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罗刹带着阴武尊剑返回房内,回归本体,孟浩顿时一阵头昏耳鸣,面如金纸,浑身大汗淋淋的扶住桌案,心中暗道:好险!方才若不是阴阳道的李慕北和白莲教的乌玛出现,身为金丹高手的孟钧,只怕立刻就会觉察到自己的鬼罗刹,到时明王印出,鬼祟覆灭,自己也将魂飞魄散,化作个疯癫痴人,还好侥幸脱险,当真是死里逃生!
这鬼罗刹虽然是目前胎息境界的防身手段,可刚刚见识到了父亲孟钧的明王法印,那种金光肃穆,宝相庄严的威势,完全不是区区鬼物可比的,自己的鬼罗刹本就是心思妄念所生,乃是邪魔之物,一遇到佛光普照的菩萨,那里还有命在?“一法包含无量法,一门劈破万般门”乃是真空经的总纲主旨,神念乃神通之本,念由心生,可化万物;自己一时念起,便将自己的神念观想成了鬼罗刹的样子,现在想来,如此鬼气森森的魔物,就算炼魂大成,最多也是个不能见天日的鬼祟邪道。他从前虽一心只读圣贤书,两耳不闻窗外事,但也知道天地之间乃是浩气长存,自古邪不压正,想自己堂堂解元,若是一直以这鬼物为念,倒是落了下乘,真空之道,乃是万法无相,神由念生,我何不破而后立,观想出浩气正尊之相?
子不语以怪力乱神,鬼怪在世人眼中,永远是邪魔外道,唯有至清浩气所化的道仙法王,方能受万民信仰,凝聚业力,神威无边。
孟浩喘了口粗气,将湿透的长衫换下,也没来得及细看神念带回的阴武尊剑,匆匆收好后,便盘膝端坐在床榻上,决定废除鬼罗刹的神念,重新观想出自己满意的神通道念。
他将所剩不多的大摩冥香点着,青烟飘起,缭绕入鼻,阵阵异香扑鼻,神念立刻入定,进入了坐驰之中,上次坐忘之中因为妄念出了岔子,观想出了观法罗刹,最后多亏了自己悟性较高,这才感念如来,降服了心猿,达到了胎息境界。如今孟浩已经是胎息中期的境界,神念一起,便即到莲台,只见赤发恶鬼般的鬼罗刹正端坐红莲法台之上,浑身鲜红鳞甲,手握三股钢叉,正自闭目养神;想是被孟钧的明王法身惊吓所致,孟浩摇头苦笑,虽然他神魂初成,可也不至于这般羸弱,被明王法相的气势震慑到如此,看来鬼物始终是鬼物,终究不敌神佛正气。想着,便更加坚定了毁灭此鬼罗刹的心志。可是观想个什么新的神魂好呢?神念之魂本是孟浩的心念所成,眼下这鬼罗刹正在休养,正是破而后立的好时机,可是,能降服这鬼物的神念,该是什么样子呢?
突然,他想起了之前所看过的札记,其中神魔鬼怪,奇闻异事不胜枚举,能胜鬼物的自然是仙佛宝象,可自己现在的境界低微,念力不够,若是强行观想如来、明尊、三清这等法相,恐怕神魂之力会不堪负重,到时就会失神错乱疯癫迷失,毕竟这等法相都是受万人供奉,业力深厚,不是他个初入神通的小子能操控了的。
札记中倒是记载着一种镇邪神兽——貔貅此神兽乃是法正神兽,能吞噬万物而不泄,有驱邪除祟的威能,民间俗称为辟邪,又因其驱邪纳吉,呈现转运之气,每逢大军出征便会祭貔貅,祈求百战百胜,他父亲是三公之一的太尉,掌管天下兵马,这隋元军队的貔貅之礼,他还是知道的。
孟浩虽为庶出,在大学士府中没有地位,可依旧是太尉之子,每逢三军出征,他还是随从家属到誓师台参加过军礼,法兽貔貅的样子他倒是记得。
当下,神念一起,意识中的莲台天地顿时风云变幻,氤氲的云气激荡开来,周遭刹那间化作一片混沌虚无,法座上的鬼罗刹突然睁开鬼目,一道红光怒射而来,让观想中的孟浩不禁浑身一颤,阴冷的杀机顿起,赤发碧眼的恶鬼持着三股钢叉,迎面朝头刺来。
“致虚极,守静笃,万物并作,吾以观复,念由吾起,其归当破,众生妙门,真法顿空!”真空残卷中的真言立现,似这般鬼物异念,奇人霍天机早有预料,这段“念破决”就是驱除鬼祟神念的法门,真空道为万法皆空,以一念而生万象,自古无招胜有招,不拘泥于道法术式,以神念所想为道。
无中生有,有为无念,视为真空,但人有七情六欲,受俗世之念所束缚,像孟浩这般从没修行过道法神通的初学者,很容易误入歧途,观想出妄念臆想;这鬼罗刹正是他在大恐惧中所生的妄念,如今修行到胎息境界,见到孟钧的明王法印,才知鬼祟之物,始终不是正道神通,一时心起,才想着幻灭神念。
可就是他这一时的心血来潮,才让他走出了困道泥潭,不至于落入歧途,为他日荣登至尊奠定了基础,不过这却又是后话。书归正传,赤发恶鬼见孟浩想要毁灭自己,顿时勃然大怒,张牙舞爪的手持钢叉,拼死抗争,要在法莲天地之中损害孟浩的神识,正在千钧一发的关头,意识中的整个天地瞬间崩裂,佛前莲花法台,也化作碎片随风消逝。
在念破决的念力中,鬼罗刹的身子慢慢的变得虚无起来,呲牙咧嘴的瞪着孟浩,戳到眉间的三股钢叉也化作飞烟消散,恶鬼的身子开始分崩离析,最终化作齑粉消失在了神念世界中
鬼罗刹乃是孟浩的魂念神通,如今神形俱灭,他修行出的神魂便没了依靠,在神念世界中浪荡游离,孟浩赶紧开始观想法兽貔貅,若是这般放纵神念飘荡,胎息中期的修为全废不说,他也会因为神魂损伤,变成疯癫的痴人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孟浩一直端坐在床榻之上,凝神观想,仅剩的大摩冥香燃尽之时。
“吼——吼——”
龙吟虎啸般的咆哮兀然的在脑中响起,好似九天神龙震怒一般,顷刻间,神念世界中腥风大作,漫天金雨散落,孟浩蹙眉闭目,牙关紧咬的努力观想着貔貅。
神念之力如洪流海潮般的在脑中涤荡,这神兽受军民信奉,虽说不及神明般业力磅礴,但也是广聚香火愿力,普通的神通炼魂者,根被无法将其观想成形,可孟浩有了大摩冥香的帮助,到是勉强可以,否则就算他天资奇高,即使神念枯槁,也休想观想出此等神兽。
意念中的混沌天地,好似被涂抹了金漆一般,整个空间金碧辉煌,周天祥云流荡间,一道金光射出,一朵七彩祥云自北方而来,氤氲的金光彩气中探出一个兽头,虎目圆睁,龙鼻怒息,头顶的玉白独角,在云中熠熠生辉。
那神兽打量了一眼孟浩,便一个虎跃从云中跳出,通体羽白的皮毛带出七彩光晕,龙头,虎身,麒麟蹄,高顶着玉白的独角,好一副神骏非凡,肃杀庄重的法相!
神兽注视着自己,兽体上散发着恒古的威严,不禁让众生跪拜。
孟浩猛地睁眼,不禁大喜过望,这是一只传说中的雄性貔貅——玉角貔!
神兽貔貅,雄为貔,雌为貅,雄兽主辟邪除祟,吞噬魔怪,以正天法;而后者则是转运吉祥,招财进宝的雌兽,民间所说的辟邪兽、天禄兽实则是雌雄一体的神兽,如今孟浩观想出来的,竟然是札记中记载的一种上古兽王!
而他只记得,这“玉角白貔”是貔貅家族中的王者,乃是上古神兽遗种,具体有何威能,他一时竟然想不起了,他寒窗苦读,这些神魔杂书只是劳逸闲暇之余,用来增广见闻的,看的时候倒是走马观花的匆匆带过,想不起来也实属正常。
如今破而后立,鬼罗刹的妄想意念也尽数湮灭,此时孟浩只觉得头脑刺痛,且沉重不已,当即从坐忘禅定中醒转过来,睁眼只见缕缕晨光,从门窗之中照射而入,地上的尘柱清晰可见。
“公子,您可算醒了”宛如仙音的轻唤传入耳中,孟浩微一转头,便见到一对雾气昭昭的美眸紧盯着自己,正是侍女红拂,他刚想开口,一阵针扎般的刺痛涌上头颅,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公子公子您别吓我”
鹿鼎侯府中堂之内,大厅明亮开阔,陈设华贵,红樟太师椅,黄梨雕花桌,玉浮镂空屏,金漆云纹柱,尽显气度非凡,非普通富商之家可比,自有一股官家大户的气魄。
正堂之上,一身华袍面如冠玉的孟钧,端坐在“猛虎从龙”图前,正手持兵书,虽像是凝神观看,可心中却是思虑万千,昨日他刚被册封为少师少保,半夜就有邪魔外道行刺,若不是他有金丹修为在身,那两名一身奇淫技巧的刺客,只怕实难应对。
孟钧凝眉一松,目光灼灼的看着兵书,心下嘲讽,他身居太尉之位,统领百万兵马,看来这次来袭的对头,可大大的失算,低估了自己的武技;竟然派了两个修为低劣之人,还愚蠢的自报了家门,这事既然和阴阳道、白莲教以及真空道牵连极深,就不能不好好筹划一番。
朝堂文武之中,究竟是谁不惜结交歪门邪道来算计自己呢?莫非——“大人!大人!不好了!”思虑之际,堂外突然跑进了报信的银甲士,一脸惊慌不已的来到孟钧面前。
“何事大将小怪的!没有一点规矩!”孟钧正想到关键之处,被他这一打断,顿时怒火中烧,大手猛拍在桌案之上,震的木桌嘎嘎作响,笔墨纸砚散落一地。那传令兵,当即一头磕在地上,高呼道:“禀太尉大人,三三公子高中解元,可可今日国子监复审试卷,说”“说什么!”孟钧一声惊雷暴喝,吓得那人匍匐在地,颤颤巍巍的说道。“说三公子的试卷侮辱朝政,直指帝王无无道,要取消他的解元,明日押赴皇宫听候圣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