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欢没发现阿史那靖的情绪变化,她把每一根手指都擦干净,心满意足的靠在垫子上,脑袋枕着双手望着屋顶,一副很闲适的样子。
阿史那靖忍不住开口道:“皇后怎么会知道你把我放了?”
洛欢摇头:“我哪儿知道,那天晚上匆匆忙忙的,皇后要是有心监视我,知道也不奇怪。”
阿史那靖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洛欢愣了楞,开玩笑道:“看你生的好看行了吧。”
阿史那靖挑了挑眉毛,斜了她一眼,大爷气十足:“少来这一套。”
洛欢笑笑:“你想听实话啊,我记得你以前说过把我当朋友,结果我就傻乎乎的相信了。”洛欢自嘲的笑:“我是不是很傻?”
阿史那靖的心口一滞,朋友?他想起来了,在感业寺的梅园里,他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可那时候他对她,更多的是利用成分吧。
却没想到,她居然当真了。
阿史那靖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他淡笑掩饰:“是的,你就是个傻姑娘。”
洛欢洒脱的摆摆手:“算了算了,看你也不容易,原谅你一回了。”
阿史那靖沉默了,洛欢用眼角瞟了他一眼,发现他端着玛瑙酒盏正在发呆。洛欢想起她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忍不住道:“喂!你就不问问我,大公主怎么样了?”
阿史那靖的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口气随意:“她?她能怎么样,好好做她的公主呗。”
阿史那靖说起宴长风的时候,表情很淡漠,就像在说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宴长风三个字连他的眼神都没有拨乱。
原来,所谓他和宴长风的爱情果然是个故事。
不过,即便他们之间没有爱情,但是一定有某种盟约,说的更直白些,不过互相利用罢了。
这就是美好之下,丑陋和残酷的真相。
洛欢苦笑,忽然就没了说话的兴趣,她站起身理了理裙子上被压住的皱褶,伸了个懒腰:“困了,我去睡了。”
阿史那靖何等敏锐,他一下子就发现了洛欢眼底的淡漠和陌生,他的心有瞬间的慌乱,猛的站起身,试图去拉她的手臂。
他站起来用力过猛,摆满酒菜的案几哗啦一声被他撞倒,杯子盘子撒了一地,一片狼藉。
洛欢被那声响动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第一眼就看到阿史那靖黑着脸站在那儿不动,洛欢不知道这位爷好好的抽了什么风,她小心的问了句:“你没事儿吧?”
阿史那靖叹了口气,摆摆手道:“我没事,你去睡吧。”
“哦。”洛欢转身就往外走。
阿史那靖忽然唤她的名字:“洛欢!”
洛欢脚步一顿,还没等她回头,阿史那靖急急开口:“洛欢,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
说到最后一个字,他忽然没了底气,那个尾音被他收的很仓促,很微弱,在洛欢听来像声叹息。
洛欢愣了半响,举起手臂挥了挥,算是表明她的不在意,然后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洛欢算是在阿史那靖这里住了下来。
避开那个不愉快的话题,阿史那靖这里的生活还是很舒服的,比起宫里处处要规矩,处处拘着礼数,这里简直就是放任自流的游乐场了。
每天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到点儿了有好酒好菜伺候着,那个叫善善的女孩子,因为懂大周话,被阿史那靖派来伺候她。一开始吧,善善以为洛欢也是阿史那靖的姬妾,对她颇有点敌意,后来发现两人的关系很纯洁之后,渐渐和洛欢熟稔起来。
善善性格挺活泼,爱说爱笑,手脚也麻利,尤其擅长制作各种北辽风味的菜肴,作为一枚吃货的洛欢闲的无聊,每天跟着善善学做菜,连阿史那靖都爱理不理,备受冷落的阿史那靖直嚷嚷着要给洛欢换个人伺候。
阿史那靖所在的小镇,看起来不起眼,其实是一个军事要塞,北辽如果要挥师南下,这里占据了一块水源,是一个重要的补给站,对于往往行军十几日都是不毛之地的北辽来说,这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洛欢很疑惑阿史那术和他的叔父为什么会放心把阿史那靖放在这个要塞上,按理说这对兄弟应该不会太友好,但转念一想,阿史那靖敢在这个时候回北辽,还能封锁了这么久的消息,说明他还是很有料的,阿史那术也有手伸不到的地方。
北辽的政局依旧是扑朔迷离。
现在是冬天,没有仗可以打,阿史那靖的日子很悠闲,经常拽着洛欢去打猎,两个人晃晃悠悠的骑马出去,一出去就是好几天,洛欢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公主,时间一长,大大咧咧的本性越发暴露无遗,常常把阿史那靖囧的瞠目结舌,满头黑线。
有一天天气很好,一大清早洛欢还睡的正香,迷迷糊糊间听到阿史那靖风风火火的脚步声,人还没进屋,就在外面大吼一声:“洛欢!快点起来!”
洛欢翻了个身,刚把脸埋在被子里,被子就被粗鲁的拽开,阿史那靖的声音很兴奋:“快点起来,咱们去猎白狐去!”
洛欢被打断美梦,气不打一处来,抓起枕头,被子没头没脑的往阿史那靖身上扔,愤怒的抗议:“你很烦啊!本公主要睡觉!”
阿史那靖灵活的接住枕头,笑呵呵道:“喂喂喂,你这么粗鲁,你们家王爷知道不?”然后他一屁股坐在洛欢床边,拽着洛欢袖子不断荼毒洛欢的耳膜:“去吧,去吧,去吧……”
洛欢被他搞到无语,瞌睡彻底醒了,作势就要踹他一脚,阿史那靖比她还快,身形一晃就跳到了门口,笑的一脸阳光灿烂:‘我等你哦。“
算了,自从跟这厮混熟后,就发现此君虽然顶着个王子的头衔,其实没脸没皮到极点,不把人搞到崩溃决不罢休,偏偏他身上还有种奇特的孩子气,让人被捉弄后还发不出火,可谓千古难缠第一人。
自从下了一场雪之后,天气一直阴阴沉沉的,难得遇到一个好天气,骑着马在野地里驰骋一圈,呼吸新鲜的空气,感觉不是一般的好。
阿史那靖得意道:“怎么样?出来走走不错吧。”
洛欢右手搭在额头上眺望一望无际被薄雪覆盖的草场:“你不是说出来猎白狐吗?”
阿史那靖悠然自得,一副闲逛的架势:“急什么?你以为白狐那么好猎的。”
洛欢呲之以鼻:“切,吹牛的吧你。”
阿史那靖眼角邪魅一瞥,意思很明显,懒得跟你一般见识。
两人并肩而行,阿史那靖忽然道:“猎到白狐后,送你一件狐裘吧。”
阿史那靖的语气很郑重其事,无比的认真,洛欢一听有礼物收,没注意阿史那靖的异样,口气轻快:“好啊。”
阿史那靖嘴角勾起,一道眸光闪过:“一言为定!”
洛欢听出点不对头,不就送件狐裘吗?还搞的这么正式,不过她没多想,一扬下巴:“一言为定!”
阿史那靖的笑意加大,竟有些欣喜,他一鞭子抽在洛欢的马背上,朗声道:“走!猎白狐去!”
马儿吃痛,撒开四蹄奔跑起来,洛欢淬不及防,险些从马上摔下来,她刚想开口骂人,却看到阿史那靖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洛欢大喊:“阿史那靖!我恨你!”
白狐很难得,尤其是这个季节,阿史那靖之所以要出来猎白狐,是因为他的亲卫发现了白狐的踪迹。
洛欢生怕迷路,只好紧紧的跟着阿史那靖。
很快,阿史那靖果然发现了白狐的踪迹,他顺着踪迹一路往前跑,渐渐的把十几名亲卫给远远的抛到后面去了。
终于,一只毛皮雪白,双眸湛蓝的白狐出现在了两人的视线中,它用雪地掩护自己的身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射白狐不像射其他猎物,为了得到一张完整的狐皮,高明的猎手可以一箭贯穿白狐的眼睛。
阿史那靖弯弓搭箭,双眸一刹那尖锐如鹰,阴沉狠戾,洛欢见惯了他嘻嘻哈哈的样子,忽然看到他凶狠的一面,不知为什么,就想起了那日在东宫,太子射箭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表情。
何其相似,何其陌生。
洛欢下意识喊了一声:“喂!”
阿史那靖被她一干扰,箭失了准头,狡猾的白狐发现了危险,一溜烟就在枯草丛里钻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