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喝了两杯青牙子用忘尘绿酿的酒,不过两杯,却来了一场大醉,醉后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醒来后第一个见着的依旧是任清云,他见我醒了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
“我醉的模样是不是特别难看。”我问他,心里还是希望着自己这第一次的喝醉样儿不要太丢人。
“是。”任清云却是只一个字就让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
我瘪了瘪嘴,不再说话,心里想着自己如此丢脸的模样居然被任清云见着了,以后他都可以用来取笑我了。
却不想任清云又开口:“不过我会忘了。”他说这话时一脸的认真,让我不知该如何接话,觉得他话里有话,却又猜不出来,两个人瞬间陷入了沉默。
“青牙子前辈呢?”我见四处都没见着青牙子的身影。
“总是去了这谷里的哪个角落,他让我们在你醒后就自己离开,所以也不用找他。”
“哦。”
说了这话两人又是一阵沉默,总觉得气氛有点说不上来的怪。
“走啦!”任清云见我又是发呆,笑着敲了敲我脑袋。
“不过如今又该去往何处呢?”段天崖依旧没找着,给我的留言我也已照做,如今当真不知道该去向何处。
“天地之大,自是往该去的地方去,你只跟着我便好。”任清云两手背于背后,兀自向前走着。我看着觉得好笑,明明二十未满的人,说起话、做起事来像个老大人般,竟有点青牙子说话的味道。
出了忘尘谷,任清云板着脸,也不说话,就是自己走着,我看着他老觉得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他这人太神秘,什么也不肯说,在我眼中就是个谜,不过我却总是不停地想去解开这个谜。
“你是如何知道这忘尘谷,识得这青牙子前辈的?”我想他与青牙子定是老相识,心中想可从这中间找到一些能猜出他身份来历的蛛丝马迹。
“自有人带我来过的。”
“谁?”
任清云听我问这话突然停下了脚步,意味深长地看着我说:“有些事我觉得不告诉你才是对你好。”
我看着任清云的眼睛,认真地说:“你又不是我,怎知如何才是我觉得好。你什么都知道,我却对你一无所知,我觉得的好便是以诚相待。”
任清云听后目光有些躲闪,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开口。“所以,你还是不肯告诉我是吗?”
我心中一凉,知他是打定主意不肯相告,也不想再问下去,或许吧,总有一天他会心甘情愿地主动告诉我,只是不知那一天何时才能来。
“知道吗,我现在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你了。”
我说完这话不再看任清云,也是朝前走着,虽不知自己为何会不自觉说出这话来,但觉得自己如今无依无靠,所认识的人中也只有他还在我身边,这话是真真实实说出了我的心意。而任清云听了这话似呆在了原地般,一直没有跟上来。
我走了几步,突然感觉有人双手扶住我双肩,我刚想转身,一个声音从我背后传来:“不要转身。”
我听得是任清云的声音,便不再动,等他继续说下去。“秦忘,不要去轻易相信一个人,人是会变的。”
他停了停,又接着说道:“不过,我还是很喜欢此时此刻这样相信我的你。”
我心中一紧,突然百感交集,直想转过身去看着他,却又听得他说:“莫要转身,你若转身我不确定自己还能说下去。”
我忍住情绪,依旧不动,只听他想说什么。
“第一次带我来忘尘谷的是楚知子,九年前,我十岁,只那一年之后,我与他一同云游天下,却每年都有段日子必是跟他在这忘尘谷里度过。我识得你师父,识得万尘沙,甚至从他们口中识得你。我去清河不是偶然,遇见你也不是偶然,甚至我叫任清云也不是偶然,世上没那么多巧合,有的不过是一次次的注定。”
是么?这就是真相么?我一直在追问的真相。
“秦忘,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有时候知道真相比不知道要痛苦得多,也总有一天你会觉得如今这样想接近我的自己是多么愚蠢,你可能会恼我、怒我,甚至恨我。”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可是你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我心想,哪怕他一直瞒我,但终究也不是他的错。
“呵呵,是吗?”他冷笑了一声,“如果你知道是我将俞无常的尸首丢在青城后山,然后又在顾城想办法让俞峰知道《天伤诀》在任清风手里,让顾城派和谕城派一起去围攻青城派了呢?你还会不会觉得我没做错任何事?”
“为什么?”我脑中一片空白,唯一想到的就是问任清云这一句。
“因为我要完成一件事。”任清云语气恢复了平静。
“什么事?”
“日后你便知了。”
说完这句他放开了手,又走到了我身前,而这次换成了我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反应。任清云说的是真的吗?他与楚知子是何关系?与任清风又是何关系?他将各派矛头引向青城派又是为何?他要做的究竟是何事?我脑中无数个问题闪过,觉得任清云这番话不仅没让我弄明白其中的来龙去脉,反而让我有了更多新的疑惑。
任清云见着已经完全愣住的我,又到了我跟前,想像以前般敲一敲我脑袋,可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收了回去,只说了句:“快走吧。”
我想继续跟着他走,可发现自己挪不开步子,不知自己跟他走究竟是对是错。任清云见我不动,只是看着我的眼睛也不说话,两人就这样相对而立沉默着。
就这样沉默了一阵,突然见得任清云搂住我向旁边一闪,大喊一声:“小心!”
我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得一支箭擦着我一侧肩飞了出去,于是一脸惊讶地看着任清云,却见他一直看着我身后,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就见得一位女子。那女子也就跟我和任清云年龄差不多的模样,身上一袭红衣极其引人注目,手上执着弓,背上背着箭,一脸淡漠地跟任清云注视着,刚才那支箭显然是她放的。
我未弄明白自己与她并不相识,她为何要放箭伤我,但显然她是与任清云是识得的,那女子眼中满是怨恨不满,而任清云眼中却依旧是风轻云淡。
“任清云,如今新人在侧,可还识得旧人?”那红衣女子一步步向我和任清云走来,边走边说道:“想来是不识得了,弃子终归是弃子,哪还会被人记得。”
说完这话她将目光从任清云身上移开,转落在我身上,接着说道:“看来下得一手好棋的任公子如今是找到新的棋子了。”
“我与你素未平生,你为何要放箭伤我?”我听她的话听得云里雾里,只得发问。
“伤你?呵呵,”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反正你迟早也是要被伤,早些晚些又何妨,怕哪日姑娘你会觉得恨我今日不能一箭射死你,免得日后受锥心中之痛。”
“此话怎讲?”我越来越听不明白她的话。
红衣女子刚要开口,却被任清云一句话打断:“夏夏,是非对错都是因我一人而起,你我之事又何必牵扯他人。”
“叫我何听夏!你还有脸叫这‘夏夏’二字么?”红衣女子突然情绪激动地说,接着也不等任清云答话便丢掉手中的弓,赤手就要与任清云相博起来。任清云只是躲闪退让,来招接招,也不还手,我虽识不得这红衣女子用的是何种功夫,但却看得出招招都狠毒得很,直像是要要了任清云的命似的,不知道她与任清云究竟有何种深仇大恨。
十几招过后,任清云趁机束住了红衣女子的双手,让她再没法出招,两人这才停了下来。
“夏夏,我以为那日已经跟你说清楚了一切,你我之事也在那日了结了,不想你还是放不下。”
“呵呵,放下?笑话!”红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你几句话就能了事吗?往事不记,过往不究,这种事恐怕只有你任清云做得到!”
我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任清云和何听夏,忽然觉得自己像是多余的一人般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听何听夏的话,似任清云做了什么事负了她,以前只觉得任清云比同龄人多了许多心事,尽管对他的身世不知晓,但仍可放心大胆地跟着他,觉得他本性是好的,如今看来自己除了知道他的名字外,可以说对他是一无所知。
“任清云,我越来越不懂你了。”我看着任清云,莫名其妙地说出了这句话。
“秦忘……”任清云看向我,我在他眼中终于看到了慌乱,再不是往常的平静。却不知在这时,本来被任清云束住双手的何听夏,趁着任清云分心,迅速抽出一只手,动作极快地从背后抽出了一支箭,毫不留情地朝任清云的左肩上刺了下去,这一箭用力极恨,插得极深,霎时间任清云左肩血流不止。
“任清云!”我叫了出来,没想到这红衣女子下手如此之狠。
却见着任清云直直地盯着何听夏,松开束住何听夏的手,一把拔出了左肩上的箭,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情绪,只是淡淡地说:“欠你的,这一箭便也还了吧。”
何听夏见任清云左边衣袖已经完全被血染红,有些呆住,竟流出了一行泪来,说道:“如果你还有活着,那便是还了。”说完只见她拾起地上的弓,转身离去,再也没回过头。
“任清云,你还好吧?”我冲向任清云,见他一直血流不止,心中害怕他有事。谁知他不再说话,身子向前一倾,倒在了我身上。
“任清云!任清云!”之后无论我怎样叫喊,他都再没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