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贺生辰使罗选和贺正旦使侯益,带着一帮人从辽国回来了。宋徽宗急于了解辽国国内情况,于是直接在崇政殿接见了他俩。宋徽宗问:“听说辽国在燕京招兵买马,是不是要南下入侵?”
罗选回答说:“陛下,辽国在燕京招兵买马,并不是针对大宋,那是南府宰相张琳受耶律延禧之命在组织军队,准备前去东京讨伐高永昌。高永昌曾是东京裨将,今年大年初一那天晚上,他率军发动叛乱,将东京留守萧保先刺杀在留守府里,然后占领东京,并自称大渤海皇帝,建国号大元国。”
宋徽宗初次听到这个消息,他有些不太相信:“你这消息确实可靠吗?”
“千真万确,燕京一带老百姓都知道,都这么说。”
“那就好。朕还以为,辽军集结是想南下入侵呢,如果是这样,朕就放心了。朕还听说,耶律延禧现在被女真搞得焦头烂额,这也是真的吗?”
罗选回答道:“陛下,我们这次只到达中京,在那里呆了两个多月,因道路阻梗,没能到达上京,所以并没见到辽国皇帝,对耶律延禧的情况不太了解,听说上京也发生了叛乱。”
这时,侯益插话说:“陛下,现在辽国内乱哄哄的,东京、上京都发生了叛乱,女真人把辽军打得落花流水,咱们可趁机进军燕京,收复失地。”
宋徽宗朝侯益看一眼,什么也没说。他心想,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反对出兵北伐的声音随时都能听到。昨天,保州(今河北保定)通判张毣还上书说:“辽国目前的局势是,虽然数次被女真所挫,然而上下并未反叛,其国体依然稳固。边防帅臣们只知一味迎合,编造事端,以误朝听,陛下不可不察。”前不久,薛嗣昌也写来奏章说:“边将刘延寿路过太原府时,我曾问他经营燕云之事,他表示:可伐不可守,可守不可久。况且宋辽之间有祖宗盟誓,一旦出兵失败,恐怕会发生不测之变。”薛嗣昌对于出兵北伐的态度似乎也有所转变。
对于是否出兵北伐收复燕云,宋徽宗现在仍然犹豫不决,难下决断。有时,他认为辽国内乱这的确是一个好时机,应该出兵,不然错失良机将后悔莫及。有时,他又想,出兵与辽军作战,胜算到底有多少?谁能算清楚?此事关重大,一旦失误,将出现不可逆转之势。所以,还是应该慎之又慎。两种声音时常在他耳边回响,两种意见时常在他心中打架,弄得他经常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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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枢密院邓洵武与内侍张迪私交很好。这天上午,邓洵武在皇宫里偶然遇见张迪,张迪见四周无人,便悄悄对邓洵武说:“邓枢密知不知道?官家近来正与蔡太师、童太尉秘密策划,准备出兵北伐,收复燕云,你心里要有点数。”
邓洵武听后感到很不安,因为自己主管枢密院,枢密院统管调兵之事,可是,皇帝在谋划出兵时却避开自己,这不明摆着是对自己的不信任?同时,他对这件事也感到很忧虑,他觉得应该去找一找蔡京,向他提个醒。
邓洵武比蔡京小十岁,他属于蔡京一派。十几年前,蔡京能够登上宰相宝座,也有邓洵武的一份功劳。邓洵武当时担任起居舍人,官虽然不大,但在皇帝身边工作,每天都有机会接近皇帝。他利用这个方便机会,献给宋徽宗一幅《爱莫助之图》。在那张图表上,左栏写着新党人名,寥寥无几;右栏写着旧党人名,密密麻麻,一百多人。他想以此提醒宋徽宗,朝廷大权几十年来一直被旧党人所控制,如果要想继承父亲的变法大业,那么就需要大量提拔使用新党人。在左栏的最上角,有一个人的名子用纸贴盖住。宋徽宗揭去一看,是蔡京二字。
邓洵武直接来到都堂。都堂又称政事堂,在皇宫前区,是宰相下朝后议事之处,紧挨着枢密院。恰好蔡京这天正在都堂里办公,他现在是每隔三天来办一次公。
邓洵武开门见山:“蔡太师,听说皇上正在谋划北伐?宋辽有百年盟约,万万不可破坏啊。你现在主政,应该切实负起责任。”
蔡京对邓洵武这番话感到很刺耳,他反问道:“邓枢密这是听谁说的?皇上如果想北伐契丹的话,能不与你这个知枢密事商量吗?调兵之权不是在你手里吗?”
邓洵武无言以对,默然离去。
回到枢密院后,邓洵武心里很不平静,一直惦念着北伐之事。他想了想,觉得皇上如果真要出兵北伐,大军统帅非童贯莫属,他觉得应该劝一劝童贯。于是,他派人去请童贯来枢密院议事。
不一会儿,童贯笑呵呵地来了。
邓洵武问:“童太尉,听说皇上与你,还有蔡太师,正在谋划北伐?”
童贯回答说:“只是在一起议论了几次,算不上谋划,官家现在只是有这样一个想法罢了。你没听说?辽国已爆发内乱,不仅仅是女真作乱,东京也乱套了。”
“即使辽国爆发内乱,我们也不该破坏祖宗盟誓,而且宋军打不过辽军,这样的教训,历史上还少吗?一旦出兵,必将兵连祸结,贻害无穷,千万不要轻举妄动。”邓洵武话说得很严肃。
童贯笑了笑,反劝道:“邓枢密,如果皇上问起你,你就说燕云当取,商量也得商量十来年,不要与皇上作对,皇上刚有北伐之意,你如果反对,恐怕会被他人抓住话柄的。”
邓洵武也笑了笑:“我不怕别人抓话柄,我要对得起自己的良心,我要对得起祖宗留下的这片大好河山。”
童贯听了这话,便不再言语。
离开枢密院后,童贯直接来到崇政殿,将邓洵武所说的话向宋徽宗作了汇报。在这之前,蔡京已将邓洵武来都堂反对北伐之事,反映给了宋徽宗。他们的本意都是想甩开邓洵武,不让他搀和谋划北伐之事。
谁知,宋徽宗听了汇报后,考虑了几天,竟把蔡京和童贯叫到崇政殿,对他们说:“朕已决定:暂时不再讨论北伐之事了,收复燕云还需要继续等待时机。”
蔡京和童贯听后,哑口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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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瞬又过去了一年。公元1117年(政和七年)二月,雄州知州和诜又获得一个重要情报,说辽国易州涞水人董庞儿聚众起事,攻陷城邑,声势浩大。
和诜立即上报。他在奏章中说:“董庞儿名叫董才,出身贫贱,号董庞儿。他见辽国内乱,遂在老家招募了一千多名乡兵,赶赴东北与女真交战,想借此取得功名,谁知他刚与女真交战便败绩逃窜,辽军主将想治其罪,欲斩杀他,他于是亡命山谷,率众为盗,剽掠州县,已聚集万人。”
与此同时,定州路安抚使兼中山府知府张杲也获悉此事。张杲这人很精明,他觉得,既然皇上已有收复燕云之意,那么董庞儿这只队伍可以利用。他一面将情况上报,一面秘密派人前去辽国联络董庞儿,试图让其归顺宋朝。
真定路安抚使赵遹闻讯后,急忙撰写奏章,反对接纳董庞儿。身旁的人劝他不要多管闲事,定州路的事情与我们真定路有什么相干?赵遹很严肃地说:
“我与张杲都是帅臣,虽然辖区不同,但职责一致。况且,向皇上陈述自己的见解,是我们应尽的义务。真定路与定州路都是边防地区,一旦开战,我们真定路能不参与吗?”
赵遹的奏章报到枢密院后,被童贯秘密扣压下,并没送给宋徽宗看。童贯此时已经接替邓洵武,担任知枢密院事。
蔡京和童贯都认为董庞儿这只队伍可以利用,建议宋徽宗接纳董庞儿。蔡京说:“借助于辽国人之手收复燕云,乃是上上之策。董庞儿起事,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可错失,这就看张杲能不能劝其归顺了。”
童贯建议道:“如果董庞儿肯归顺,我们也可以支持董庞儿为由,直接出兵北上,收复燕云。”
宋徽宗考虑了一下,也觉得收复燕云的时机到了,他同意招纳,并且许诺:“如果董庞儿能收复燕云,日后可以封其为燕王。”
蔡京下令给有关部门,赶紧给董庞儿的军队准备战袍冠带以及战旗等物品,一旦接收,就将他们纳入宋军编制,全部换上宋军装备。
不久,董庞儿派人来东京,送来了降表,表示愿意归顺宋朝,并且斩了辽国牛栏军的一名监军,“函其首来献”。在降表中,董庞儿自称“抚宋破虏大将军董才”,决心攻取燕云旧地,报效宋朝,并请求宋朝出兵支援。
童贯担心真定路安抚使赵遹再上书反对,于是建议宋徽宗将赵遹调离真定路,调到熙州(今甘肃临洮)任职。理由是,一旦对辽开战,西夏很可能会蠢蠢欲动,因此,必须派一名强将镇守西部边陲。宋徽宗同意。
童贯又考虑到赵遹上任时路过东京,很可能会进宫,向宋徽宗当面陈述反对接纳董庞儿的意见,于是,下令督促赵遹不必进京,即刻从便道直接赶赴熙州上任。
那些日子,宋徽宗很兴奋,也很忙碌,他与蔡京、童贯等人在紧锣密鼓地筹划着北伐诸事。他每天在崇政殿里工作到深夜,有时候半夜三更,大殿里还灯火通明。
宋徽宗令童贯从东京禁军之中抽调出一部分精锐,组成北伐前军,又令河北各路做好战时后勤保障准备,还计划以换防之名,将战斗力最强的西军主力秘密开往河北边境,集结待命。
三月初三黎明时分,迎着凉丝丝的晨风,由八千人马组成的大宋北伐前军从东京出发,悄悄向河北边城雄州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