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清澜的身世,对外的一致说法就是他自幼在慕容家长大,虽然模糊不清,但是有慕容皇后罩着,外加宴清澜本身就很优秀,因此旁人根本不不敢说半句不利于宴清澜的闲话。
而当宴清澜亲口说出模糊又华丽的外表之下的真相之后,洛欢震惊了。
洛欢忍不住道:“那皇上再也没回来吗?”
宴清澜目光凉凉的:“他走了之后,母亲急的不行,开始还以为他有什么不测,很是自责伤心,还想过要出去找他,可是,还没等她去找,就传来了新帝登基的消息。虽然母亲并不确定登基的人就是皇上,但是一直陷入焦急中的她却沉默了,因为,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母亲生下我之后,为了不让我遭人白眼,带着我在山里隐居,有了我,母亲的日子有了盼头,心情也好起来。那个时候日子虽然清苦,却简单快乐。”
“好景不长,在我八岁那年,母亲得了重病,日子陷入困窘,差点活不下去,就在这个时候,慕容皇后几乎是从天而降,她派人把我们接到了城里,给母亲治病,派了师傅教我读书。”
“母亲病的太重,没有熬过那个冬天,慕容皇后料理了母亲的后事,将我接到京城,以慕容家族的名义收养了我,一切待遇等同于皇子。”
再后来,洛欢也知道了,宴清澜的母亲不是妃嫔,又早早亡故,宴清澜也不可能光明正大的成为皇帝的亲子,能以养子身份入皇家玉碟,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难怪宴清澜和宴长风一直交好,这里面自然是有慕容皇后的影子。
洛欢叹道:“所以你和宴长风一直关系亲厚。”
宴清澜苦涩一笑,随即又泛起冷色:“慕容皇后对我恩重如山,我涌泉相报亦报答不了,可是我却不欠宴长风的。”
他们之间的事情,洛欢不甚明了,也不想知道的太多。
宴清澜的故事始终带着淡淡的悲凉,那包含了一个苦命女子的悲戚和守候,而始作俑者,却是他的生父,皇帝。
洛欢留意到,宴清澜对皇帝始终用了皇上两个字,其中疏离冷漠可见一斑。
想必,宴清澜对皇帝的感情,亦是复杂的吧。
洛欢忍不住道:“皇上既然是你生父,你自然要承欢膝下,哪里是什么阿谀奉承呢?你大可不必这样想。”
宴清澜长眉微拧,眸光里闪过凌厉:“生父?我倒是希望,我的母亲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若不是他,我母亲一定过着平静安稳的日子,又怎么会一生孤苦凄凉。”
洛欢忍不住叹息:“这些都过去了,若是你生母在世,她一定不希望你带着恨活着。”
宴清澜目光烁烁,看着洛欢的目光愈发深沉:“是吗?你也这么想?”
宴清澜看似光风霁月的人生,却有过凄苦无依的日子,洛欢终于明白宴清澜那永远不达眼底的风雅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
洛欢点点头:“当然,我也不希望。”
宴清澜眉间有亮色:“为什么?”
洛欢微笑:“因为你是我朋友啊。”
“朋友?仅仅是朋友吗?”宴清澜最后一句话很轻,但是洛欢清清楚楚的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洛欢觉得这事必须得有个交代,尤其是宴清澜这样的男人,尽管他们从某种意义上讲,并不属于一个阵营,但是宴清澜曾经数次帮过她,就凭这一点,洛欢就不可能不当宴清澜是朋友。
洛欢坦然:“是的。”
宴清澜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最后化作一声微妙的叹息,他无奈的挥手:“夜深了,回去吧,早点睡吧。”
宴清澜在这样的一个夜晚,和她推心置腹的说了这么多,洛欢不是不感概的。
而曾经宴清澜对她的帮助,也不是不感激的。
只是,也就止于这样吧。
夜晚起了风,远处竹林被风刮的哗哗直响,打在心头有些渗人。
很久没有独睡,洛欢居然有些不习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宴清澜的故事还一直萦绕在心头,久久不能弥散。
宴清澜对皇帝应该是恨居多,以他的性子,怎么会配置丹药讨好皇帝,在皇帝面前频频露脸呢?
还有,宴清澜既然对宴长风如此不屑,为什么还会屡次和她合作呢?
宴清澜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作为皇帝的儿子,宴清澜对大位就没有一点想法?
洛欢这么想着,有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点过了,对宴清澜这样猜疑。
看来真是在宫里呆的太久了吧。
等宴紫轩来了,还是和他聊聊这件事情吧。
一大早,洛欢还没起来,就听到院子外面响起青珠欢快的声音,红玉一掀帘子出去道:“青珠你一大早嚷嚷什么呢,娘娘还没起呢。”
青珠的声音压低了几度:“姑姑,有好事。”
红玉笑道:“什么好事?”
青珠的声音难掩兴奋:“王爷派人捎了好多东西来了,这会子都快到清泉宫了。”
红玉一听是宴紫轩,也不拦着青珠了,由着她进了内室。
洛欢早就披衣坐起,笑盈盈道:“什么事这么高兴,一大早嚷嚷。”
青珠拿起架子上的衣服伺候洛欢起床,一边噼里啪啦的叨叨着:“王爷人刚到北边,就给娘娘捎了刚好多东西,吃的用的什么都有,生怕娘娘在清泉宫没府里住的舒坦。”
一大早听到这样的消息,心里当然甜甜的,青珠继续喋喋不休:“奴婢还听说,北地盛产玛瑙,王爷专门给娘娘订做了一整套玛瑙首饰,听说可好看了。”
洛欢瞟了她一眼:“你不是没见过玛瑙,至于这么高兴吗?”
青珠道:“那可不一样,这说明王爷心里想着王妃娘娘,这份心意就叫人羡慕。”
青珠掩不住艳慕,洛欢笑道:“有什么好羡慕,叫你那个意中人也送点什么心意呗。”
青珠正在帮洛欢扣扣子的手一顿,小声道:“娘娘你又拿奴婢取笑了。”
洛欢知道青珠不肯说,也就不在就这个话题聊下去,由着青珠帮着穿衣服。
用了早膳,宴紫轩的信就到了,洛欢展开一看,上面是宴三爷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
一切安好,勿念。
短短的几个字,却有说不出的情意。
洛欢想了想,要不要给某人回一封信呢?
洛欢坐在桌边,墨磨好了,纸也铺上了,提了笔又不知道该写点什么。
安好勿念?
洛欢提了笔踌躇了几秒,还没落笔,只听外面有人报:“娘娘,皇上请您过去说话。”
洛欢冷不丁被打断,手一抖,饱蘸浓墨的笔颤了两下,一滴墨滴在纸上,雪白的纸面立刻就被破坏。
洛欢的心一颤,想写什么全忘记了。
算了,还是等回来之后再想想写什么吧。
洛欢搁了笔,把弄脏的纸搓成了一个团扔了,冲外面喊了一声:“红玉,准备一下吧。”
按说昨天才见了皇帝,怎么又要见。
传话的不是洪恩,是个小太监,红玉一问三不知,洛欢摆摆手:“算了算了,见了皇上再说吧。”
洛欢住的地方离皇帝寝宫不算近,洛欢坐了肩辇走了半天,还没看到皇帝寝宫的屋檐。
出来的时候是早上,天气不算太热,走了一段日头渐渐上来,天气渐渐热了起来,几个抬辇的太监热的满头大汗不说,就连洛欢都被晃的头晕。
红玉道:“娘娘,要不要停下来避一避再走。”
洛欢道:“这日头只会越来越大,赶紧走吧,到了正午就更热了。”
肩辇走的快了起来,很快走到一条窄路上。
路两边种满了凤尾竹,只留了一条青石小路,刚好够一副肩辇通行。
因为有竹林的缘故,也不觉得太热,可是洛欢却莫名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透不过气。
红玉发现了洛欢的异常,忙道:“娘娘,您不舒服?”
洛欢道:“无妨,继续走。”
刚走了没两步,前面迎面又过来一部肩辇,上面坐着个宫装女子。
洛欢想着估计是皇帝的妃嫔,便命红玉把肩辇让在一边。那肩辇不疾不徐的走进了,洛欢这才看清了肩辇上女子的相貌。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眼前的女子,赫然就是离开京城的沈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