捣乱的心情被刚才的重逢冲淡了,齐云芷汀径直回到了齐云府,刚刚走进大门,一个伶俐清秀的小丫头一脸愁容的迎了上来。“小姐,你可回来了,老爷很生气,让你回来就立刻去书房见他!”
“我知道了!”齐云芷汀不以为意的看了一眼小丫头,转过偌大的花园,楼阁,大概走了一刻钟,来到了一栋独立的两层阁楼,抬头看了一眼那金漆的“翰墨香”三个大字,抬脚踏上了阶梯,推开大门走了进去。
书房其实是一个大型的藏书阁,中空的架构,八方格的形状,每个侧面都立着两层楼高的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竹简,经史子集,传记小说,应有尽有。
齐云濡坐在屋子中间的超大红木书桌上,一身青衣,手中拿着一个竹简正在专心的阅读,全身透着一股威严和深沉之气。听见开门的声音,齐云濡抬起头,一张棱角分明、五官精致的脸上没有太多情绪,那双凌厉深邃的黑眸紧紧的盯着那个一身黑衣,缓缓而来的女子,刚才的威严之气消失,薄唇微泯,透着些许无奈。“怎么穿成这样?”
齐云芷汀晃晃悠悠的来到书桌前,双手撑着下巴,睁着大眼睛打量着眼前这个该叫爹的男人,虽然已经两年多了,可她还是不大习惯,“刚去转了一圈,顺便看了看我未来的夫君们,爹,你眼光真不怎么样,那些四国公子要么花心滥情,要么迂腐不化,要么冷清冷性,没一个看得上眼的!”
齐云濡无奈地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竹简,“那你觉得谁能入你的眼?”
大眼睛转了转,微微一笑,“爹,我都说了感情的事要看缘分,再说我现在还小,不急!”
“不急?”齐云濡的语气一下子变得深沉,“爹知道你怎么想的,小汀,是时候该放下了,他有他的使命和责任,你也应该有自己的生活!”站起身来到齐云芷汀身边,“这次招亲大会你必须好好的准备,不准再搞什么花样!”
“我不管,我不想嫁!”齐云芷汀嘟着嘴抱着齐云濡的手臂甩啊甩,“爹!”嗲嗲的声音让人不忍拒绝。
齐云濡甩开齐云芷汀的手,沉着脸看着眼前这个头疼的女儿,想要责备的话硬是咽了下去,“这几天你就好好待在凤归楼,哪儿都不许去,直到招亲大会!”
“我不……”正想反驳,却见齐云濡突然伸出右手,一道白光自指中射出,没入齐云芷汀的额头。齐云芷汀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齐云濡,“爹,你?”
“我暂时封住了你的灵力,等到招亲大会结束我会帮你解开!”齐云濡无奈的看了一眼齐云芷汀,“来人,送小姐回房!”转身走出了书房。几个中年女人走进了书房,恭敬的站在两边,一个深蓝色锦衣中年女子上前,唇边带着点点温柔的笑意,“小姐,奴婢们送你回房吧!”
齐云芷汀气的杏目圆瞪,但灵力被封,她打不过这些老嬷嬷,只能愤愤的抬脚走出了书房。
齐云府的深处,一栋三层的小楼格外醒目,小楼雕梁画栋,精巧雅致,三楼上有一个露天的阳台,齐云芷汀坐在阳台上的檀木躺椅上,一身宽松的丝质软袍随意的绑在身上,更显身材玲珑有致,一头黑发全部披散,绝美的小脸微昂着,纤手执一黑色的酒壶,自斟自饮。
一个蓝色的身影从夜空中缓缓的落在阳台上,立在齐云芷汀的对面,精美绝伦的俊颜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剑眉入鬓,耀如晨星的黑眸紧紧的锁住眼前慵懒随意的女子,氤氲着淡淡的水雾,朦胧中透着哀伤和悲痛,薄唇紧泯,欲言又止。
“你来干什么?”齐云芷汀眼神涣散,整个人如一只慵懒的小猫咪,软软的躺在椅子上,美目微抬,瞄了一眼眼前犹如谪仙的宇文勖,纤手微抬,执起酒壶继续喝着。
宇文勖缓缓走到齐云芷汀身边,伸出白皙纤长的玉手想要轻抚那张绝美的小脸,又缓缓的放下,“我来看看你!”
“那你看见了,可以走了!”齐云芷汀低着头继续喝酒,也不看眼前的宇文勖。
“你还恨我?还是不愿意相信我?”黑眸中失去了星辰的光芒,慢慢变得黯然。
不屑的瞥了一眼面前的宇文勖,齐云芷汀轻笑着抬眸看着夜空,“你可以走了!”
“小汀!”半年前,齐云芷汀回来了,整个人犹如换了一个人,不理他,也不愿意承认那段婚姻,更加不愿意进宫,还经常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将自己的名声搞的很臭,百官一直上书要他废除齐云芷汀的皇后封号,如今圣都的百姓提起她的名字都谈虎色变。他知道,失去孩子对她的打击很大,他的欺骗和最初的动机也让她心寒,他尽力的想要弥补,可她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
“小汀,我会等,等到你原谅我的那一天!”宇文勖还想说什么,终是没说出口,叹了一口气,转身缓缓的朝夜空中走去,渐渐消失在暗处。
齐云芷汀看着那消瘦的背影,美目中噙着的水雾终于幻化为水滴沿着晶莹如玉的肌肤缓缓滑落,记忆如同潮水般随着那泪水滑落,在这夜空中如楼下海棠花上的露珠,一颗一颗的满是那相遇的点点滴滴。
那次中毒,她失去了他和她的孩子,是灵枢用自己的护心莲才保住了她的命,灵枢为此至今仍然在玄医谷中修养,而她也彻底死了心。可是心虽死了,那份爱却怎么都忘不了,反而随着时间的沉淀融进了她的血液里,像是最致命的慢性毒药,腐蚀着她的所有记忆和感觉。
她整整休养了一年才恢复,原本不打算再回来了,但她必须让那些害她失去孩子的人得到应有的惩罚,所以她回来了,以全新的面貌回来了。
回来后她才知道,下毒的是齐云素娥,她在那卷密卷上洒了落阴,天下最至阴致寒的毒药,不过她已经得到了惩罚,被宇文勖扔进了军营,成为了军妓,而且被灌了绝育的药,一辈子都无法怀孕生子了。
她去见过一次齐云素娥,整日被那些男人践踏摧残,形销骨立,生不如死,仅靠着一点对她的恨意活着。也是那一次她才知道,当初北堂影算计宇文勖的事,是齐云素娥通风报信,告诉北堂影她和宇文勖吵架了,北堂影才会有机可趁,才导致了后面的事情。知道一切的根源都在齐云素娥,她心里仅剩的一点怜悯也消失殆尽,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回来后她才发现,那一年中,宇文勖狠了心的折磨自己,大力整顿朝纲,训练军队,经常连续工作几天几夜。凤家因为凤阡陌的事失去了百姓的支持和大多数文人的拥护,毫无威胁力了,轩辕家因为轩辕紫娟的事转而支持宇文勖,如今成为了宇文勖的心腹。
宇文勖大力启用新人,大刀阔斧的改革,从农桑到经济,出台了一系列惠农利民的新政,一年多时间,朝中上下焕然一新,得到了百姓的拥护和赞扬。
回来后她才知道,宇文勖当初被齐云濡踢伤了,为了折磨自己,不吃药不看御医,至今未愈,每到下雨时,五脏剧痛。
回来后她才知道,对于宇文勖的爱一点都没有减少,尤其是看见宇文勖消瘦的身躯,内心里突然涌出了深深的心疼。半年来,她始终无法解开心里的结,因此对于宇文勖也采取了逃避的态度,而宇文勖几乎每晚都是待在凤归楼外的树冠上,静静的看着她,直到清晨才离去。
再一次一夜无眠,知道宇文勖离去了,齐云芷汀才真正的睡着,醒来时已经是午时,因为被封印了灵力,她无法出去,只能在凤归楼里看书,但翻来覆去的,那几柜子的书已经被她这大半年看得差不多了,没有兴致。
齐云濡将招亲大会定在了三月十六,她的生辰,如今已经二月初了,还有一个月半月的时间,许多王公贵族都提早来了圣都,一时间,圣都的客栈爆满,物价也跟着上涨。
“臭丫头,你又偷喝我的酒!”醉叟醉醺醺的落在齐云芷汀的身边,指着齐云芷汀吼道,白胡子直立立的。
齐云芷汀坐在躺椅上一摇一摇的,闭着眼睛享受着春日的阳光,“酒不拿来喝,酿它干嘛?”
“介坤那臭小子千叮咛万嘱咐不准你喝酒,还说你若是喝酒就将账都算到我头上,真是个没良心的,也不看看当初是谁将他从雪地里抱回去的,有了美娇娘就不认老爹!”醉叟酸溜溜的指着空气咒骂,样子滑稽的很。
齐云芷汀淡淡的一笑,根本不理疯老头,说来世界真的很好小,她无意中拜了疯老头为师,谁知林介坤竟然也是疯老头的徒弟,听疯老头说,林介坤小时候被人仍在雪地里,刚好他路过,救了林介坤,带回去收养,当林介坤三个月开口说话的时候,吓得疯老头差点晕过去。
每当说起林介坤小时候的事,疯老头都是满嘴的抱怨,但实际上是满满的幸福。他对林介坤的感情不是简单的师徒,而是真正的父子。
自从半年前回来了,她因为心中苦闷,经常喝酒解愁,疯老头酿了很多酒,便很自然的成了她的御用酒窖,因此林介坤在离开前警告疯老头,不准她喝酒,这才有了此时疯老头的抱怨。
“丫头,听说你要招亲啊,臭小子虽然冷漠霸道,臭屁哄哄的,但和你还是很相配的,干嘛舍近求远的去招亲啊!”醉叟坐在另一张躺椅上,也闭着眼睛享受着阳光的抚慰。
齐云芷汀没有说话,继续装睡。
“哎,那臭小子注定要孤独终老了,我还想看看你们两个怪胎生出来的孩子会是什么样子呢,看来是没机会了!”醉叟话出口才发现说错了话,倏的睁开小眼睛瞟了一眼齐云芷汀,见她的眉头皱了一下,赶紧闭了嘴。“我还有事,先走了!”说完,嗖的消失在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