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人之初者。性本善乎!
自儿子说出那一番话后,沐清研感觉天塌了,地也陷了,她无力的瘫软在地上,内心中已经没有任何的念头去向眼前的少年解释哪怕一句话,一个字。
张厚凝固的表情慢慢的舒展开来,笑了笑,望了一眼愤怒中的姜允辰,遂将目光看向一旁的沐清研,笑着说道“等平息了这场战争,天下安稳了,等他学会理政了,也许等不到那时候,我就该走了”
说完这句话,张厚又将目光收回,和蔼的对着姜允辰说道“小家伙,为人君者,切勿喜形于色,切勿杀念过重,君者,孤也”。
饱含深意的说完这句话,张厚绕过眼前的这对母子,径直向议事殿走去。
过了半响,沐清研回过神来,望着消失不见的张厚,望着眼前的深宫大院,望着四周肃穆值岗的侍卫,一种感觉与生俱来的孤独和无助渐渐的充斥在周围,弥漫了她的心底,而张厚临走的那句话就像是一句句魔咒不断的在她的脑海里飘荡,“君者,孤也,君者,孤也,孤也,也.。”
沐清研摇了摇头,将之前的情绪抛出脑海,猛然间,她心中似乎明白了张厚的用意,也懂得了他的心思,原来,至始至终,他都没有想过要伤害我们,是我一直太忧郁,可是,辰儿说的话是谁教他的,我绝对没有对他教过这种话,辰儿也小,他又怎么会懂的说这种暴戾的话,一定有人,要陷害我们母子,沐清研从小生在官宦之家,冰雪聪明,耳目渲染之下对这些事自是看的透朗,只是她生性盈弱,不善与人争,所以处处受人欺负也不会去反抗。
想明白了这件事中的端末,沐清研站起身来,拉过姜允辰,第一次用严肃的目光看着儿子,语气有些冰冷的问道“辰儿,告诉娘亲,是谁教你说那句话的”
姜允辰看着母亲的表情,不似往日那般对他宠溺,心中开始有了一丝害怕,唯唯诺诺的回道“没、没有人教我”。
看着姜允辰明显闪躲的眼睛,沐清研一时潸然泪下,悲从心来,气泣道“你这么小,就不听话了,若是等你长大了,与那个暴君又有何区别,与其这样,娘不如现在狠心将你掐死,然后一死百了,也免得等将来你去祸害他人”。
姜允辰看着母亲哭的伤心,也跟着哭了,他鸣咽着说道“娘,不要,辰儿错了,辰儿不要娘死,辰儿说,是赵公公教我说的,他还说,有人欺负我们的时候说这话保证能吓坏坏人,他就不敢欺负我们了”
姜允辰毕竟只是个幼童,心智尚未成熟,对他来说,娘才是他的唯一,一听见娘要去死,当下便也不顾那赵公公威胁不和他玩的话了,全盘说了出来。
沐清研一听是司徒南轩安排在儿子跟前侍奉他的太监赵春,当下心中一凉,如果真如儿子所说,那么,这件事的背后会不会另有什么阴谋。一个是当今摄政王,一个是当朝权宦,无论那一边,对她来说,都是一座不可攀越的巨山,这叫她,如何是好!
当下,沐清研止住了眼泪,宠爱的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说道“辰儿,你说的可是真的,没有骗娘”。
姜允辰点了点小脑袋,肯定的说道“没有,没有,辰儿不敢骗娘”。
姜允辰说话的时候沐清研盯着他的目光,发现他的目光这一次没有闪躲,她深知儿子的心性,知道他没有说谎。可是,得到了真实的答案,她又能如何呢?
看着有些无措的儿子,沐清研认真的对着姜允辰问道“辰儿,你觉得你张叔叔对你好不好,”
姜允辰不假思索的回道“张叔叔他对辰儿很好,比父皇都好,”
“那你答应娘亲,永远不要再对你张叔叔说那样的话,好吗,不然你张叔叔会很伤心,”沐清研教导儿子道。
“恩,辰儿不要叔叔伤心,辰儿答应娘亲,以后再不说了”姜允辰点着小脑袋,向母亲保证道。
时间过的飞快,转眼已是正午时分,张厚在议事殿做了一番部署,有和众大臣打了一会太极,扯了一会皮,磨叨午饭的时候,张厚笑呵呵的说了一句,此事不是一日之计,还需慢慢在议,想必众卿家都饿了吧,孤已让宫中厨子做好了膳食,众位慢用,散朝。
打发了朝臣,张厚带着疲惫的身子向养心殿走去,此刻,他最想的是回去睡一个好觉,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问。但是当他走到中途的时候,发现沐清研跪在走廊的青石板上,而姜允辰不见了踪影。
张厚疑惑的走到跟前,问道“你找我,起来说话,你好歹是小家伙的母亲,这样成天跪我,别人会怎样议论”,说着就要去扶她起来。
沐清研却是倔强的跪着退后一步,额头触地,声音不带丝毫感情的说道“是我教辰儿说那话的,是我眷恋权势,是我想做一国之母,他还小,什么都不懂,王爷大可处死我,不要祸及他人”
这一早上,张厚已经够郁闷的了,没想到这蠢女人还自作聪明的演这一处,早上的时候,从姜允辰说出那句话,张厚就知道绝不是她教他的。
这不,还没时间去处理这件事,她到已自个跑来请罪来了,张厚摇了摇头,没有理她,抬起脚步重新向养心殿走去。
张厚是真的有些身心疲惫了,心中不仅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早知道就不该惹上这个烂摊子,可是没有当初,也没有早知道,这个烂摊子,还是得他去收拾。
沐清研感觉张厚从她身旁走了过去,她张了张嘴,想继续说个明白,但是,张厚的脚步声已经渐远。她神情苦涩的一笑,跟随着张厚的步伐,也走向了养心殿。
走进辉煌无比的大殿,沐清研看到张厚和司徒南轩坐在一起,议论着什么,她缓慢的来到张厚跟前,又是一声不吭的再次跪了下去。
张厚端起桌上精致的茶杯,一口气饮尽,依然没有理会跪在地上的沐清研,而是对着司徒南轩说道“先生,如今这宫中怕是不安稳啊,”
司徒南轩望了一眼沐清研,心中似是有所明悟的答道“自古以来,后宫就像是一片深海,这里面啊,什么物种都有,鱼龙混杂,尔虞我诈,这些戏码可是天天在上演啊,就是不知道,这回是谁想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来”
张厚放下茶杯,用手抹了把嘴角溢出的茶水,继续说道“有人蓄意教唆皇帝,那小家伙,今早上还嚷嚷着要诛我九族呢,先生,依你之见,我这九族,是该诛还是不该诛呢”
听闻张厚这句如此轻描淡写的问话,司徒南轩心中一凛,慌忙跪拜在地,说道“公子容禀,试问天下何人敢诛公子九族,轩这就去处理这件事,”。
沐清研此刻总算明白了这件事的内幕,她原本以为司徒南轩和张厚是那种貌合神离的利用关系,却没想到,司徒南轩对于张厚,那完全是发自内心的臣服,这一刻,她总算明白张厚为什么不理她,不对她说哪怕一句话的气话,原来,他心中早就明白事情的原委,可是,为什么他要这样做,难道我一个弱女子真的这么好欺负吗,想着想着,沐清研双眼又有些不争气的开始落起泪来。
张厚头疼的走上前去,扶起沐清研,对着她说道“以后有事就说事,别动不动就跪,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弱女子就能扛得起的,你这么做,只会坏了原本并不算大的事,这件事,你就等着看吧,对了,去把小家伙也带上,相信以司徒的手段,事情也该处理完了”。
沐清研听着张厚这么说,顿时为自己的小伎俩有些羞愧,她点了点头,一路小跑着去接姜允辰。
片刻后,张厚带着沐清研母子向殿外走去,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来到殿外,几名大内侍卫压着一个太监跪在殿外的空地上,看着张厚和姜允辰走出去,纷纷行礼,张厚摆了摆手,示意站在一旁的司徒南轩说话。
司徒南轩对着跪在地上的太监努了努嘴,余怒未消的说道“公子,此人名叫赵春,是赵鸿泽那厮买通打探宫中消息的内探,他接到赵鸿泽的手信,要离间陛下和你之间的感情”
司徒南轩说完,就看见张厚慢慢的走到赵春跟前,居高临下的看着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的赵春,慢斯条例的问道“你叫赵春”
赵春听见张厚的问话,一边不断的磕头一边哆嗦着回道“回王爷的话,奴才赵春,奴才错了,请王爷饶命”,
张厚笑了笑,继续说道“饶你性命不是不可以,但你若是答应孤一件事,孤不仅会绕你性命,还会让你荣华富贵,”。
听见张厚说的话,赵春一反常态,反而平静了下来,似乎在一瞬间便看破了生死,早死晚死也免不了一死,何必在低声下气来着,只是,愧对九天之下的父母了。他在心中悲叹。内心是不甘的呐喊,可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听见还有生的机会,他不卑不亢的说道“王爷请讲,”
对于赵春一瞬间的心态变化,张厚感觉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悟,他仔细的打量起赵春,看他模样清秀,像是个文弱书生,但是一个男人的脸上干嘛要涂抹这么厚的脂粉,该不会又是个女扮男装的?
张厚心中狐疑,他又再次看了看赵春的喉咙,发现他的喉结只是比其他正常男人的小,而不是没有,想必也是净身后的缘由吧,张厚放下心来,让几名侍卫退了下去,继续刚才的话题,说道“赵春,我现在不问你怎么和赵鸿泽勾搭上的,也不追究你教唆皇上的责任,你只需向赵鸿泽传一道消息,就说你在宫中的计谋成功了,另外,就说你如今是司徒先生眼前的大红人,他与我不和,相信他会做出下一步的指示,你也无须在向我汇报,司徒先生会教你怎么做的,我的这个条件,你觉得如何”
赵春听见张厚风轻云淡之中就使了一个反间计,于是忍不住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一眼张厚,又迅速的低了下去,内心想到,眼前这男子如此年纪,却有这份谋略,也不知道赵鸿泽拿什么去和他争,想到这里他心中有了一份计算,说道“愿为王爷效力,”
听见赵春的回话,张厚又莫名其妙的感叹了一句话,“这人呐,要是能看清自我,回归自我,方能得始终啊”。
说完这句话,他转过身拉起姜允辰的小手,笑着说道“小家伙,叔叔带你去玩骑马好不好”。
张厚并没有对姜允辰解释什么,姜允辰也是小孩子心性,过了的事情就是过了,也许这件事会在他幼小的心里留下一点什么,但已经不重要了,再者说了,张厚的目的不就是为了让他在心底留点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