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听到面前之人如此称呼自己,忽然一愣,失神地僵在那里,陷入了回忆的漩涡。穆寒尘花光了全部的气力从地上把魂体聚集。起身之时猛然注意到那女子身后俨然立着一个庞然大物。那巨兽同高如凌峰,竟不可窥其尽头。巨兽的两个暗黄色的大瞳子,目光如炬,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看来此物十有八九便是之前几乎把自己魂体撞的七零八落的莫名生物了”。长生暗自揣度。穆寒尘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这庞然大物长着巨大的獠牙,修长得比成年男子的腰部还粗的须,漂浮在水中。该兽通体黑色,除却那暗黄的眼睛,穆寒尘只能看清它的狰狞可怖的脸。定睛一瞧,这竟然是条巨大的黑龙!
那女子似乎回神,看到穆寒尘正研究着自己的身后的黑龙,一阵惊慌,一阵了然的表情,笑了笑,伸手宠溺地摸了一下那巨龙的巨齿道:“怎么样,我的仆从不错吧”。穆寒尘并不作答,只是盯满目疑惑地盯着那条巨龙道:“黑龙怎么会在这里”。那巨龙听见眼前的蝼蚁正在妄自非议自己,似乎很不满,立马从鼻中吐出一口鼻息,再一次把穆寒尘掀翻在地。穆寒尘忍着剧毒的河水,又经过数次折腾,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爬起了。恍恍惚惚只觉得自己灵魂不断在破裂,神智越来越羸弱,即将到达消散的边缘。
说时迟,那时快,女子当机立断地握住了他的手腕,此刻穆寒尘的手腕处正发出幽幽的黑气。那女子皱眉低语道:“怎么会如此脆弱”。穆寒尘觉得自己手腕处传来令人痛苦到疯魔刺激。只见他身上不断发出黑气,慢慢聚集壮大,肆意地缠绕上那女子的手臂。女子面色凝重,手一挥,不知道对穆寒尘做了些什么。只见那黑气瞬间被冻结,破碎消散在空中。然后一把抓住穆寒尘的头颅,穆寒尘头顶瞬间结出冰晶,自百会穴处漫延至全身,把那股黑气全部逼入穆寒尘体内,穆寒尘只觉得似乎有一道气体涌入自己身体,直到胸口聚集,动了两下便平静了下去。
此时脑中不断飞快的闪现着一些画面,穆寒尘只觉脑中变得混乱不堪,却又抓不住那些画面到底是什么,出现得快流失得也极快便消沉了下去。
此刻的穆寒尘如同一座冰雕一般,那女子凝视着被暂时“保鲜”了的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回九泉宫”,只见那巨龙应声而起,吐着白色的云雾盘在女子和冰雕状的穆寒尘下,将一人一物安放在自己的头顶,便即刻向九泉宫的方向飞去。穆寒尘虽然被冻在冰晶之中,却能看见周围的变化。
离开刚刚的黄泉底之后,穆寒尘暗暗松了一口气心道:“赌对了,幽冥师傅将河水隔离,剔除了我魂体中被腐蚀掉了的灵体,但保护我为何要如此掩饰?莫非,那些人的势力范围竟如此之广,三途河下的黄泉亦不能独善其身么?”。那名为幽冥的女子扶着冰雕,站在巨龙头顶眉宇坚毅,如王者一般睥睨着下方的黄泉卒喝到:“黄泉何在!”。
只见从黑暗中走出一个全身喷发黑气的扭曲生物,那是一个类似人形的东西,肢体却扭曲着缠绕着,半跪在地答道,“黄泉在”那人形生物看见被冻结的穆寒尘全身一颤,却又迅速掩盖。幽冥大声道:“本尊早有感知,鬼界将乱,你即刻起身,将一半冤魂变异不得怠误!”。那扭曲的黄泉应了一声缓缓退去。幽冥又向黑暗中喝道:“墨雨何在!”,龙吟从远方传来一个黑衣女子瞬间出现在巨龙之下半跪道:“末将在”。
幽冥一指那些黑暗中的眼睛道:“速整军容,严格操练,顺便剔除那些跳蚤”。那女子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冰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抱拳称喏,消散在水中。幽冥拍了拍黑龙的巨角,黑龙感应后腾空而起,冲向水中更深之处。速度快得让穆寒尘只感觉一晃,四周瞬间黑暗。幽冥手指细细摩挲着发光的冰雕,沧桑又感伤地询问道:“你,怎么活下来的”,穆寒尘无法回答,幽冥秀眉微微蹙起道:“你不应该回来,我其实早有感知,鬼界大乱将起”。
只见她撩了一下头发,望向穆寒尘的眼睛,又低眉垂眼,波光流转,似乎在揣摩用辞。片刻之后,踌躇地幽幽道:“在你死后,白槿在婚场之上立即改嫁颜龙,你可知道?”。说罢戏谑地笑了一笑,看来你的眼光有问题,边说边直勾勾的盯着穆寒尘的眼睛,想要捕捉着他细微的神色变化以琢磨着他内心的想法。
没想到穆寒尘听到后,却没有任何异样,这种漠然淡然的态度,就连穆寒尘也觉得自己奇怪。幽冥话锋一转叹气道:“当年一战后,黄泉军中也被各派安插了势力眼线,这里的清水,早就被搅浑了”。缓缓的带着五分懊悔,五分无奈:“我怎么也没想到当年是我害了你”。黑龙缓缓停下,低吼了一声,幽冥顺声望去,指着远方巨大的水晶宫殿道:“寒尘,欢迎回家”。
穆寒尘望着那水晶宫,眼色变得柔和,这种强烈的熟悉的感觉给予了他无限的宽慰。幽冥用灵力托起冰雕,飘向那个巨大的宫殿。那宫殿通体用发光的蓝水晶而筑造,淡蓝色的冰晶在黑暗中极其绚丽,其外宏伟绵延的城墙看起来坚不可摧,大有气吞山河之势,让所观之人不禁心生渺小之感。
其内建筑独具特色,顶部雕梁画栋,处处刻着巨大想祥龙和瑞兽,似乎完全是雕像,并不合适居住。只有最中间有一座小院,因为太远而看不清小院中的模样,但院中立着一座高塔,细细观摩比外围城墙还要高不少。幽冥带着穆寒尘来到水晶宫城墙下,那黑龙悄无声息的跟在其后,盘绕在城墙之上匍匐着,用爪子推开巨门,那无比敦厚的巨门,开启时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幽冥轻轻敲了一下冰雕,冰雕瞬间布满裂纹,啪的一声破碎而开,穆寒尘从中跌落,幽冥在他倒地之前接住,如同扛着货物一般的扛在肩膀上,大步流星的向内殿走去。水晶宫中没有任何一个活物,穆寒尘这才注意到,河水进不了这宫殿。宫殿上方似乎有个看不见的护罩隔离着那令人恐惧的河水。
进入水晶大门后,是一条宽能容四马车共进的大道,两边全是栩栩如生的雕像,有龙,有凤,有麒麟等瑞兽,偶有面目狰狞的恶鬼,凶兽。雕像各个活灵活现,栩栩如生,似乎下一刻就复活了一般。寂静的宫殿中只有幽冥的脚步声在回响,
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来到了一个气势磅礴的大殿此殿通体用冰晶所筑,高十几仗,宽二十几丈有余,梁柱和屋檐之上雕刻着百鬼夜行的图案,遍布大殿每一个角落,幽冥将穆寒尘放下望了他一眼道“能走么?”
穆寒尘点了点头。
从里面冲出股寒意,穆寒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幽冥却头也不回一步走进的大殿之中。
穆寒尘也迈步跟上进入大殿,穆寒尘向大殿内望去,只见此殿极其空旷,只有中间放了一个冰晶的人物的雕像,只见这雕像飘逸如仙,长发飞舞,衣袖轻扬,面相清秀,平静的负手而立,似乎俯视着芸芸众生。
只见冰雕四角半跪着几个恶鬼的雕像,而在雕像正面放了一个人高的香炉,从内飘出淡淡的清香,香炉前放着木质小桌和几张藤蔓所编制的小椅,桌上摆放着茶点。
壶口还冒着白气,穆寒尘望了一眼面色一沉叹了口气望着幽冥的背影道:“为什么不去翠园居住?”幽冥望着那个玉棺也不回头道:“他在这里,我那也不去”。
穆寒尘走到小桌旁,轻轻的靠坐在藤椅之上,给自己到了杯茶往嘴里一灌,却从身体穿过撒在藤椅上发出白气。穆寒尘苦笑摇了摇头,幽冥转头望着穆寒尘道:“魂体终究还是太脆弱了,你要是从这里出去了,一个小鬼就可以置你于死地吧”。
穆寒尘点了点头指着冰雕道:“是我么?”幽冥不理坐在另一旁的躺椅上沉了一下道:“你的死之本源,不应该从身体之中复生么,为何转世了”。
穆寒尘望着那冰雕道:“不知道”。幽冥疑惑道:“当年你从我这里离开之后发生了什么?”。
穆寒尘摇了摇头:“我的记忆失去了很多,脑中只有零星的碎片”。幽冥笑了笑记得“记得为师,还不错”。穆寒尘摇了摇头道:“我只知你对我没有威胁,你帮我剔除魂体中毒素的时候,我才猛然想起你是师傅”。
幽冥又问“那你为何跑进这黄泉之中,如果没有这九泉宫的那一点碎片,恐怕你已经变成黄泉卒了”。穆寒尘将之前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面前之人,只觉得她是自己信任之人。
幽冥端起茶杯思索道:“既然是判官府的人接的你,为何不直接带回去,而是让你自己走转世流程呢,莫非是不想让你参与此事?”。穆寒尘不做回答静静的听着,幽冥想了想又道:“难道是把你送到我这里么,不对,没有人知道黄泉下还有我的存在”。她想着想着猛的一抬头盯着穆寒尘,修长的手指一点在穆寒尘的眉心。
穆寒尘只觉得脑中翁的一声自己便失去了知觉,整个世界都迷糊起来,只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在眼前一动不动。穆寒尘只觉过了许久,时间如同停止了一般,脑中深处不断闪过很多碎片,他看见了一个女子的背影挡在在自己身前,身穿白甲墨发飞扬,忽然间那个女子被一把长枪刺穿倒在血泊之中,穆寒尘刚要用手去抓,只见画面再次变换。
一场盛大的婚礼中,鲜血四溅不断有人倒在血泊之中,四处奔跑之人喊叫着痛哭着,自己却动弹不了。
这时穆寒尘脸上一疼,火辣辣的感觉从脸颊传到脑中,眼前一片模糊只见一个人影似乎用力着摇晃着自己,耳中传来嗡嗡的声音。慢慢的穆寒尘是眼睛终于看清了,只见幽冥喊着:“寒尘,寒尘”,穆寒尘摇了摇头道:“我怎么了”。
幽冥脸色苍白,全身几乎都在颤抖嘶哑道:“寒尘,我,我对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