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长乐提出要去更衣,由侍女陪着往后面的一排偏殿去了。沈明澈虽然无大碍,但是头发有些散乱,宴长乐一走,她也提出要去换衣服。
因为出了点小插曲,大家都没兴趣再骑马了,三三两两的坐着说话。
宴清澜没有离开,反而在洛欢身边坐了下来,宴清澜修长的手指捏着一只茶杯,碧绿的茶汤在杯中荡开一圈细小的涟漪,宴清澜抿了一口茶笑道:“你怎么不去骑马?”
洛欢淡笑道:“万一我的马也受了惊,我可没有沈姑娘的好骑术。”
宴清澜笑了起来:“这不过是个偶然而已,哪会人人都遇到。”
洛欢颔首:“那倒是。”
两人淡淡的聊着,这样的场合,倒没有宫里那么拘束,抛开身份利益,洛欢和宴清澜还算是能聊的来。
别院的偏殿。
偏殿地势略高,推开窗户可以俯瞰到马场的全貌,风景很不错。
宴长安换过了衣服,坐在镜子前面任由她的侍女雪梅帮她重新梳理头发。
宴长安望着镜子里的那张年轻娇美的容颜,浮起一丝冷笑。
不错,刚才沈明澈的马是她做了手脚,她就是要沈明澈当众出丑,最好被马一蹄踏死算完,结果没想到,沈明澈居然毫发无损,这让信心满满的她很是不忿。
宴长乐不服气的沉了一口气。
雪梅试探道:“公主,刚才也实在太冒险了,万一大公主派人去查,只怕公主面上不好看。不如,公主还是先回去吧。”
宴长乐柳眉一竖,吓的雪梅抖了两抖:“走?哼,你放心吧,别说咱们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就算大姐姐真的查到是我,她还能胳膊肘子往外拐不成?”
“神不知鬼不觉?公主可是真有自信啊。”
宴长乐一脸惊诧错愕,镜子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沈明澈的脸,她忍不住抖了个激灵。
宴长乐此时看到沈明澈,就跟见到了鬼一样,差点从凳子上跳了起来,吓的说不出话来。
沈明澈款款走进来,傲慢的冲雪梅抬了抬下巴:“你出去。”
宴长乐一梗脖子,摆出了公主的架子:“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的人?”
沈明澈淡淡一笑:“是吗?你觉得我没有资格吗?”沈明澈一挥手,三道寒光从袖子里极速飞出,只听啪啪啪三声响,远处桌上的三个茶杯应声而碎。
宴长乐吓的尖叫起来:“来人啊。”
话还没到嘴边呢,沈明澈身形变幻如鬼魅,一下子就扼住了宴长乐的咽喉,宴长乐的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咯的声音,脸色刷的惨白,显然是恐惧到极处。
沈明澈沉声道:“滚!”
雪梅吓的腿软,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的往门口挪,听到沈明澈一声滚,忙不迭的一溜烟跑了。
沈明澈松开了宴长乐,宴长乐低头弯腰一阵猛烈咳嗽,半天才缓过神。
宴长乐指着沈明澈,手指,声音都在发抖:“你,你跑到这里干什么?”
沈明澈冷笑道:“你说为什么?”
宴长乐嘴上犹自不服:“我怎么知道?”
沈明澈森冷的眼底带着刺骨的冷漠,她纤手一扬,啪一声扣在梳妆台上。
宴长乐目光顺着看过去,心头一凛。
深色的桌面上,一根细长如牛毛的银针赫然在目,针尖上还泛着蓝盈盈的幽光,看上去怪渗人。
宴长乐的眼皮跳了跳,强作镇定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明澈冷笑一声:“你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就你这点子雕虫小计,还想害我?”
宴长乐被沈明澈一语道破真相,犹自嘴硬,咬着嘴唇道:“你说的什么,我竟听不懂。”
宴长乐咬死不说,她就不信了,沈明澈敢在大公主的府邸逼迫她堂堂一个公主。
沈明澈阴冷的看着她没说话。
宴长乐被她的目光看的发虚,语调不自然道:“你算什么东西,敢跟质问本公主?”
沈明澈的目光定定的落到她的眸底,忽然笑出声:“公主啊公主,你就不怕,我把这根银针给你的清澜哥哥看一看。说不定,这针上的毒药,你清澜哥哥一眼就瞧出出处来了。他要是知道,你把毒药沾在针上,放在马鞍子底下,他会怎么看你?”
宴长乐终于忍不住了,她厉声道:“沈明澈,你敢威胁我?”
沈明澈的声音变的和缓了很多,她摇摇头,俯下身柔声道:“长乐,我知道你恨我,而你恨我,也无非是因为皇上要赐婚给我和宴清澜,对不对?”
宴长乐被说中了心事,一下子沉默了。
沈明澈知道她说中了,继续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你清澜哥哥,他喜欢的人根本不是我。”
宴长乐猛的抬起头:“是谁?”
沈明澈走到窗边,哗啦一声推开窗户,回头笑道:“你自己来看看,就明白了。”
宴长乐半信半疑的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观景台上,宴清澜和洛欢坐在那里,正品尝聊天,虽然距离很远,但是宴长乐还是清楚的看到了,宴清澜看着洛欢的眼神,是多么的温柔,那种温柔,不是他惯常的温和儒雅,而是一种欣赏和爱怜,是她从来不曾得到的眼神。
宴长乐不淡定了,她转身道:“不可能,洛欢已经是三王妃了,清澜哥哥怎么会不明白。”
这句话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得站不住脚,她不也一样,得知宴清澜被赐婚,她也不是一样巴巴的往上贴。
沈明澈仔细的观察宴长乐的表情变化,知道她已经相信了七八分,女人对这种事,都是有直觉的,就从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就能看出问题所在,尤其是宴长乐这样爱一个人已经陷入魔障的女人。
沈明澈叹气道:“你若是还不信,我可以给你看一样东西。”
沈明澈从怀里摸出一件物事放在桌面上,宴长乐低头一看,愣住了。
那样东西她再熟悉不过了,是宴清澜日常随身携带的矜缨,那上面的花样颜色不用看她都知道,是天青色底子上绣的松鹤常青。
沈明澈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煽动性十足:“你打开看看,就真相大白了。”
宴长乐半信半疑捏起那枚矜缨,打开一看,里面除了惯常随身的物品之外,还有一张纸。
宴长乐抽出纸展开一看,呆了。
那纸已经有些旧了,折痕很深,还有些毛边,像是经常拿出来欣赏摩挲的。
纸上寥寥数笔,笔法她一眼就能认出,是宴清澜亲笔所画。
画的是高高的城墙,城墙之上,一女子身量纤纤,衣袂翩然,似乎要乘风而去一般。
那场面,那人,宴长乐再熟悉不过了,那分明是洛欢啊。
而且,就是在那天,洛欢挟持了自己,逼迫宴清澜跳墙逃走的那天。
宴长乐端详了半响,才抬起头,眼睛迸出火苗:“你怎么有这东西?”
沈明澈知道火候差不多了,一改咄咄逼人的气势,不慌不忙的在一边坐下,手指有意无意的整理着光滑如水的绢纱裙摆:“我不过是偶然得到的,看了这画中人,我开始也大吃一惊呢。”
宴长乐的脸色已经青白:“清澜哥哥是你的未婚夫,你看了这画,你难道不生气?”
沈明澈噗嗤一声笑出声:“我有什么好气的,清澜王爷喜欢谁,我拦得住吗?再说,我也就见过他几面而已,自然不如你用情至深。”
宴长乐没有听出来沈明澈口中“用情至深”四个字是带着嘲讽的,她已经被这突然从天而降的打击被搞懵了。
沈明澈道:“你看看,你恨我做什么?他又不喜欢我,你呀,从头到尾,都恨错了人。”
恨错了人?宴长乐在唇齿间流连着这几个字,她又想起那天在城墙发生的一切,一幕幕浮现在她的眼前。
她一直都以为,宴清澜之所以放走了洛欢,那是因为担心自己,担心自己被洛欢伤到,却没有想到,宴清澜根本就是为了洛欢。
那天晚上,宴清澜的眼神,那种纠结,那种痛苦,那么明显了,她居然没有看出来。
宴清澜喜欢洛欢。
这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宴清澜要娶沈明澈,她气归气,但是她也明白,沈明澈也是无辜的,她总以为,宴清澜心里一定有她的一席之地。
现在,她终于搞清楚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