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在人为”,盖伦昂首挺胸地说,其实他这点底气主要来源于少年人血气方刚,虽然没有依据,但不妨碍人家就是自信满满:“如果我们派一个有分量的人带着诚意而去,说不定可以说服牛头人在对抗诺克萨斯人的事情上与我们联手。”
嘉文捏着下巴思考一阵,肯定地说:“我看行!”
年青人急于建功立业,行事风风火火,但有时容易操之过急,失于稳妥。
“这……”,魁拔摊着双手,很是无奈:“既然如此,属下就勉为其难走一趟吧。不过丑话说在前面,根据我对牛头人的了解,成功说服它们的机率不大,只能算是存在这个可能性。”
“事关重大,有一点可能性就不该放弃。敌人来势汹汹,目的不明,虽说我们背靠城邦已立于不败之地,但依然不能掉以轻心,当联络一切可用力量,在剿灭敌人的同时,尽量降低自身损失。”作为最高长官,嘉文给这番话定了个基调。
“那好吧,长官有命,末将拼死也要完成。事不宜迟,我这就去准备准备,明天一早出发。”
“不,”嘉文摇头说:“最好的使者人选不是你,而是我。身为一国皇子,前去联络交好,才能显出我们的诚意。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去。”
另外两人都瞪大眼睛看着他,心里说,这小子想功劳都想疯了。
魁拔连忙拉住嘉文,不让他走:“皇子殿下绝对不能以身犯险,万一要有个好歹,就算把诺克萨斯人杀光杀净,我们这仗也是打败了。”
“光盾家族的人没那么娇气,向来都是冲锋在前,撤退在后,从来没有躲在人后的道理。”
“不行!”魁拔头摇得像拨浪鼓:“除非把末将弄死,否则我决不让您去。”
“好了好了,都别争了,多大的事儿呀。”盖伦摆摆手说:“魁拔将军需要坐镇军营,不可轻离。我们两个毛头小子初来乍到,对情况不熟悉,两眼一抹黑,将军要是不在,八成会出事。至于嘉文嘛,联络牛头人的事情成功与否尚不明朗,我们贸贸然派去个皇子,要是不成功,岂不让人笑话?我看吧,这事还得有劳本统领出马。”
“皇子驾到,野蛮的牛头人能不感激涕零、纳头就拜?只要我去,必然马到成功。你小子毛都没长齐,空口白牙,拿什么说服人家?”
“得了吧,你以为自己是白痴小说里的白痴主角呀?”盖伦翻着白眼说:“有一点我很清楚,你这辈子最拿手的就是搭讪泡妞,其它没见有什么特长,用在牛头人身上也是白瞎。话说回来,就算泡妞咱俩也是旗鼓相当,没道理你行我就不行。所以说吧,出使牛头人部落的使命非我莫属。”
嘉文和魁拔脑海中出现牛头人姑娘花枝招展、娇艳欲滴的模样,一齐打了个哆嗦,异口同声说:“就你了!”
夜晚格外寒冷,西北方吹来的海风被宏伟屏障挡住,就折回头在荒野上呼啸乱窜,将一肚子怨气都发泄在这座小山丘上。堡垒里面静悄悄,对狂风的呼号不理不睬,似乎已经睡着了。防御塔上的魔法水晶散发着幽幽蓝光,看起来温暖而暧昧,将整个山头抱在怀中,置于自己的保护之下。从远处看,天空中云浪翻滚,山丘就像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小岛,灯塔在汹涌怒涛中闪烁着希望之光,给来往船只照亮方向。
盖伦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他干脆坐起来,拿出魁拔给的地图,借着外面昏暗的光线仔细察看,想把路线都记到脑子里。地图已经标清楚了牛头人部落的位置,在宏伟屏障偏东的一座山腰上,距离此处大约一百公里,轻装骑行的话需要一天时间。
窗户没有关严,冷风顺着缝隙“嗖嗖”地往屋里钻。盖伦过去将窗子打开,冷风扑面,令人精神一振。今天正值月圆之夜,云彩与长风飞逐,月亮时不时露出纯洁又稍显冷漠的脸庞,大片光华散落在原野上,展示出一种清冷、寂寥,又空阔的意境。
想想天亮之后的任务,盖伦完全没有头绪,只是凭着一腔热血去做,是对是错,是生是死,谁又说得清楚呢,也许这就是战士永恒不变的宿命吧。
只要有生命存在,荒野上就不会平静。
山丘上已经没有高大树木,从上面看下去一览无余。但是天上有云朵不断飞过,阻挡了月光,在地上投射出大片浓重的阴影。三个身影在黑暗中快速移动,犹如蛇一般,迅捷、阴冷,又充满致命的危险,借着夜色掩护,不断向堡垒靠近。他们不可能从南面正门接近,作为敌人,那是真正的死亡地带,大部分目光都聚集于此。两度千人攻城,都未能把这个小小的堡垒拿下,可见其守卫之严密。
堡垒北面是悬崖,没有专业工具根本不可能攀援而上,而且从上到下缺少遮掩,只要弄出轻微声响就会被发现。三个黑影对东西两个方向进行观察,西面城墙上一片安宁平和,只有虫子在墙脚下“吱吱”叫,而东面城墙则会时不时露出一个脑袋扫视几眼再缩回去,有些紧张的意味。他们聚到一起,用手语进行交流,以其丰富的作战经验来判断,在敌方阵地上越是看起来安全的地方,越是布满陷阱。商量之后,他们决定以东面作为潜入的突破口。
东面城墙上放哨的,正是被瘦猴一拳打倒的新兵。在挑战赛中,凡是被击败的士兵都要代替获胜者执行一项任务作为惩罚,这也算是军营中不成文的规定。当时他看见瘦猴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以为可以捏到软柿子,信心十足地跳出来想要抖抖威风。但是他犯了新兵最容易出现的错误,就是以貌取人。凡是在战场上能活下来的战士,没有一个是弱者。特别是外观有异的人,肯定有独到之处。结果是新兵们的挑战全部以失败告终,只是这个新兵运气最差,当天晚上就被安排放哨。
新兵守在高处,刚开始还不觉得冷,但是到了后半夜,土地中的余温消耗殆尽,气温急剧下降,只感觉寒冷刺骨,脸上被风吹过像刀割一样,金属盔甲贴在皮肤上无比难受。巡逻队的老兵们经过此处,见到菜鸟被冻得直哆嗦,知道他没什么经验,忍住好笑,递给他一件军大衣。执勤期间不能卸甲,新兵把大衣裹在外面,缩在墙垛后面,不停的哈气跺脚,冰冷的身体才能感觉到一丝微温。
就在新兵饱受折磨时,三个黑影已经秘密靠近城墙。此刻月亮西移,堡垒东面被巨大的阴影笼罩,人的精神在这个时候也到了疲倦的临界点。有经验的士兵会知道,危险最有可能在疏忽时到来。新兵又冷又饿,两只眼皮如大山般沉重,不停地打盹,没睡着就不错了,哪还记得学校里传授的知识。
十余米高的城墙对于普通人来说高不可攀,在这三个经过专业训练的黑影眼中,却算不上太大障碍。他们紧贴住墙壁,手脚并用,身体像壁虎一样扭动着攀援向上。
新兵躲了一会儿风,觉得舒服些,没忘了自己的职责所在,站起来准备继续放哨。他向远处望了几眼,重峦叠嶂的群山在黑夜里显出鬼魅般影子,旷野中时不时传来几声夜枭尖叫,整个天地显出一种古怪的令人身心发寒的僻静。
突然,一向安静的防御塔光华大作,人形石雕如同活过来一般,手臂缓缓张开,发出“轰轰隆隆”的声音。它的头部转往新兵方向,两只微闭的眼睛猛然睁开,金黄色能量在眶中流转。长戟尖端的魔法水晶向四周扩散出一波波魔法能量,如雨幕般将整个堡垒团团覆盖。
新兵被眼前发生的情况惊呆了,他再次犯了一个错误。若说以前的错误还可以改正的话,这个错误却是致命的。一旦防御塔转换为战斗姿态,就说明它的自动侦测功能发现了危险,而危险只可能来自外部。经历过阵仗的老兵们会立刻进入戒备状态,而不是把注意力放在防御塔上发呆。
只是眨眼功夫,一道黑影已经窜上墙头,手中匕首向新兵背后猛刺,在距离身体还有半米时,对方体表突然一层淡黄色的魔法护盾。这是防御塔的保护功能,所有靠近它百米范围内的已方士兵,都会得到一次保护。匕首在接触到护盾时,感觉到巨大阻碍,像是刺在了厚厚的皮甲上,黑影没有退缩,继续向前冲。护盾受到强力攻击后,亮光明灭了两次,最终破碎于无形。
有两秒钟反应时间,新兵已经缓过劲来。他身体向右转动,躲过敌袭的同时,顺势抽出腰刀往后猛力一劈。黑影手中匕首变刺为撩,与刀刃相接,摩擦出一抹火花。一招接敌,新兵发现对手的力量竟然丝毫不弱于自己。他往旁边一滚,抓住靠在墙角的盾牌,站稳之后心中大定,准备与来敌大战三百回合。在这里他犯下了自己在士兵生涯中的第三个错误,也是最后一个错误。此时此刻,堡垒已经沸腾起来,被完全惊醒。防御塔在高处矛头遥遥所指,正是敌人出现的地方,魔法水晶上一束激光酝酿,很快就要发射出来。放哨的士兵们敲响警钟,并根据矛头的指示,迅速扑向入侵者。
新兵此时最应该做的是保护好自己,等战友赶来一起并肩作战,而不是为了弥补过失以身犯险。就在他举起刀准备冲过去的时候,另一个黑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背后,匕首轻抹,连一丝风也不曾惊扰,瞬间就在他脖颈上割出一条触目惊心的伤口。
新兵难以置信地丢掉武器,双手捂住脖子,却怎么也阻止不了鲜血如喷泉般激射。他觉得本来就冰冷的身体正在彻底失去温度,力量随着血液不断外泄。最终,他瘫倒在城墙上,睁大眼睛望着夜空,像是在回忆自己短暂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