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父、岳母,此次我来,并不是单单来看微尘。。。”略有停顿,付永清继续,“这次,我们准备接微尘回去。”
待他说完外婆喜极而泣,“永清呀,微尘,这太好了。瑷雯终于想明白了,这母女之间怎么会有仇呢,那都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呀。”拉着微尘的手,外婆看着微尘。还记得刚来这里,她还是个眼含泪花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了。
外婆自是支持微尘回傅家,但看微尘神色淡淡,心里莫不是滋味。
这些年来她时常劝慰傅母,难耐傅母心结郁结,始终不能接纳微尘,最初几年,微尘想念父母亲,想念姐姐,会时常回傅家
但母亲的疏离,父亲的无奈,姐姐眼中的同情,慢慢让微尘明白,即便血缘牵系,她不属于傅家。自此去的变少了,这些年也只有女婿会偶尔来看看他。
也许有时候,他们会忘记,他们还有一个女儿的存在吧,微尘时常这样想。
父亲这些年也无奈。
他爱傅母,所以万事都要以傅母为重,在微尘的问题上,他全了“三好丈夫”的名称,却难为父亲。每次见到微尘,都愧疚难耐。
“岳父,您的意见呢,这次我和瑷雯商量过了,接微尘回去,瑷雯也很想念她,这么多年我们也很对她不起,这次希望还来得及。能够补偿微尘。”傅父温文俊秀,试探着何老的意见。
何老不接他的话茬,转而向微尘,问道:“微尘,你父亲的来意,你都已经清楚了,你自己做选择吧,你已经十八岁,是个成年人,是选择回去,还是留在这里,我和你外婆都会支持你,不管你怎么决定,这里永远是你的家,你只要记住这些就行了。”
何老表明了他的态度。微尘在听得外公一席话,面色稍缓。自己和外公最是亲近,微尘知道自己话少,性子太内敛,外公也是个少言寡语的人,祖孙两人相似的性格,相处却最是融洽。
外公教导她第一次去药山认识中药材,了解药性。从此微尘喜欢上和中药有关的事物,大学也选择学中医,这样的启蒙,得益于十几年药铺生活中的熏染和外公的教导。
微尘纠结。是否该回去,还是留在外公身边。
微尘困惑。“为什么?”微尘看向自己的父亲,十二年期间,她一直被留在这里,留在这里,作为等待的那个人。
等待他们改变,等待他们接她回去,等待他们想起。而慢慢地,这些等待的岁月就变成了窗台上越积越厚的尘土,疑问被其掩埋。这一次,微尘将尘土中问题捞起,一手掷向父亲。
她真的很想问问清楚,为什么?为什么是今天,不是过去那些等待中的某一天,为什么是今天,在她已经不再关心,不再等待的时间里出现。
付永清一愣,随之明白微尘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
“不管怎样,你母亲和我是爱你的,这些年我们很愧疚。现在你十八岁了,已经成年了,我们希望能够和微尘你试着重新开始,希望你能够给我和你妈妈一个机会,接纳我们,接纳这个家。”待他说完,眼眶微湿,良好的教养阻止他更多失礼,泪水也就戛然而止。
父亲又补充:“其实你母亲也想一起来的,但是老毛病心口疼又犯了,所以只能在家休息,临行前,她是千叮万嘱,希望你能够回来,还有你的姐姐,她早上起来就开始准备,她说要亲自烤你小时候最喜欢的小熊坚果饼干,微尘,时隔这么些年,抱歉。。。。我们来晚了。”
微尘话少,付永清也意识到了。到现在他一直在说,而微尘,除了听,没有再发一言,付永清也很难从她的表情上判断出什么内容。
是吗?他们都在等她了吗?这一次换做他们在等待她了吗?
我可以吗?
身体中有个声音一直欢欣鼓舞。以为再不会出现的激动, 微尘要努力抓紧双手,防止它们兴奋地颤抖。
真的很想回去。哪怕再次被放逐,真想去尝试一下,否则又怎么会心甘呢。
也许这是曾经无数个夜晚都会祈盼的事情。
积落在窗台上所有的尘土,似乎一直没有遭遇强劲的大风,而大风来,一切烟消云散。尘归尘,土归土。而微尘,她要回家。
“好,我和你回去。”微尘回答。
声音清凉,在暑气渐上的闷室里,仿佛清泉一样,冲刷掉付永清心头强掩的急躁。
待到离开时,微尘才发现自己的恋恋不舍。
回到傅家,和父母、姐姐朝夕相处的生活,没有办法想象,既陌生又充满希望。但此时,微尘整理自己的东西,赫然发现自己俨然是一只小松鼠。
六岁时从傅家带来的小熊玩具,颜色泛旧,她依然保留着,那些黑暗的夜晚里,小熊身上承载太多她无助的泪水。
上小学时,和小同学争抢过的彩色铅笔,西山上捡到漂亮的石头。原来自己也是这样充满童真。
在拒绝与傅家往来的日子里,陪伴最多的大概就是中药和书籍,在那些伤心至极的日子了,也多赖于对中草药的兴趣,以致成长的过程中,不尽是幽怨。
父亲早已在车中等候,西装大汉将微尘的行李放置在后备箱。
外公依旧沉默无言,外婆难掩分别的愁绪,早已控制不住眼泪。
微尘轻柔地为外婆擦去泪水,将两个人的手放在自己的手中。“外公、外婆,我会常回来的。”傅家在城南的祖宅,离这里虽远一点,但毕竟算是同城。
“好、好、好,我们也会去看你的,微尘,没事的,回家,这是喜事啊”外婆自我宽慰着。
“我知道了,外公、外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多注意身体,不用担心我,我会很好的”,微尘相信自己,相信自己可以争取到幸福的权利。
外公拍了拍她的肩膀,在上车前,微尘再次望向二楼自己房间,窗帘紧闭,再大的日头,也难以照射进去。
随即,上车、离去。
街景慢慢后退,外公外婆越来越远,只有旁边的爬山虎,越发葱绿,惹得微尘,一阵心绪不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