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钱？”占紫琼从包里摸里。
村支书拦住她，“都乡里乡亲的，打个电话而已，要什么钱呢。快回去吧，路上小心点。”
“那谢谢书记了，等老黄回来了，一定到我家来喝杯酒。”
从村支书家出来，占紫琼急忙往家里赶。夜色已经很浓了，手电筒的光不是很强，但勉强能够看到路上的情况。
占紫琼心里悲一阵，喜一阵，这个时候她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是该笑还是该哭。
挂了占紫琼的电话，黄子火再也没有了睡意。
有首歌中唱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不知道这是哪个傻不拉叽的二楞子写的歌词。诚然，有些夫妻是那种各顾各的角色，可占紫琼不是那种人，虽然这许多年来，自己并没有给过她多少幸福，可是一直以来她都是那么专注地爱着自己。
他突然间对占紫琼提到有人开着车来找自己的这个事有了一种莫名的恐惧。
会是什么样的人来找自己呢？难道真是水泽皇派的人来接自己的？可是真要是他派的人来接自己，那天他又为什么不见自己呢？难道说当时门卫并没有把自己去找他的事传进去，他是过后才知道的？然后才派人来找自己的？
这种可能也不是没有。
可换个角度想一想，黄子火又觉得想不太明白了。自己在监狱的几年时间里，水泽皇都没有来看过自己，如果真是怕影响不好，还可以理解，但是，自己出狱的时间，照理说，他不应该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来接自己，难道自己为了他的事，操心了那么多，他就从来没放在心上过？
不光这些东西想不明白，还有更想不明白的事就是自己为什么一出来就莫名其妙地被打呢？看来要弄清楚原因，只有暗地里打听一些小道消息了。
怎么样去打听呢？
睁着眼睛想了一个晚上，第二天一早，黄子火想到了一个方法。
来凤镇因为想要抢经济势头的先机，所以这几年发展得特别快，原本镇上的人口在一两万之间，这两年城市扩大建设，把周边的几个乡镇合并进来后，来凤镇的人口一下子激增到五万左右。再加上镇周边几个大型工厂陆续建成投产，涌来的人口就更多了。小小一个来凤镇快要成为一个中小等城市了。
黄子火在这个世间消失的时间太久了，人们早已经淡忘了曾经有这么一个常年跑摊、给病人解除痛苦的年轻人。
城市人口越多，那些闲散无业人员也就越多。这些年祖国大江南北兴起了几种娱乐游戏，那就是打麻将和斗地主等赌博方式，早就代替了前些年的下象棋、下围棋等高级娱乐方式了。
不管是在路边公园还是在茶馆里，只要有阴凉的地方，保准有人摆开场子打麻将或斗地主。特别是斗地主，因为需要的工具特简单，一张报纸，一副扑克牌，三人、四人都可以围起来玩。有很多时候，打牌的只有三四个人，围观的就会站上七八个人，除了打牌的可能是认识的人外，其余看热闹的人，很有可能是彼此都不认识的人。虽然都不认识，但就相同的爱好来说，还是有许多看法需要彼此说出来的。
黄子火已经多年不赌博了，虽然在监狱里，偶尔被狱友们拉来斗斗地主，但他的瘾都不是很大。
为了能从一些小道消息里打听到一点自己需要的信息，黄子火把自己也打扮成一个闲散人员，在来凤城里当年自己和水泽皇活动过的一些地方转悠，慢慢打听水泽皇的近况。
很幸运的是，才半天的功夫，他就打听到就在来凤城郊，水泽皇开了一个分公司。而管理这个分公司的人并不是水泽皇本人，而是他的舅子刘洛帮。
于是他又移师水泽皇的公司附近，夹杂在那些路边打牌的小贩小商以及闲来无事的人群当中。由于他的装束既随便又没品味，所以那些无事可干的人也就把他当成了同路人。
扯了几句闲话过后，有人就提议斗地主，马上就有人邀请黄子火加入。
赌注并不大，一元起注八元满。黄子火接连输了两个八元，他很大方地没有一点怨言地给了钱。上家正在发牌时，他抬眼看到水泽皇公司门口有车辆出来，于是装出很好奇的样子问道：“你们有没有听说对面那公司招工的消息？很想找个工作干干。”
黄子火的下家顺着他的目光往厂门口看了一眼，问他：“你想找哪方面的工作？干苦力的话，去登个记，人家要招人的时候，自然就会通知你。但你想进入管理层的话，可能就没有一丝机会了。刘帮主有的是人手。”
“刘帮主？”黄子火装出不明白的样子，紧紧地皱起眉头。
“这个厂是去年才搬来的，原来的厂家停工了后，被水泽皇的公司收购了，迅速地改成保健药品厂了。听说效益还不错。”
“水泽皇？听说几年前他有个合作伙伴好像是姓王的还是姓黄的，不知道现在还在和他合作不？”黄子火一边打牌一边思索着如何说话，出牌的时又出错了一张，被下家扔了一炸。
“你说的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是什么时代，什么世道，像水泽皇那种认钱不认人的人，有谁能和他合作得久哦，听说他利用他老婆陷害人家，等把人家利用完了，弄得人家倾家荡产后，又找人把人家关了起来，还不知道关多少年呢。”在旁边看牌的人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黄子火的下家白了那人一眼，“就你知道的东西多，你不怕刘帮主招呼你一回？”
“怕啥？本来也只是传闻而已，他真要敢招呼我，那就说明当年的那些传闻都是真的！最近不是正在抓贪污腐败么，他要敢那样做，不晓得咱们市会有多少贪官污吏被抓哦。”
“那是人家的本事，你要不服，你也从跑摊开始，给你二十年时间，看你能不能也开一个巴掌大的公司。”
“听说那个水总很多年前也就是一个卖耗子药的。我就一直在想啊，人家一个卖耗子药的也能有今天这样的辉煌，为什么咱们这些做正当生意的就没有那样灿烂呢？”
“不会吧，一个卖耗子药的也能成正器？”黄子火不温不火地追了一句。
“哎，这位老兄这话就差远了，别说卖耗子的，收荒要饭的还可能做皇帝呢。人家水总机遇好啊，有个什么都愿意为他付出的朋友，还有个好老婆，可以为了他们家的事业，到处与人睡觉。我敢说，他那么大的架子，有一大半都是他老婆陪人睡觉睡出来的。”
听到这话，黄子火不禁笑出了声。他用一对2吃了地主的一对A，他的对家马上又扔出四个4，地主一激动，扔出大小王反炸回去。地主手里还有三张牌，一对K和一个9。怎么样出牌，让地主转着眼睛考虑了足足有半分钟，他估计没有比一对K再大的牌了，于是扔出了一K。黄子火手里还有四个3，一见地主只有一张牌了，他扔出了四个3，手里就只剩下一对6了。
地主输了，不停地抱怨狗腿子不给他顶住。众人一阵轰笑。
黄子火又问刚才说话的旁人：“那个刘帮主究竟有多大的背景？”
那人向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那可是个呼风唤雨的人物，很久以前就是黑帮人物，对人从来不会手下留情的。听说前不久他的手下在东边菜市场杀一个人，要不是被人偷偷报了警，那人哪能逃过一劫呢，早成死鬼了。”
黄子火心中一冷，正要追问一句，他的电话响了起来，接起电话，是师兄印天成打来的。
黄子火一听师兄的话，呆住了。
6
印天成在电话里告诉他说，有个人想找他了解一些过去的情况，问他有没有空见一下这个人，并说，或许能够从这个人嘴里得到一些他一直以来都没有搞清楚的某些内幕。
“谁？”
“我看过他的记者证，是中国质量万里行报社的记者，他说他到你的家里去找过你，从你大哥嘴里得到我的地址，才找到我这儿来的。你觉得有必要见见他么？”
黄子火迅速起身往旅馆方向走去，“先见面再说。你和他一起来么？”
往旅馆走的路上，黄子火心里一直在想，报社的记者找自己干吗？还是什么中国质量万里行报社的记者，有什么事和自己有关？自己又不是什么商家，更不是什么企业，他凭什么找到自己的头上？
说什么过去的一些情况，过去有什么情况需要了解？难道水泽皇他们公司的产品出了质量问题了？可即使是产品出了质量问题，那也应该找他们公司了解情况呢，怎么会找一个外人？就算是自己知道什么情况，那也不可能随便就告诉外人的。如果自己说的某些情况让水泽皇走了霉运，那自己不就背信弃义了！
啊，自己突然被人打一顿，会不会就是因为水泽皇他们知道有人在找自己了解什么情况，所以才先下手为强呢？
真要是这样的话，那他知道的什么情况可以置水泽皇他们于死地呢？
自己还没有彻底搞清楚这多年来自己受的冤屈是不是和水泽皇直接相关，如果真是拜他所赐，那自己要如何才能讨回公道？
黄子火就这样想来想去，不知不觉就到了旅馆门口，他还没来得及问旅馆老板是不是有人找自己，就听到背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正是师兄印天成。
印天成正开轿车门准备下车，黄子火赶紧走了过去。
印天成让他到车上再说。
黄子火坐到师兄旁边问：“那个记者呢？”
印天成一指开车的人，“他就是那个记者。”
高低回头仔细地看了一眼黄子火，还是有些吃惊，这人分明就是他在酒店门口看到的那个人，不过今天的穿着没有那天精神，“你就是黄子火？”
黄子火很警惕地看着他道：“你是报社记者？找我干吗？”
“如果我没有看错的话，那天在水泽皇的生日宴席时，你在酒店的门口出现过，只是你没能进去。”高低启动车子，“我们还是找个僻静一点的地方喝茶吧。”
“你怎么知道？”黄子火更是吃惊了，难道真是水泽皇或者刘洛帮对自己布下了什么天罗地网？没在那天晚上打死自己，这会儿又派这么一个杀手来？
“当时我在酒店外吸烟，见保安拦住了你。你和保安说的话，那个保安都告诉我了，所以我才知道你和水总曾经有过一段交情。”高低尽量开门见山地说。
“是他派你来找我的？”
“我和你素不相识，他怎么可能派我来找你。”
“那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
“咱先不说这个，等会儿坐下来慢慢说。我把我来找你的理由给你说一遍，希望你能理解。当然，如果你觉得我不可信的话，你知道的那些秘密也就不用告诉我。不过就算你不说，我还是有其他办法找到答案的。”
“你找我究竟想了解什么？”
“哦，对了，这是我的记者证，你可以先确认一下。前边有个茶馆，咱们进去坐着慢慢谈谈。”
跟在高低身后走进茶馆的时候，黄子火还在心里犯嘀咕：究竟水泽皇的公司出了什么问题，记者会在暗中进行调查？
找了一个雅间，三人坐定后，高低再次进行了声明：“我这次进行的调查是秘密的，如果你们愿意回答我的问题，我会替消费者感谢你们，当然，如果你们不愿意说，我也不强求。我调查后得出的报告，是不会轻易泄漏你们的基本情况的，所以这点请放心，不会有人就这次调查的结果来找你们的麻烦。”
听到这话，他和师兄对望了一眼。
印天成说道：“你怎么就肯定我师弟有你需要的情报呢？”
“要得到他的基本情报其实并不难。我从法院一个朋友那儿查了一下当年与水泽皇有关的案件，黄师傅的情况我自然就掌握了一些。另外，巧合的是，那天我在水泽皇请客的酒店外见到了黄师傅。既然黄师傅是水总多年前的朋友，为什么他那天不见你，从这一点来看，我就觉得黄师傅多少应该知道一些水总公司里的内幕。”
黄子火笑道：“你找错人了。我刚从监狱里出来，已经有五年的时间没有和他打过交道了，至于说他公司里的情况，我更是一无所知。如果你真要调查他的那些产品问题，我觉得你还是去找专家更合适一些。”
黄子火的话让印天成吃了一惊：“兄弟，水泽皇那样对不起你，你……”
高低微微一笑，“据我所知，黄师傅曾经是两位老中医的徒弟。而我也听人说，水总的那些医药知识也是当年跑摊时跟你学的，所以说，我觉得你也应该算是一个专家。”
“听来的东西能当真么？”
高低指着他的装扮说道：“你这身打扮，恐怕是想在人堆里打听一些小道消息吧。既然听来的东西不能当真，那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呵呵，你为什么认定我穿成这样就是在打听什么小道消息呢？”黄子火把目光转向印天成，那意思就是在询问。
印天成赶紧说：“兄弟，是我刚才在来的路上和高记者说起你被人打的事。”
“据我这几天了解的情况来看，你被打的事水泽皇并不知晓，所以我觉得十有八九不会是他安排的。”高低从记者包里往外拿资料。
“我可没说我被打的事与他有关。再说就算是他派人打我，又与你调查他们的产品质量有什么关系呢？”很明显，黄子火并没有想着现在就要相信这个记者。
高低已经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不过他一点都不着急，从他所掌握的一些情况来看，他就觉得黄子火是个很实诚的人，他之所以对自己来调查水泽皇公司的产品质量这件事还不是很理解，确实也是因为他与水泽皇之间曾经有过不错的交情。就现在的情形来看，他或许还有那种不能辜负了朋友的想法。
高低摇摇头，心说：你倒是把他当成朋友，你可以为朋友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可人家买你的账么？要是我猜得不错，你一直以来都是被人家欺骗的对象。
可是这些话，他是不能说得这么直白的，万一让黄子火理解错了，自己的调查不但会没有结果不说，自己在这边还随时都有被人欺负的危险。曾经水泽皇连自己的恩人都不放过，都可以下得了毒手，何况自己？
“黄师傅，刚才我已经给你说过了，我今天与你的谈话是秘密的。我之所以找你，是因为你和他曾经是好友，而他现在生产的那些产品，有一些肯定是你曾经的配方……”
黄子火打断了他的话：“你这话就差了。世上药书那么多，就算我曾经给他开出过什么方子，那也是在药书上可寻的。我哪里敢说他的某个产品的配方是我的专利？我能就某个症状开出我的配方，人家也能。所以说，你要让我帮你寻找他产品中的某些漏洞，恐怕这一条是行不通的。”
黄子火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高低沉吟了一会儿，突然改变了话题。
“我曾经听水泽皇讲过他的过去。在他的故事里，从来就没有提起过有你这么一个朋友。他想让我帮他写一本书，算是他的自传，也算是他们企业的文化。我听他讲的那些往事里，他着重提到了他学医的过程，他说是终南山的一个道士教他的……”
“终南山的道士？”黄子火冷笑了一声。
印天成说：“高记者，你能把他讲的那些事从头到尾说一遍么？”
高低见黄子火也来了兴趣，于是将那天听水泽皇讲的故事从头到尾又说了一遍，末了他特意将水泽皇说的不能将他恩师的名字告诉外人的话着重提了出来。
“他的恩师也只能是黄子火，哪里还会有别人，这人怎么会无耻到这种地步？”印天成早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不快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