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他们也早已没有心情吃了。
厨房已经空闲了下来,大师傅已经炒了几个小菜,二师傅拿了一壶酒过来。两人跷着腿在那里吃着、喝着,享受着一天最愉快的时光,他们尚还活着,就因为每天还有那么一点愉快。
风一尘已经向厨房走来,菜里面有毒自然与厨房脱不了干系。他虽然已是愤怒不已,但一见到两位炒菜的师傅,却已经呆住。
这两人竟然已经仰面倒下,口吐白沫,一对死鱼般的眼睛凸了出来,死相恐怖极了。
唐清仔细盘查了过去,瞧见斜倒在灶台上的油瓶,油瓶里的油顺着瓶口流了出来,流到了铁锅里,闪闪的亮着金光。
发光的油里竟然有条深色的蝎子!
毒,原来是下在这里面的。
两位师傅用这油炒菜给唐清三人吃,又用这油炒菜给自己吃。幸得何一凡识破,要不然下场也和他们一样。
毒虽然已经找到,但是下毒的人又是谁?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风一尘望着油锅里的蝎子,神色似乎有些沉重,道:“我想我已知道是谁了。”
唐清道:“是谁?”
何一凡也争着问道:“你知道下毒的是谁?”
风一尘轻叹了一声,缓缓道:“当年武林中用毒的派系众多,却不到二十年的时间都已被统一,如若不顺从,那就只好与阎王相会。”
唐清失声道:“统一?是谁这么厉害?”
风一尘道:“阴阳教。”
唐清若有所思问道:“我听说阴阳教李灿的刀法出神入化,是真的麽?”
风一尘道:“刀谱排行第一,论刀法已无人能与之匹敌。”
“这么厉害!”唐清疑惑道:那为何阴阳教却是用这些下九流的手段。
再说我们素无瓜葛,他们为什么要对咱们动手。”
风一尘叹道:“世上的毒大致可分两种,一种是草木之毒,一种蛇虫之毒,能自草木中提炼毒药的人较多,能提取蛇虫之毒的人较少,能以蛇虫之毒杀人于无形的,可也算得上是高招。
如若没有猜错,定是为了‘蝉翼金丝甲’而来。”
何一凡眉头一紧,道:“‘他们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
风一尘笑了笑,道:“纸包不住火,张氏三兄弟的死早已轰动整个光明市,对于你们已经不是陌生了。”
他忽又道:“你还记得当时那家客栈内的事情吗?”
何一凡淡淡道:“当然记得。”
风一尘道:“那你可记得那些个黑衣人。”
何一凡道:“记得。”
风一尘沉声道:“倘若我没有猜错,他们就是阴阳教的教徒了。”
“阴阳教!”
唐清、何一凡齐声喊出,他们没想到那群黄雀竟是阴阳教的人,令他们更惊讶的是竟然追踪他们来到了安阳县!
风一尘黯然道:“阴阳教分毒、刀二门,来的肯定是毒字一门。”
唐清疑惑道:“阴阳教还有两大派系?”
风一尘叹道:“不错,天下毒功唯有阴阳,烈火狂刀,纵横江湖。”
他又接着道:“阴阳教是经过长年才得以统一、稳定,一派用毒,一派用刀,一暗一明,武林中能与之抗衡的没有几个。”
唐清沉默了半晌,叹道:“这宝物真不是好东西,粘上它麻烦不断的碰上。”
何一凡道:“仇人也越来越多。”
唐清笑了笑,道:“仇人多多少少又有何妨,多多益善嘛。
朋友只需要两三个就知足了,有时候朋友比仇人更麻烦、更可怕。”
风一尘突然道:“何少侠,这毒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何一凡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的直觉一直很灵。”
风一尘沉思了半晌,道:“我看咱们还是先到紫云山庄再说,男人饿几顿至少比毒死好。”
安阳县已到,却距离紫云山庄还有段时间。他们虽不喜欢乘车,此时却也迫于无奈只好乘车上路。
紫云山庄坐立于安阳县以北,梅花镇处。途经明月峡谷,在绕过明月山,便是梅花镇地界。
他们此时乘车黄昏时才能到达。一路无话,在这古城里,车还真是马车!唐清这辈子算是第一次体验,华夏千年古风还是存在的,至少在这里是存在的。一路颠簸,还好没吃饭,不然硬要吐出来不可。
他们可以忍受着不吃饭,车夫却不能陪着他们挨饿。午时快过,马上就到未时,一个人找了个小店吃喝起来。
三人也只好忍着,别为了一时之饿把命都垫上了那就亏大了。
过了好一会儿,只见车夫打包了几块煎饼,一边啃着一边走了过来,看他的样子味道似乎不错。
唐清注视了他半晌,忽然道:“你这煎饼多少钱买的。”
车夫笑道:“便宜的很,而且还挺好吃的,小爷要不要尝尝。”
唐清回笑道:“好,你把煎饼给我,我给你十两银子。”
光明市,包括光明市地界都是用的银子、铜钱货币。旅游者来到此地,都会去钱庄兑换货币。唐清的钱是师叔文海给他的,说是在办事之前先熟悉下环境。
车夫接过银子,笑嘻嘻的将煎饼递给了唐清。又等了好一会儿,车马开始前行,车夫并没有什么异常。
唐清笑了笑,道:“风前辈,这煎饼车夫大哥也吃了,没有什么异常,应该没毒,您请用吧。”
风一尘沉吟着,缓缓道:“多谢唐少侠好意,不过还是问问何少侠吧。”
何一凡突然笑了,道:“你们两个好歹也不是一般人,在‘毒’面前却这般……”
他用两只手接过煎饼,只见他刚拿在手中,又放了下来,叹息道:“这煎饼也不能吃。”
唐清讶然道:“他吃了怎么没事!”
风一尘也很吃惊,也想知道真相。
何一凡道:“他吃得我们却吃不得。”
唐清急切问道:“为什么?”
这时何一凡没有说话,风一尘却沉声道:“对方想杀的人不是他。”
唐清一脸的不可思议,道:“你说的可是阴阳教?他们能设计到这一步?”
风一尘打趣道:“你若不信,倒可以试试无妨。”
唐清忽然叫车子停了下来,拿了一块煎饼给车夫,看着他吃了下去。
车夫两三口就把它吞进了肚里,一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唐清不解的问道:“你看这煎饼到底哪里吃不得。”
何一凡道:“唐清,戊时便可抵达,肚子如果饿了还是忍一忍吧,这煎饼他吃得,我们还是吃不得。”
听得这番话,他也只好作罢,刚好从车窗看见外面有一条狗行过,他将煎饼丢了过去。这条狗对煎饼没什么兴趣,咬了一口便离开了。
谁知它没走几步,只听见狂吠一声,倒在地上不停的抽搐,在也一动不动了。
唐清和风一尘看到此状都非常惊讶。
风一尘虽知阴阳教毒门之厉害,却不知如此之高深。
何一凡叹道:“我说的不错吧。”
唐清一向喜怒无形于色,此时脸上也变了颜色,沉沉道:“为什么他没事。”
何一凡道:“若没有猜错的话,这煎饼有毒药,他吃的汤面里一定又解药。”
阴阳教毒字一门下毒的功夫的确防不胜防,遇到这样的对手,还是紧紧的闭上嘴巴的好。
风已尘沉声道:“好在戊时方可到达,还几个时辰忍忍吧。”
车行的速度不是很快,已出县城,往北方行去。经过几个小村庄,车夫也没再要吃要喝。来到了一个小镇,下一个镇便是梅花镇了。这镇上有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两旁摆着各式各样的摊位。突然传来一阵阵油煎的香气,对于饿的人而言,这香气实在是无法形容。
马车向前慢行没一会儿,街角处果然有卖油煎饼的摊位。 生意好得很,居然有不少人在排队等着,买到手的立刻就用大葱蘸甜面酱就着热饼站在摊子旁边享受着,有的已吃完了正在用袖子抹嘴,一个人也没中毒。
唐清似乎嘴馋,忍不住道:“这饼咱们不能吃吗?”
何一凡淡淡道:“我在山上时,尤其是这寒冬腊月,有时三天都未吃过东西。”
唐清黯然无语。心里纠结了一番,想到之前的情景,就再也不说话了。
突然听见一个孩子哭喊着道:“我要吃饼…娘,我要吃饼。”
只见两个六七岁的小孩站在油煎饼摊位旁,一面叫着,一面跳着。饼摊旁边是一个杂货店,里面走出来一个肥胖妇人,一人给了一耳光,拎着他们的耳朵就往店里面拖。一边拖着一边念叨着“又饿不死你们,有面馍馍吃已经是你们造化了,还想吃油煎饼,等你那没用的老子发了财再吃吧。”
那孩子哭着道:“发了财我就不吃油煎饼了,我要吃肉丝面。”
唐清听得暗暗叹息。
这世上贫富之不匀,实在令人可叹,在这两个小孩子的心目中,连一碗肉丝面都已是了不得的享受了。
街道不是很宽,也不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道上人来人往,一眼望去都是人头脑袋。饼摊前排队的人又多,马车走了半天也没能走过去。这时那两个孩子已经端着一个粗茶碗走了出来,坐在了道旁,眼巴巴的瞧着别人吃着油煎饼,眼睛里还不停的闪着泪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