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埃菲纳安置在角落的沙发之上,洛修才要起身,埃菲纳已两手一圈勾住了他的脖子。
入眼是女人苍白的面色与霎然血色尽失的唇。
埃菲纳就这样定定地看着洛修,近在咫尺近乎完美的俊逸面容,眼中有担忧,可是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在她的车上,听到纪溯情绪的不稳定,她都可以这么强烈地感受到洛修那样浓烈的不安担忧仲症,明明不过认识这些日子,却抵过他们这样长长久久的相处。
而她现在这样需要他,他却居然,还是要离开吗?
不由得加紧了手中的力道。
她不希望他走,不希望他离开,难道这样一点小小的乞求,以她身体的条件换来的乞求,他居然还是要拒绝吗?
虽然用力,但毕竟敌不过洛修,他伸手搭上她揽住他颈项的手,微微往下一扣。
指尖很快松落,顺着他冰凉衣领滑落,埃菲纳闭眼,没再看他。
直起身,洛修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轻轻为埃菲纳披上,这才拿起了通信设备联系了普斯曼中心医院。
会场仍旧气氛热闹,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这暗沉角落之中发生的事情,洛修又交代了路过的侍者暂为照顾一番埃菲纳,才目光急切地望向二楼拐角的方向上了楼。
手掌上的白纱缠绕了一圈又一圈,纪溯没有停,辛赫也并没有想要阻止她的样子。
手掌忽然紧握,缠绕到掌心的纱布被辛赫一把抓住,连带了那一头扯着纱布的纪溯,也被他的动作带得轻微往前一靠,还没来得及坐正,辛赫已经侧身靠了过来。
纪溯猛地站起了身退开,辛赫就跟随着她的动作抬头看她。
沉重的眸在眼前。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杀他?”
突然的提问,纪溯还没有反应过来他意指什么,沉默了一瞬,才回过神来,不知道他问话的意向,纪溯只得迎上他的眸。眸中求知明显。
这样的反应,令辛赫愉快地扬了扬眉,却突然地退身,姿态悠然地做到了身后沙发之上,似乎正在等待纪溯的反应。
知道他的意图,纪溯却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因为他这样问,就绝不会无端凭空捏造。也许是政治之上的关系,或许是个人原因,不管是什么,她都想要知道。
“因为,你是军人,有国家使命。”
纪溯再向前,眸光一瞬不瞬。竭力地掩饰着自己语气中的试探。
辛赫失笑出声,却没有看她,似乎在否定她这句话的真实性。
纪溯被他这样的反应刺激,又走近一步。
“不是吗?”
辛赫微微抬头,眼风中戏谑尽显,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朝纪溯弯了弯食指,示意她凑近。
房间门紧闭,其实周围根本不会有人,所以对于辛赫的这个动作,纪溯本觉多余,但无奈心底求知更甚,只得再上前一步。
辛赫又指了指身侧沙发,纪溯皱了皱眉,却还是坐下。
辛赫探身附上她的耳,声线阴冷,就如他口中所说出的话一般。
“因为普斯曼中,有人不希望他存在。”
几乎是一瞬间,纪溯就想到了一个人。
阳光下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蛋,脸上空旷虚伪的笑容一成不变,那个对洛修满怀了敌意的。
——他的弟弟,亚瑟。
因为突然得知这样的事实太过震撼,纪溯一时竟忘记了要远离辛赫。
她原本以为什么,辛赫身负星球的使命,所以不得不那样做,可结果呢,不过只是一句简单的有人不希望他存在吗?
“那个人,答应了你什么条件?”
虽然已经才出了那个人是谁,但两星对立,要怎么样的条件,才能让他来帮助别人?除非那个人开出的条件,实在是令人没有拒绝的理由。
只是她实在再想不出,他军衔等级如此高的人,到底还有什么能够撼动他。
辛赫勾着笑,伸手拍了拍她的头。
“纪溯,有的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是真的天真还是只是对我装傻。”
的确,她这样的问话其实毫无意义,也许辛赫能对她说起这件事也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心血来潮,而她这样问,间接性地讨论他的利益要害,他怎么可能回答她?
她可真是急昏了头,连这样浅显的事,都已要后知后觉。
房门却突然被猛地打开,纪溯条件反射般地转头看向门口。
白色衬衫清冷,衬得他原本斯文俊秀的脸越发俊逸,他的手还搭在门把之上,眸中隐有敌意,目光最终落在了辛赫扣在纪溯头顶的手上。
纪溯这才发现了他们目前姿势的别扭,本想伸手掸开,随即又发现他们的距离已可算为近在咫尺。
几乎是发现的瞬间就立刻自沙发上起身,看着门口神色不明的洛修,纪溯探寻开口:“侍者已经把东西送过来了,你……怎么又上来了?”
洛修没有回答,只是看着纪溯的眼中多了几丝意味不明。
空气中的气氛瞬间凝滞,良久,洛修才似淡然地开口,“你们很熟?”
他们先前的姿态,任谁看,也许都像是两相亲密的人。
“没有。”
而她与洛修虽然并没有任何关联,可她就是不想让他误会。
只是解释出来的话太苍白,越解释,却越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难道她要说,辛赫原本就是这样的人,随时随地地喜欢对她动手动脚?而若他们从不相熟,辛赫又怎么会做这样的动作呢。
况且,当时他们的距离太过相近。
又或者要说我只是想要从他的口中得知那个要治你于死地的人是谁而已,而如果洛修问起,那个人,她要怎么跟他解释。
他对他的弟弟如此包容,如果他知道他所包容忍耐的弟弟当真能对他如此残忍,要怎么相信?
纪溯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人,忽然就有点替他心酸。
洛修本就无意普斯曼的统治者地位,可是如果亚瑟步步紧逼,怎么才能让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又能防范亚瑟对他的伤害。
洛修等了很久,只是纪溯只有自开始的不是之后,便再没了言语,她眼中的神色变换太快,他还来不及分辨。
纪溯身后的辛赫却自始至终神色自若地靠坐在沙发中,察觉到洛修的目光,甚至还朝他扬了扬眉。
又是一片沉静。
洛修再没看纪溯,退身就要关门。
他原本还在担心,担心她因为自己的原因,身处险境。
却原来根本用不到他。她也可以处理地很好,也许只有跟自己有牵扯之时,她才有危险?
房门只剩一条缝隙,却有一股力道制止了他的关门动作。
他的手指僵了一瞬,房门便被里面的力道给拉开。
站在门口的人朝他露出一个浅浅的笑,然后走了出来,语气似乎是随意到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的悠然。
“我跟你一起走。”
他缓了很久似乎才听懂她的这句话,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竟然没有任何话要对他解释。
她与他,才认识了没有几天不是吗?
纪溯一路默默跟在他的身后,洛修也没有要跟她开口说话的迹象,她只得保持沉默。
楼下似乎有过一阵骚动,因为离开之前,纪溯还清楚地记得那些会场中的宾客们神色至少还是悠闲自在的,可现在,大多数人的脸上都挂着几丝显而易见的担忧,或有幸灾乐祸,或有疑惑猜忌。
只是目光无一不纷纷地投向了她跟前的洛修。
怎么难道辛赫已经开始了动作吗?
纪溯不由自主地回身又望了眼楼上。
不可能,自阳台回来,她就一直跟辛赫待在一起,要说造谣,他根本没有那个时间。
洛修却似乎没有察觉到那些神色各异的人的眼色,随手已经拿起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酒杯将将放下,洛修已经拿起了第二杯,再次一饮而尽。
纪溯在后偷偷地望了眼那酒杯中的液体,与刚才才入会场之中那些人给她拿的酒一样的颜色。
他当时怎么说的,酒太烈,她喝不惯。
纪溯伸手,从桌上也拿下了一杯酒,才抿了一小口,便觉入口微辣,勉强咽下,喉间就已似烧了团火,正让自己努力地适应这样的不适,身前的人却忽然转过了身,一把夺过了她手中的酒杯。
也许就两杯酒下肚的原因,令他清冷的声音霎时多了几分沉深。
“你做什么。”
纪溯耸了耸肩,摆手道:“我以为你骗我来着。”
洛修看着她的神色便又深沉了几分。
“不许再喝。”
话才说完,便又抬手就着纪溯用过的酒杯将此间液体尽数灌进喉中。
纪溯单是这样看着,就觉得自己的嗓子已经快要烧干了。
“喂。”
伸手又去抢他的酒杯。只是到手之时,透明玻璃的酒杯之中,早已空空如也。
纪溯担忧地看着他,想要再说些责怪的话,洛修却突然转身,径自朝光线阴暗的会场一角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