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这样讲。”叶知秋边说边扶着齐锋肩上的铺盖卷儿进了宿舍门。
这是一间极普通的学生宿舍,贴着东西墙摆放了四张双层床,中间是过道,通向一扇窗,窗下是一张方桌,不能再简单了。
叶知秋进门后,见门后的下铺空着,就指挥着齐锋将铺盖卷放上去。齐锋放下铺盖卷,又开始铺放床垫和被褥。叶知秋忙着解网兜带儿,并看见她的邻床还坐着一位稍胖的女孩儿,正倚着被看书。叶知秋向对方点了点头,做了自我介绍,那个女孩儿也介绍了自己,说她叫张晓丽,那个开门的女孩也自报了姓名,说她叫梁君。叶知秋跟她俩寒暄了两句,就从网兜里掏出了毛巾,递给了齐锋,让他擦汗。齐锋胡乱擦了一把,又替叶知秋钉起了蚊帐。像北疆这样的北方城市,根本用不着蚊帐。叶知秋去新同学宿舍参观时,见每人的床上都钉着蚊帐,她还以为住校就得有蚊帐,便预备了。但蚊帐的真正用途,她后来才知道。
齐锋干任何事情都认真而灵巧,他很快掌握了钉蚊帐的窍门,钉得越来越快。站在一旁的梁君不无艳羡地说:“还是有男朋友好,会省好些事。”
叶知秋涨红了脸,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齐锋却停下了手头的活计认真地纠正:“我们只是同学,不是男女朋友。”又意识到了什么,不悦地对梁君说:“听你这意思,男朋友就是不花钱的男仆。”
“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这样,必须接受考验。从精神到体力上的。”显然,梁君也是嘴上不让人的人,她理直气壮地说。
齐锋还要说什么,叶知秋嗔怪地推了他一把,劝道:“好了。你这人就爱和人抬杠。这本来就是两相情愿的事,一辩论就使一些自然的事变得索然无味了。”说完,还正式把齐锋介绍给了两位室友。
齐锋和梁君都是自来熟的人。等齐锋钉完蚊帐,叶知秋就开始布置蚊帐里自己的小天地。齐锋就坐到了梁君的床上,和她玩起了扑克牌。俩人都是性情中人,都又笑又叫,十分热闹,把一直看书不语的张晓丽也吸引了过去。齐锋就用扑克牌给俩人变起了戏法儿:他插两把牌,让俩人任意抽一张,他看一下手中的牌,立即就能知道她们拿的什么牌。俩人想尽办法试了十多回,都没让齐锋的戏法失灵。梁君吵着嚷着,让齐锋把戏法教给她。齐锋偏不教。梁君故作气恼地说:“你不教,我们还不学,也不玩了。我们来算卦,要算得好,你想学,我也不告诉你。”
“你会算什么卦?”齐锋撇着嘴,不屑地问。
“什么都会算,你想算什么?”
“吹牛!像你这样年龄的小女生,我看也就会算搞对象的卦。”
“你就说你想算搞对象的卦吧!”梁君也撇了撇嘴,让齐锋插了一把牌,就开始摆牌,“我算这种卦特别准,连你对象的五官都能算出来。”
“连黑头发还是黄头发也能算出?”
“当然,我虽然不是吉卜赛女郎,却也能算出你的过去。”机敏的梁君立刻听出齐锋说的是电影《叶赛尼亚》里的台词,马上学着叶塞尼亚的口吻说:“看得出来,你的感情历经很复杂,你会吃很多苦。”
她的话一下触动了齐锋的心事,他的眼前又闪现了卫玥和江大任湖中荡浆的情形,以及卫玥对他无端冤枉时,毫不留情的样子。他发了发呆,就站起身告辞。叶知秋急忙拉住他说:“说好的一起吃晚饭,怎么又变卦了?”齐锋挡开她的手说:“我刚想起来,我妈妈让我今天回家吃饭。她一定预备好了,等着我呢!”叶知秋就不好再留他了。
齐锋踽踽独行地走到校门口时,已近黄昏时分。他却下决心去找卫玥。他认真反复地回想了那天发生的事,觉得自己也有不冷静的地方,无论从哪个角度讲,都应该把发生在街心公园树林里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卫玥,必要时,还可以让叶知秋来作证。同时,他认为自己是男子汉,应该主动消除误会,把关系缓和下来,不应该赌着气把关系彻底断绝。这样一想,他郁结的心情就舒解开来,似乎又看到了某种令他期待的希望。
齐锋尚不知卫玥考到了哪所大学,只好坐着公共汽车直奔卫玥家,心里直盼她不要考到外地去。而从省大去卫玥家需倒一次车,他中途下了车,在站牌下正等另一趟车,忽听有人叫他。他一扭头,见不远处有人正冲他笑着。齐锋认真辨认了一下,才认出对方竟然是杨全利。杨全利变化十分大,留起了长发,还烫了卷,穿了一身一看就是正宗的进口西装,腰上别着BB机,脚上踩着一双老人头皮鞋,身子还靠着一辆铃木摩托车。就这身打扮和做派,相当于后来的大款,而他靠的摩托车也像后来有钱人的高级轿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