这时,五公主出列了,她脸上挂着泪珠,被泪水湿润过的眼珠像两颗饱满的黑葡萄,很是有神。
她带了点哽咽,很有技巧性的让声音变的更加柔软惹人怜爱:“父皇,儿臣也相信洛姐姐绝对不可能向母妃下毒,只是儿臣以为,此时若不彻查,恐洛姐姐会被人言所困。再则,母妃险些遭难,还请父皇念在母妃有孕辛苦,彻查此事吧!”
说完她一躬到底,哀哀的哭起来。
她一哭,林贤妃也跟着哭,皇帝皱了皱眉,就听皇后道:“皇上,想还南楚公主一个清白也不难,既然那贱婢说公主身上还有毒药,那只需让南楚公主委屈一下,到后殿让女官搜一下即可。如此一来,一切就分明了。”
皇后也希望彻查,她急于要为自己洗刷嫌疑,所以才提出搜身。皇帝其实很为难,但是听皇后都这么说了,也只好点头。
洛欢有意无意的瞥见林东儿和五公主胜券在握的默契眼神,心中不知道为何闪过了秋叶的脸,她忽然灵光一现,秋叶为什么要专门来找她?还帮她整理衣服?
这一定不是偶然的!
洛欢明白了,她礼貌的垂下头:“一切听皇上和皇后娘娘的。”
在帝后的眼皮子底下,搜索工作的过程自然是严密的,可是结论嘛?
当然神马也没搜到。
林东儿在听到结论之后那表情可够精彩的,先是一脸惊诧和不可思议,然后从眼底淬出怨毒,让她的端庄美丽显得有些扭曲。
五公主也急了,她没有林东儿沉得住气,见搜身不管用,连忙抛出第二张牌:“毒药随时可以销毁,扔到湖里,撒到草丛里都有可能。父皇,依儿臣看,若是洛姐姐能说出她刚才去了哪里?见到了什么人?这样把见过的人带来一问不就明白了?”
洛欢静静看完五公主的精彩表演,含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笑意道:“怎么?五公主似乎很希望搜到什么吗?”
五公主愣了楞,像是被扼住了咽喉,缓了口气才没好气道:“自然不是。”
五公主的第二张牌一打出来,洛欢其实是忌惮的。她见了什么人?宴紫轩呗。她想起了林东儿和宴紫轩的对话,难道也要照实说吗?
如果说了,就算说的有所保留,以后宫众人以讹传讹,捕风捉影的本事,后果也是显而易见,第一,宴紫轩的名声会受损。第二,她自己会成为后宫中的一个笑话。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林东儿这一招太阴了。
洛欢骑虎难下,却听到一把犹如天籁的女声在殿门口响起:“这里好热闹啊,孤竟来迟了。”
大公主宴长风徐徐的走进来,她发髻上的明珠金钗柔柔的散发着月光般的耀耀光华。
皇帝见大公主头上的明珠,脸色十分柔和道:“长风来了。”
大公主道:“皇后娘娘生辰,儿臣自然是要来贺一贺的。”
皇帝赞许的点头:“你有心了。”
大公主向帝后行了礼,转头看到洛欢,美目诧异道:“妹妹怎么不说一声就先回来了,倒让我好找。你走的太急,帕子掉也不知道。”
大公主一边说,一边从袖子里抽出一块丝帕递到洛欢面前,洛欢一看,赫然是她那块绣了瑞草纹饰的手帕。
从见到秋叶,再到大公主出现,洛欢自然明白大公主是来帮助她的,当下接过了手帕,会意道:“多谢大公主,是妹妹粗心了。”
得了,现在证人也不需要传了,谁的证词有大公主更有分量?更有说服力?
五公主贼心不死还想说点什么,被林贤妃投以了警告的眼神。
危机就这么解除了!
林东儿彻底蔫了,小宫女当场瘫倒在地,被两个侍卫拖死狗似的拖了出去。
慎刑司的结论很快就下来了,原来那个小宫女以前在林贤妃宫中伺候,因为受过不公平的待遇,怀恨在心,故而对林贤妃下毒。
小宫女被悄无声息的解决掉了,这让洛欢再一次对宫中处理阴私的方法感到很无语和愤慨,两次针对她的蓄意陷害都被这样轻描淡写的含混过去了,洛欢觉得相当冤,不但冤,而且这冤还无处申辩。
难怪某宫斗大神说过,想要在后宫不被无视,不被欺负,必须站在权力金字塔的顶端!
洛欢还想加一句,想要在后宫不被气死,还得有个好心态。
洛欢再一次发挥阿Q精神自我安慰,而另一个躺枪者皇后的脸上也十分无光,脸上犹自强笑,可是表情还是瞧出些淡然,明摆着嘛,好端端的寿宴,被几个搅屎棍子弄的乌烟瘴气,心里能痛快吗?
不过皇帝当然就没有那么体贴了,他的注意力此时转移到了大公主的头上,他凝视了大公主头上的发钗片刻,和蔼道:“长风,你发钗上的明珠倒像是你母后的旧物。”
大公主微微低了头,那明珠安静的停在她乌黑的发间,折射出七彩的光芒,只听大公主用一种伤感的语调道:“父皇还记得,这颗上清珠是母后遗物,儿臣及笄那日,母后亲手绾于儿臣发间,母后仙去后,儿臣每每见到此物,就好像母后又活过来一样。”
大公主是个渲染气氛的高手,她说起慕容皇后的旧事,皇帝亦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声音很和软,充满了舐犊之情:“是啊,你母后的东西果然都是极好的。”
父女二人忆往昔,皇后的声音适时的插了进来,带上些感概:“是啊,臣妾还记得,这颗上清珠还是皇上贺姐姐二十岁芳辰的礼物。如今想起姐姐音容笑貌,还觉得历历在目,就像是昨天发生的一样。”
皇后说到伤感处,还拿了帕子拭泪。
皇帝听皇后所提旧事,正是他心中所想,再见皇后哭的伤心,立刻觉得皇后身为继室也十分不易,对皇后再无半点疑虑,轻轻的拍了拍皇后的手背以示安慰。
洛欢看这三人的互动,只觉得目瞪口呆,这皇后段数太高,刚才皇帝还对下毒的事情对皇后有点芥蒂,结果皇后就用几滴眼泪,几句话语,成功的重新得到皇帝的信任。
这才是宫斗的高人啊!果然宫斗戏里的皇后都是大神。洛欢感概万千。
这边三人诉衷肠,林贤妃就尴尬多了,她进宫晚,和慕容皇后不熟,所以插不上话,只能闷闷的在一边坐着。
宴会终于结束了,众人跪送了皇帝,又跪别皇后,这才鱼贯往外走。
洛欢刚一走出皇后宫的大门,就见宴紫轩脚步匆匆的走了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拽着洛欢上上下下的瞧了个遍。
大门口人来人往,洛欢连忙往旁边挪了几步,小声抗议:“喂,这儿有人!”
宴三爷勾了勾唇,正要说几句玩笑话,忽然一张俊脸像被搁到冰箱里瞬间速冻了一样,马上冷了下来。
洛欢顺着宴大冰块的眼神往后一瞧,不远处俏生生立着的,不正是林东儿吗?
洛欢马上不嫌人多了,立马又往回挪了两步,和宴紫轩并肩站在一起,腰板还挺的直直的,一脸示威。
眼前一对璧人十分养眼,林东儿的眼睛立马被灼的痛了,但是在人前,林东儿要保持淑女形象,她一张粉面含了些幽怨,朝宴紫轩福了福,便轻移莲步,像仙女那样飘走了。
洛欢见林东儿走了,她扭头看了宴紫轩一眼,谁知一看不打紧,宴紫轩一双冷眸正盯着林东儿远去的背影,那眼神冰凌一般,杀意凛然,看的洛欢打了个寒颤。
宴紫轩中途离席,想不到对林东儿的阴谋诡计竟也了然于胸,看宴三爷这样儿,林东儿估计要倒霉。
宫道上的雪被打扫的很干净,两人沿着宫道慢慢走着,一前一后刻意拉出两三步的距离,洛欢每走一步,眼角就能扫到宴紫轩深色狐裘披风的下摆。
柔软的毛皮时不时轻轻扫着青石板路面,洛欢觉得心里很柔顺妥帖,那笑意就忍不住带在了嘴边儿。
“你笑什么?”宴三爷冷不丁顿住脚步,洛欢一个来不及刹车,鼻尖刚好撞进那团深色毛皮里,痒痒的又暖暖的。
洛欢抬起头,见宴紫轩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玩心大起,眨眨眼:“不告诉你!”
宴三爷见洛欢笑的一脸贼兮兮,白了她一眼:“德行!”
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洛欢诧异的回头去看,只见入眼处是一团跳动的银色光芒,那人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空旷无人的宫道上,白色斗篷被风吹的高高扬起,像一片流动的白色烟云。
随着那一人一骑渐行渐近,疾风呼啸的速度感带出了穿云破月的震撼,洛欢仓促的去扑捉那奔袭而至的光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