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欢朝他笑了笑,拢紧了那件狐裘,阿史那靖的脸上闪过会意,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阿史那靖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吧,别在风口站着了。”
房间还是当年她住过的那个院子,洛欢推门而入,连里面的陈设都没有改变。
和外面的张灯结彩不同的是,里面一点喜气都没有,很是寻常普通。
阿史那靖到底是了解她的,和亲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外面的那些繁花似锦不过是做给外人看的。帮她离开,这才是一个朋友该做的事。
说实在的,刚看到阿史那靖的时候,她心里总还有一些戒备,毕竟阿史那靖曾经对她动过心,可是当她看到这间房间的时候,洛欢一下子就轻松了,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感激和感动。
有阿史那靖这样的朋友,她应该感到知足。
洛欢眼眶一热,声音有些抖:“谢谢。”
阿史那靖皱起眉头:“你怎么老谢来谢去的,在宫里呆久了,也学的虚礼客套了?”
洛欢认真道:“谢谢是应该的。”
阿史那靖在椅子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马鞭豪迈往洛欢一指:“我说什么吧,我就说你根本不适合宫里的生活,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阿史那靖的不拘小节让洛欢放松不少,她也在桌边坐下来,瞟他一眼道:“你还好意思说,亏你想出来这么个刁钻法子,要娶沈明澈,你也不想想,万一他真把沈明澈给你怎么办?”
阿史那靖勾起嘴角,颇有深意道:“就算宴紫轩肯,沈家也不会答应的。”
“那万一呢?”
“切,你以为宴紫轩真能只手遮天,打一场仗,他还的掂量掂量呢。”
“呦呵,你对大周时局挺了解嘛。”
“废话,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阿史那靖到底是在大周生活过的很多年的人,和北辽其他君主相比,他更懂得纵观局势,这几年他不光是整治北辽内乱,还很注重和大周,南诏,南楚的经济往来,短短几年,北辽休养生息,不显山不露水的国力就强盛了不少。
这也是为什么,宴紫轩迟迟不发兵迎战北辽的原因。
洛欢半是戏谑半是夸赞:“皇上英明啊。”
阿史那靖捏了捏眉心,叹了口气:“你以为啊,皇帝可不好当。”
阿史那靖在洛欢面前丝毫没有隐瞒情绪,北辽虽然有了起色,但是气候的恶劣,游牧民族的流动性,以及北辽错综复杂的政局,成为阿史那靖的三大难题。
洛欢发现阿史那靖微蹙的眉宇间有一丝忧色,便知道他这几年也够辛苦。
洛欢换了一个轻松的话题:“你现在儿女双全,幸福的很啊。”
阿史那靖这些年可没闲着,除了宴长安给他生了一儿一女,他的其他姬妾也有不少生育了子女,他年轻轻轻儿女绕膝,自然是很幸福的。
说到儿女,阿史那靖的脸上有了快慰的笑意:“你以为我跟宴紫轩似的,死心眼。”
这一点洛欢承认,阿史那靖是个洒脱懂得变通的人,这和他早年的质子生涯有关系,能屈能伸是他最大的优点,而宴紫轩就死心眼多了。
不然也不至于这几年纠纠缠缠,弄的大家筋疲力尽。
阿史那靖见洛欢沉默了,便道:“这次出来,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洛欢愣住了。
大周是回不去了,以后的生活,很可能就像浮萍一样随波逐流了。
洛欢叹气:“唉,走一步算一步呗,还没想好。”
阿史那靖笑的戏谑:“要不你干脆跟我回大都算了,我封你当个贵妃娘娘如何?”
洛欢白了他一眼:“我当贵妃,宴长安不杀了我才怪。”
阿史那靖凤眸眯起:“她敢!”
宴长安这些年当北辽皇后,倒是把阿史那靖吃的死死的,两人从开始的盟友关系,到夫妻,也算是一对欢喜冤家。
要是她能想宴长安那样,允许阿史那靖三宫六院,或许……
洛欢又自嘲的笑了,都出来了,怎么还在想他啊。
阿史那靖当然不知道洛欢在想啥,他手肘支着桌子凑过来神秘道:“其实我还是不明白,宴紫轩怎么舍得把你给放出来。”
洛欢笑着掩饰:“你都能三宫六院,他还不能移情别恋啊。”
阿史那靖摇摇头,一脸八卦:“我看不是,宴紫轩也算是个英雄,怎么会看上沈明澈。”
到底为什么?洛欢能不明白吗?
宴紫轩让她走,套用一句俗不可耐的话来说,那叫有一种爱叫做放手。
宴紫轩知道洛欢会懂他,所以他放心的让洛欢离开。
一阵莫名烦躁,洛欢道:“行了行了,我都来投奔你了,连口热水都没有啊。”
阿史那靖知道她不想说了,这是她和宴紫轩之间的事,他是永远插不进来的。
阿史那靖换上了快活的口气,白了她一眼:“说的我好像要饿着你似的,走走走,喝酒去。”
阿史那靖站起身,还不忘一把拉起洛欢,往外面走去,一边嚷嚷着:“今天不醉不归啊。”
北辽人素来豪放,贵族喝酒都是用金碗盛了大口喝下,看着阿史那靖喝酒跟喝水似的,洛欢被这样的气氛感染,也端起酒灌了起来。
阿史那靖大笑:“这才痛快,好久没有这样喝过酒了。”
北辽的酒烈性十足,喝到胃里火辣辣的,洛欢几碗酒下肚,也有了醉意,举杯一饮而尽,指着阿史那靖道:“你们现在都混的好了,个个当了皇帝,我倒好,越活越抽抽。”
阿史那靖走到她身边坐下,安慰性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用妄自菲薄,你可不知道,我心里多羡慕你。”
洛欢自嘲笑道:“你会羡慕我?”
洛欢眼前渐渐模糊,把头靠在阿史那靖的肩膀上,双目闭着,也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
阿史那靖搂紧了她,低低道:“宴紫轩对你其实很好。”
洛欢一动也不动,脸色潮红,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喝了一晚上的酒,洛欢头疼欲裂的醒过来,一睁开眼睛,就看到了阿史那靖那张精致邪魅的脸在她眼前放大,一只胳膊还压在她脖子下面。
阿史那靖只穿了件单薄的家常袍子,领口还散开着,露出了健硕胸膛,性感的要命。
头顿时更大了,洛欢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检查她身上的衣服,还好还好,还是昨天身上那套大红色嫁衣,除了皱巴了点,还好好的穿在身上,甚至那件白狐裘也还乱七八糟的铺在身下。
外面好像下雪了,窗户纸透出的光白亮亮的,照的屋里每个角落都清晰可见。
白光耀的洛欢睁不开眼,洛欢总算想起来了,昨天晚上她居然和阿史那靖喝了一晚上的酒,而且还直接不省人事了。
“阿史那靖,快起来!”洛欢用手用力去推阿史那靖,这厮生的高大,睡着了死沉死沉的。
“你嚷嚷什么啊,困死了。”阿史那靖一边嘟囔,一边把下巴蹭到她头顶上继续睡。
阿史那靖一头黑发散乱纠结着,其间还编了数条辫子,点缀着各色宝石。洛欢揪起阿史那靖的辫子猛一拽:“起床啦!”
阿史那靖大叫一声醒了过来,半睁着惺忪的眼愣愣地看着洛欢,又看了看洛欢一袭皱巴巴的大红嫁衣,咧开嘴笑了,他越笑声音越大,还夸张的整个人倒在厚厚的波斯地毯上捂着肚子。
洛欢踢了阿史那靖一脚:“快起来啦,很好笑吗?”
阿史那靖笑够了,躺在地毯上眼睛望着天花板道:“咱们这算不算洞房花烛?”
“算你个头!你也不闻闻你身上的味儿,酒气熏天的熏死人了。”
阿史那靖白了她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昨天晚上你骂了一晚上宴紫轩,还大哭了一场,没出息到家了。”
洛欢脸红了,气焰顿时灭了几分:“我真的哭了?”
“谁稀罕骗你这个傻瓜。”
“你才是傻瓜!你们全家都傻瓜!”
“好你个洛欢,敢骂我!”
阿史那靖蹭就从地上蹦了起来,一把拽住洛欢的胳膊,他动作太大,本来就穿的歪歪斜斜的袍子完全敞开,配上他一头墨黑长发,外加乱七八糟一堆首饰,造型性感又狂野。
洛欢现在可没兴趣欣赏美男,直嚷嚷道:“你放开我!”
阿史那靖玩心大起,直接单手把洛欢双手反剪在背后,一手勒着她的腰,笑呵呵道:“谁叫你骂我来着。”
洛欢上半身动弹不得,奋力蹬腿:“阿史那靖,你个大无赖。”
“阿靖你在干什么?”
一把惊讶的女声响起,两个打打闹闹的人戛然而止,一起往门口看去。
门口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衣饰华贵的女子,她全套重裘加身,服饰鲜明艳丽,典型的北辽贵族女子装扮,衬的一张白皙的脸更加艳丽出彩。
洛欢怔了怔,认出她是宴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