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到欧阳诚诚不知从何时起就站在自己身旁的时候,让叶林突然间觉察到自己的失态。他对那个拿着望远镜的女人的强烈好奇心,几乎使他自己陷入以貌取人并乐此不彼的尘世恶俗中。
“认识这个女人吗?”叶林刻意镇定自若的问道。
欧阳微微一笑,舌头在嘴巴里胡乱打着转。“这样的赛貂蝉,没见过。”他自鸣得意的后退,坐到车屁股上。“咱俩打个赌,怎么样?这个女的,待会指定会哭鼻子。”
叶林摇了摇头,回身看着欧阳诚诚,他诧异于眼前的这个大学生,其洞悉人心的能耐,着实不能小觑。
“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干脆骂我吧。来晚了,差点让你误以为我放你鸽子了。”欧阳自作聪明的负荆请罪,只为堵住叶林可能要责备自己的嘴。“都怪我们那教英语的老师太磨叽,拖堂了。你说咱中国人学那英语有什么鸟用,又不是个个做翻译的命。她老是吹嘘她每天早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央视九套盲听个把小时。如果她女儿不幸在家,也要和她叽里呱啦的全天扯英语。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十多年了,她还是一口标准的CHINESEENGLISH(中国式英语),浓浓的中国味。还天天强要我们和她一样,没完没了。”
“愤青”,叶林回应着欧阳的满腹牢骚,这也让他更进一步认定这个人的自以为是。“你幸好不在印度。如果印度人教你英语,我估计你会毅然决然的投恒河自尽,信不信?”
“3IDIOTS,三傻大闹宝莱坞,哈哈!”欧阳立马意会过来,扭头和叶林对视,随之会心一笑。
“我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先听哪个?”欧阳轻吁一口气,对叶林问道。
“悉听尊便。”叶林不以为意。
“好消息就是我昨天生平头一回做推销员,小有斩获。坏消息就是,某个关键人物现如今还眉头紧锁,似乎不肯答应做我的合伙人。”欧阳以一种不置可否的神情望着叶林,他再一次先入为主的揣摩着别人的想法。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或许有更聪明的选择”,叶林决心再试探一番,亦或者,他想再矜持一下。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这是我上次跟你说过的话,我惜之如金。第一次挑逗你,这是我故意的。因为我想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的大度之人,还是小肚鸡肠的蝇营狗苟之辈。事实是,你是一个心胸开阔的人。我想巴结这样的人,于天理人情,这没有错!”
叶林沉默,他说不出更多话来。对一个言必称“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年轻人,他相信时间也许是最终也是最好的裁判。就像电影《三傻大闹宝莱坞》里的几个人一样,要学会尝试着对自己说,“人心其实很脆弱,所以我们要经常哄哄它。经常把手放在心脏旁,对自己说—平安无事,平安无事,平安无事……”
“那就试试吧。”叶林像是妥协的应道。对于一个两手空空的年轻人,欧阳几乎凭借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就成全了自己想要的一切--叶林垫付着货款,耗费着汽车油钱。而他只需要用一张嘴去跑单,还是以一个合伙人的名义。
“我拿一件羽绒服,一条牛仔裤,均码的,他们要先看看货。”欧阳诚诚难得一见的喜形于色,十分高兴的说道,“我记得这货的大概进价,所以你别担心我会卖成白菜价的。相信我!”
叶林不多言语,他抱着希望,但不敢抱以全部的希望。想到曾经年轻,似乎总有一股阻挡不住的憧憬和冲劲。直到历经坎坷一顿深悟后,才会安分守己,现在老成如他。
“八卦,不知你听过没有。昨天E大十号楼楼顶,有人跳楼了。”欧阳瞅着叶林,津津乐道一般,“是个女的,才大二呢。前天和他男朋友偷偷一起,在学校旁边的小澡堂洗鸳鸯浴,被锦衣卫发现了,学校领导接报过来抓的现行。当天晚上,这女的就崩溃了,哭的稀里哗啦,和她男朋友大吵了一架。然后就傻乎乎的直奔十号教学楼楼顶了,站在那围栏边瞎晃悠吓唬人呢。当时看热闹的人,黑压压的一片。女的磨蹭了半个钟终于跳了,正好跳在了消防员铺好的气垫床上。我们当时就在骂,这苦肉计演的?!”欧阳的不忿,让叶林难受。
“你恐高吗?站在楼顶,我恐高。”叶林简单的质问和外露的厌恶,让欧阳无言以对。对冷血之徒的反感,让叶林无所顾忌。欧阳诚诚收拾好羽绒服和牛仔裤,便识趣的匆匆离开。
下午四点,天色渐暗。叶林着车准备上班。在掉转车头,慢慢与黑色尼桑车擦肩而过的一刹那,他清晰看到驾驶座上那个神秘的女人,凄怆眼中夺眶而出的两行热泪。那嘴唇颤颤抖动的酸楚,那眼神凝滞无望的惨淡,在本该相依但终归相负时,天亦可见尤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