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过后,时正春暖花开的季节,销声匿迹三四个月之后的旧城改造工程才又重新提上日程,而这项炒的沸沸扬扬的工程被压下去的原因是因为市政单位要进行一次局部的人员调整,为避免这项重大的工程在人员调整之前因为个别官员滥用职权,未经严格审核和批准而草草签订从中谋取私利。旧城改造是一项重大的面子工程,上级政府是不允许出现什么差错的,否则省级人员过来验收,那结果就无法交差了。不得不说,将旧城改造工程在人员调整之后进行是一个识时务而又明智的选择。
延迟招标而进行人员调整,这对各个要进行竞标的公司来说,又是一个考验,这也就意味着先前付出的部分努力随之东流了。在一些负责这项工程的新面孔上,各个建筑公司不得不进行“新的认识”,以便为日后顺利竞标做好准备。当地房地产巨头董龙华可谓信心满满,志在必得,而光辉国际也不甘示弱,后来居上。所以在综合较量上,除了个别极没竞争力的公司与之抗衡外,其他的公司应该是参者有份,只是分得这块蛋糕块大块小的问题。
李光军作为光辉国际的老总和一部的总负责人,争取得到一块大的蛋糕义不容辞。如果他不能在这次竞争中脱颖而出,那光辉国际日后在当地的房产事业中就不可能有更多的立足之地,也不可能得到更大的发展。项目部作为公司的核心部门,在竞标和开拓新的工程上,责任不可推卸,而项目部部长责任更大。
常胜作为新生一代的海归派代表人物,在进行十个月学习之后回到光辉国际,充分显示了他的魄力和精力。过完年后一正式上班,他就给大家下达死命令,布置死任务,上班要准时准点,工作要按时按点,力争在上半年中,在他的带领下拿到他上任来的第一个金额超过1000万的工程!当然旧城改造工程不在他的计划范围之内。
总部项目部自己订的有新任务,而竞标的任务又不能丢,所以旧城改造工程的大部分任务就转移到二部那里,由二部副总经理付生接管,一方面原因也是因为付生参与策划了竞标这项事务的开始与发展,由他负责,理应更轻车熟路一些。
市政府的人员调整无非也给二部顺利拿下这个标增添了困难。劳动局副局长升为局长,规划局卫科长升为副处,这些原来都不是主要负责旧城改造的人现在却变成了主要负责人,而光辉国际也没有想到这些没有放在眼里的官员竟然这时会起那么大的作用,甚至会决定它竞标的成败。真是人不可貌相,也许当时毫无作用的小官员,现在竟能控制整个竞争的局面。
如果市政府进行简单的调整,那也无妨,关键是宛东市调来了一位主管大权的书记陈炳秋!陈炳秋是何许人也,但从名字来看就足以让人耳目一新,为之一颤。
自从常胜部长为本部门定了新目标后,他摇身一变成了“销售部”的部门经理,为了工作业绩,整日早出晚归,然后把一天下来的资料全部交给我,由我进行归纳整理,再移交分配给各相关人员。有了新目标和新规定,项目部的压力也逐渐重了起来,一边要完成部长布置下来的任务,一边还要整理有关旧城改造的资料,然后再递交给二部副总经理。这样就与我们的原部长付生有了更多的接触,不过这都是大家欣然前往的事情。与老领导畅叙旧情,议论工作,都会感觉非常轻松,哪像现在,新部长要求那么严格,稍有不慎就会劈头盖脸的一顿苛责。有时候尚洁和我一起去交接工作,付生问起我们的工作情况,尚洁就会显示出有一点的不快。的确,这个有事没事总爱笑的女孩,近来的笑声减少了很多。往往这个时候付生就会给她许多的安慰,得到老领导的安慰和肯定之后,这才又灿烂地笑了起来。安慰了尚洁,付生也不忘给我以鼓励和指导,还告诉我俩有关常胜当他助理的时候的个性和工作风格。
随着工作的进行,据我手头掌握的资料来看,常胜的第一个1000万工程有望在即。但我的心里也有我自己的小九九,那是源自一次偶然的遭遇。
年后上班,我计划早一天回到市里,也趁着这一天先走个亲戚,母亲让我顺便看望一下我的姨婆和姨姥爷(母亲的姨和姨夫),不料二表姨的到来打乱了我的计划,我只好等到上班的第一天中午去。
中午下班后,我赶紧带着礼品往姨婆和姨姥爷家赶。我姨姥爷是市二中的退休教师,现在已年过六甲,住在家属院里边。要去家属院就必须经过一片杂草荒芜的空地,空地旁边有一条半水泥半石子的路,还有一条盖有石板的下水道。欲速则不达,正当我雷厉风行骑着电车向前赶的时候,“哐铛”一声,电车被卡在了下水道上两个水泥板之间,前进进不了,后退退不出,向上抬,一车子东西我的力量又不及。我急的直跺脚,早不是晚不是,偏偏这个时候出事故,这该如何是好?突然一位老大奶从拐角处走过来,看到我窘迫的样子,算是帮忙把我的电车抬了出来。我连忙说着谢谢,可这位老大奶丢了句“都这么多年了,也没人管管这地方!”就转身离开了。再看这个地方,破烂的下水道,污水四溢,垃圾堆积如山,臭气熏天,所以更别说下雨下雪天了,一不小心就会陷入污水池中。
这些地方真得好好治理治理了!到了姨姥爷家,我就开始问起这片空地,饶有兴趣,直到吃完饭离开都是讨论这个问题,也就是这个问题,让我萌生出了要在这片空地上建居民小区的想法。
这个想法一直盘旋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不过以现在我的背景和实力,犹如天方夜谭,遥不可及,但我从没有忘记搜集这方面的资料,一直默默无闻,不相言说。为此,工作上我是加班加点,把常胜布置给我的工作完成后,再忙点自己的事情,有时候常常熬到半夜。
这天晚上,我又和领导在办公室“比拼”,常胜精力充沛,低头忙自己的,而我早已按耐不住,精疲力尽,不停的看时间。尽管只有九点多,就想着赶紧休息,天天这样的忙碌,我是无法消瘦的,不但精神上受不了,身体上更受不了。可看着领导都在不言不语,为自己做好神一般的榜样,哪还敢言说自己先回去。
突然我的电话响了,算是把我从瞌睡的泥潭中拉出来,我抖擞一下精神,拿起电话,却迟迟没有接听。这位自从过完年一直杳无音信的人怎么突然会这个时候来电话,又有何贵干?
“喂。”
“喂,你怎么还不下班啊?”
“哦……”我朝部长的位置望了望,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一会,一会就回去了。”
“赶紧下来,我就在你们公司楼下!”
“你……”我话还没说完,电话就已挂断了。
这梁彩诺又在搞什么鬼,两个月都不咋联系了,一联系就搞这一出,弄得我晕头转向,不知道她究竟又要干什么!自从她替我打抱不平后,又在她妈妈的干预下,我们两个的联系少了很多,见面也少了很多。如果这次不是梁彩诺打进来电话,我早已忘记在这个城市中还有一个曾经打过交道的她,整天忙得要死,哪还有那么多心思去想那些事不关己又不在乎的事情。
我整理一下资料,犹豫着要不要关电脑直接下班,再看看常胜,无动于衷,就只好走到他跟前说:“部长,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我先回去吧。”
“今天布置给你的任务都完成了?”常胜专注于自己的事情,连头也没抬。
“完成了。”
“以后布置给你的任务,当天需要完成的,干完了,你就直接下班,没有干完,要是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你就不要给我说。”
“嗯。”
对于这样的要求和回答,我简直感到无语,于是就简单地搪塞了一个“嗯”字。在他手下干活,大家都没有犯什么错误,也没有说不把工作干完干好,何必说话像上辈子欠了他二两银子没还一样。工作严厉要求,认真负责是应该的,但做人完全没必要那么死板吧,把工作气氛搞得死气沉沉,以后谁还敢对他有过多的好感与期望。
我扭头,把电脑关掉就径直走了。
年轻人,谁还没有一点点的脾气!青春,可以任性,任性的有理有据,别人又能拿我什么办法!
我走出办公室,紧张的工作压力顿时烟消云散,长舒一口气,走路也觉得异常轻快,终于结束一天的工作,绷紧的心情可以放松下来,似乎也忘了我能早一点下班的原因和这个时候下来的目的。正当我要往职工宿舍的路上拐的时候才猛然想起刚才的一个电话,于是又转身。不远处,一个身影,一个电车,果然是梁彩诺在前面等着。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行吗。”声音听着有气无力。
“不是……你怎么知道我还在公司。”
“猜的。”
春风暖暖,连晚上都能感觉到大地回春的温馨,万物复苏,竞相抽绿,仿佛眼前尽是勃勃生机的生命正傲然向上。在这温暖惬意的季节里,我们两个年轻人的心里却似都有不同的难言之隐。
我久久没有再问话,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梁彩诺推着电车漫无目的地前行,也是默不作声,一向说话惊天地泣鬼神的她今晚明显不符合她的特征。
“我要走了。”不知不觉我们已走到了环河公园,梁彩诺突然停了下来,扎好电车,对我说道,语气里尽是悲伤的色彩。
“什么走了,去哪里?”
“我爸被调走了。”
“你爸被调走了!?”我惊讶着问,“调到了哪里?”
“我也不知道。”
“那是不是你全家都要跟着走了?”
听到了这个消息,是喜是忧,我自己也说不上来,但我却知道我的心里有说不清的离愁别绪。
民政局梁副局长在宛东市干了一任,在这次人员调整中,被调到另外一个市当了民政局的局长。一人得道,全家受益,梁副局长调走了,他的妻儿老小,该签工作的签工作,该接过去一起生活的一起生活。梁彩诺的一年试用期刚刚结束,就又要签到其他地方。这么几年来,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个地方,尽管对这份工作不是十分热衷,但对于这次签走却持反对态度。
总有些人明明知道一辈子都不可能在一起,但有一种感觉却可以藏在心底一辈子,无论什么时候想起,只要是在同一个地方,都是暖暖的,踏实的,坦然的。
因为被迫调走这个问题,梁彩诺已经和家里争执了几次,但每次都是不欢而散。她执意要独自留下来,可她的母亲不放心她一个人在一个无依无靠的城市里生活,所以坚决也要把她带走。梁彩诺在这个时候跑过来找我,就是因为这次调工作的事又和家人闹得不可开交,才摔门而出的。
“调走也好呀,可以换换新的环境。”我说着口是心非的话。
“你才好呐!我就是不想调走!”
“为什么不想调走呢?”
我问完这一句,已经听到了梁彩诺的抽噎声,声音虽然不大,但声声入耳,每听到一声,都让人异常的难受,沉重。平时装扮妖艳的她在这时竟也这般窘迫,那五指三粉,是不是犹如梨花带雨,虽然看不清容貌,是不是也泪流满面。我恻隐之心再次升起,我最见不得有人在我面前撒娇和哭泣。
“别哭了,有什么好哭的,调走就调走了,这又不是你能决定的!”
“人家都要走了还不说对人家好一点儿。”梁彩诺哭声更大一点,平时骄横跋扈的她哪里去了,说出来的话竟是这般温柔。
我的心为之一动,一时竟不知如何回答。在这个城市,我受伤了,她替我打抱不平又替我包扎,这意味着什么?她生气了唯独来找我,这意味着什么?要离开这个城市了,又找到了我来要安慰,这又意味着什么?所有的答案都不言而喻,我更心知肚明,只是我无法说出口,更无法接受。
在这个世界上,有人对你越好,你就越不知道珍惜,有人对你凶巴巴,你反而越离不开。梁彩诺,也许是因为她家境好,以前所有的同学和朋友都围绕着她转,现在遇到了我,我不吃她那一套,反其道而行之,反而让她产生了反依赖。
俗话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没有有恩于我,但也相伴在了我成长的路上。两个人认识这么长时间,点点滴滴的情意,这突然要离开了,谁的心里多少都会有点舍不得。尽管这么长时间以来,和我谈话,我对她很少表现出来和颜悦色,而且有时是以冤家死对头的方式,但这都不能改变我们从开始认识那一天到现在所走过的路,这条路上虽然有不太美丽的风景,但却有让人难忘的记忆。
离开了,对我,对梁彩诺来说也许都是好的,既然不会走在一起,那就何必耽误彼此的青春,如果是这样,那真不如彼此离得越远越好,永远断了念想,去追求各自的幸福。所以,听了梁彩诺的话语,我的心里纵然犹如万马奔腾,也不敢多有一点的非分之想,于是这样安慰她,“嗯,去吧,这是上级的命令,我们又管不了,只好服从。到了一个新环境,你会认识更多的朋友,也会有你自己喜爱的工作,说不定还会遇到一个白马王子,天天给你端茶倒水,捏腰捶背,当皇太后一样伺候你,也不会见到我惹你生气给你吵架,是不是?”
梁彩诺笑了一声,又马上停止住。
“回去吧,都这么晚了,不然你妈又该给你打电话了。”
“我不想回去,回去我妈我俩准保又要吵架。”
“你妈也是为你好,都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你这小棉袄不和妈妈在一块,要是冬天来了,你让你妈怎么办?”
“现在是春天,早就不需要小棉袄了,我冬天的时候再回去!”
你这没良心的孩儿,咋会说出这种话,气的我无语凝噎。
“你爸他们什么时候走?”
“管他什么时候走,最好是不走!”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妈已经帮我签走了。”
“那你现在岂不是什么也没干了?”
“是啊!”
“行吧,那你这段时间就回去收拾一下,顺便和你那些朋友吃个饭,道个别。”
“你还欠我一顿饭!”
“我什么时候欠你一……行!那随后我就请你大餐一顿,为你饯行,好不好?”多亏梁彩诺的提醒,这我才想起第一天认识的时候那次奇葩的吃饭经历,说的要我请吃饭算是赔礼道歉,最后梁彩诺却把钱出了,从此以后这一顿饭一直也没有还上,不是梁彩诺从中做些手脚不给我还债的机会,就是我没有主动找机会。现在终于有了机会,说什么我也得尽地主之意,把债给还了,从此以后也就轻松了。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雨,我都要去接你。但愿以后我有此机会,在我的臂膀下,不再让你孤单。
宛东市人员调整,调来的来了,调走的也走了,人员各就各位,各项工作也按部就班地行动起来。新官上任三把火,新到的书记的做事果然非同凡响,干脆利落,各项事务安排的井井有条,各司其职。在就职大会上就明确提出,从相关领导接管旧城改造这项工程到工程正式开工,争取在三个月之内完成,同时保证工程保质保量顺利建设,从新上任的领导管事开始,力争在预定时间内向上级交出一份完美的、饱受赞扬的答卷!
为了在新任领导班子面前打一个漂亮仗,光辉国际加班加点,与此事有关的人员都是全副武装,枕戈待旦,而越到最最关键的时候,却偏偏有人打起了退堂鼓。
我应该说是个激流勇退的人,特别不喜欢争争斗斗的事情,为了一个蛋糕,蜂拥向前挤去,弄得头破血流,最后也不止定能抢到一块半块。你以为你光辉国际做得够强够大,有这个实力参与竞争,孰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何必为了那一点面子而与别人“同流合污”,甚至会落个鱼死网破,晚节不保。努力了可能得不到,但不努力了就更得不到,这种事情,不是你付出多大努力就可以有多大的收获。既然硬拼可能干不过,那为何不智取呢?
我作为部长的助理,在员工和领导之间起着桥梁作用。近段时间以来,一部的、二部的有不少同事反映工作加班太过频繁,加班时间也太长,感觉太累。也有跟我站在同一条战线上的,说公司何必要在同一棵树上吊死,能包工程的地方多了,何必单单为了一个旧城改造而你争我斗。
我有如此叛逆的想法,还是源于那次遭遇后的“奇思妙想”,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我也要试一试,如果董事长不同意,那再专注于旧城改造的招标之事也不迟,无非被领导骂一顿说不务正业之类的,这又何妨?
经过复杂的思维斗争之后,趁着董事长近段时间为了招标之事经常在总部,我就找了个机会走进了董事长办公室。
“董事长您好。”
“吆,林少阳,有什么事吗?”董事长抬起头,端庄地看着我,面部不带一丝喜悦的表情,可见近来董事长为了招标之事煞费苦心,哪有心情笑的出来。
“哦……您好。”董事长对面还坐着一位,我看到之后就也连忙向他打招呼。
“这位就是你说的那个年轻人?”这个人向董事长问道。
“噢,是,是。”董事长回答。
“哦,小伙子,你好!”
“您好。”我向这个人点头说道。
“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惠佳超市新华路店总经理,我弟,李光年。”董事长对我说道。
“惠佳超市……新华路……总……总经理?”我满脑子疑问。
“怎么了?”李光年问道。
“惠佳超市新华路店总经理……不是叫……廖贵生吗?”
“他呀,早就被解雇了!”
“解雇了!?”
“啊,咋了?小伙子,你们认识?”
“哦,没有,以前打过交道。”我又问道,“那你知道他为啥被解雇吗?”
“投机取巧呗!咋了,小伙子,你有什么事?”
“哦,没什么事,就是问问。”我暗自在心中拍手称快,真是一个大快人心的消息。我想到了三年前在超市卖鸡蛋那次,真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没什么事?我看你的表情不像没什么事?”
“哦……那个……三年前,我在超市卖鸡蛋被他坑过一次。”
“坑你了?”
“是啊!”
“怎么坑你了?”
“就那次卖鸡蛋,他说我们的鸡蛋有坏的,最后我们解决了,他却把我们的标签盗走了,以后就没有见过他。”
“原来,往鸡蛋上贴标签的那次就是你?”李光年很惊讶。
“啊……是啊。”
“哥,哥,这个小伙子确实不错。”李光年又对董事长说,“我说我们超市为什么会在鸡蛋上贴标签,居然就是他弄的!贴上标签之后,这个鸡蛋销售量一直很好!”
简单的片聊之后,李光年以不耽误我们的工作为由就提前离开了,这我和董事长才又言归正传。
“董事长您……您什么时候有时间?”
“怎么了,林少阳,是不是工作中遇到了什么问题?”
“没有,我……我想带您去看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我……一个工程。”是我想要在上面建小区的地方,话一说出口竟然变成了一个工程。
“工程?什么工程?”董事长问话步步紧逼。
“不是,我前段时间看到了一块地方,可以在上面建个小区。”
“真的?有这么好的地方!”董事长终于笑了出来,还以为我痴人说梦话。
听到董事长对此事感起兴趣,我就当真起来。
“真的!那董事长您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咱们走一趟。”
看到我当真起来董事长不好再有推辞的理由。沉思片刻,只好将计就计了,这样回答我:“你说,什么时候都行!”
领导不愧是领导,真有大将风范,我心中暗喜,只要董事长能够同意,那离成功就不远了。
“那就下班之后吧,我安排个车,咱们去看一下。”
“唉,不用,让小赵(董事长的新司机)去就行了。”
“不能让他去,董事长,您的车别人都认识。”
听到我这样的回答,董事长反倒觉得迷糊起来,没有回话,看似满脑子的疑问。
舅舅的出租车早早地停在了光辉国际的门前,下班后,董事长果然如约和我一起坐上了车。一个董事长和公司的一个小兵坐一个破烂的出租车去办事,没有自己的专职司机,也没有贴身随从,这在董事长的出行历史上应该算是头一次。一路上董事长没有说话,眼盯着前方,时刻保持谨慎,车子左拐右拐,穿过一条街又一条街,路也变得越来越坑洼,董事长终于按耐不住了,便开始问我:“这要是去看什么地方?”
“一会就到了,董事长,是一个家属院。”
听到家属院三个字,董事长似乎稍微有一丝放松,表情也不是那么紧张了。
“董事长您坐稳了。”我说完这句,车子就开始颠簸起来,左摇右晃。
穿过一条不太宽的街,眼前突然宽阔起来,就好像《桃花源记》里描述一般,初极狭,才通人。复行数十步,豁然开朗。只不过陶渊明看到的是一片盛世太平的景象: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而眼前看到的却是这般:土地荒芜,不见人烟,垃圾遍地,有溜腰深的杂草,没有平整的道路,还有臭气熏天的臭水沟……
我让舅舅把车停到一边,就对董事长说:“就是这个地方。”
“这是个什么地方?”董事长说罢就开始拉车门下车。
“董事长您别下车,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咱在这里,咱就在车上看看算了。”我把早已想到的话说给了董事长。
“这个地方原来是个工厂,占地将近200亩。不知道什么原因老板跑了,工厂也就倒闭了,要债的人就把该卖的东西都卖了,以后也就没人管了,所以这十多年一直都是这样荒芜着。”我接着说,“工厂的后边是二中的家属院,与家属院只有一墙之隔,原来这里有一条水泥路通向家属院,现在这个地方没人管了,就变成了这个样子。工厂没倒闭的时候,这个地方还是挺热闹的,现在不但有人从这里迁出去,而且也很少有人再来这里。”
“嗯,这几十年我也不在家,也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听了我的解释,董事长点了点头。
“董事长,根据近段时间我对旧城改造这个工程的了解和以前的经验,我觉得旧城改造这个事……能不争就不与别人争了。”醉翁之意不在酒,这才是我真实的想法,得到了董事长对这片地的肯定,我就大胆地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是吗,说说你的想法。”董事长给我充分的表达机会。
“旧城改造是市里边重点工程,投资大,利润也大,这的确吸引人,但政府的工程款什么时候能够下来,一次性下来多少,这不是由我们自己决定的。另一方面,这个工程要求非常严格,稍有不慎,不但要受到政府的批评,还要返工。政府如果一直拖着工程款,工人的工资发不下来,这更影响我们公司未来的发展收益。”
“那你觉得怎么办好?”董事长如见新员工时一样,尽量地让员工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们公司刚来到这个地方,面对的不是人生地不熟的发展前景,而是受到其他建筑公司的排挤和记恨。承包旧城改造工程,能让我们认识各个领导,搞好人脉关系,为以后更顺利的发展做铺垫,但说白了,承包哪一个工程不是为了挣钱,只要我们能够弄下其他的工程,旧城改造谁想包就让他包去!”我越说越激动,“这样,我们把旧城改造让出去,或只竞争一小部分,让其他的公司也有了承包工程的机会,只要我们把眼前这块地弄到手,一样可以实现很大的收益。”
“嗯,你说的很好,也的确是个好办法,只是,如果按你说的,我们将面临两个问题。一,旧城改造如果就地放弃,那等于我们半途而废,不知情的领导和员工为此不满。二,如果我们放弃了旧城改造,眼前这块地再弄不到,那岂不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董事长,我也想到了。旧城改造我们不能放弃,至少我们也要打着幌子,与别的公司竞争到底,不能让别人看出一丁点的破绽说我们私底下在为另外一个工程而努力。这一段时间我们就尝试着这个事情,如果这个事情顺利,那竞标的时候我们就把所竞的数额往下调,如果不顺利,那我们就按旧城改造的原计划行事。董事长,您觉得怎么样?”
董事长没有说话,而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看来他对我的想法出乎意料。
舅舅又把我们送回公司,下了出租车,董事长就直接对我说让去他办公室,看来董事长的确对我这个想法充满了的兴趣。
不过话又说拐回来,光辉国际一部签到这里来后,董事长整天忙的飞来飞去,哪有闲功夫会注意到一个偏远小区里边的一块地。我到了董事长办公室,又把自己的想法具体地向董事长阐述后,董事长表示肯定,同时也说会思考思考。走的时候我又向董事长说:“董事长,这只是我近段时间的一个想法,只当与董事长做一次工作汇报,如果影响到了董事长的正常工作,还请董事长原谅。”
“没事,没事,你的想法很好,年轻人,就得有一点想法,有一点魄力嘛。”
“谢谢董事长,不过……”
“怎么?”
“董事长,这只是我刚刚了解的这么多,所以还有很多不确定,就想着……能不能把这件事交给我,让我再做进一步的了解。”
“行!交给你了,毕竟你对这里最熟悉。”
我谢过董事长之后就走出办公室,但看董事长的脸上却呈现出复杂的表情。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也不是不允许做工作之外的事情,关键得视情况而定,量力而行。要拿下一个新的工程,何止容易,也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做到做不到,总之旧城改造是不能放弃,权当我林少阳自己历练自己,自己说要独自完成,只怕完成不了,又耽误了眼前最关键的事,这也许正是董事长的担忧之处。
要试图去搞定一个工程,就得从基础做起,两年的工地实践加上一年的工作经验,让我感觉到还是有能力把这件事办好。为此,我找来了我表叔严天浩承包工程时所使用的文件和工作时所接触到的有用的资料,认真研读,总希望从中看出一点门道和技巧,但越看越迷茫,越看越感到事情的复杂,越看越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
为了这件事情,我已经付出足够大的努力,我只想试一试,就算最后不成,也不会有所失去,无非就是引起领导的一阵笑声,有些事情不去试一试,哪知道自己做不成?过年相亲说媒的事情过去了,梁彩诺这个经常骚扰我的人也离开了,现在我的世界安静了,除了工作还是工作,每天晚上和领导一起加班到十来点都是家常便饭,甚至有时候都要收拾下班了,常胜也会走到我的跟前交给我一份材料,说:“这个明天下午交给我!”
岂止人不是钢做的,哪能经得住这样的熬煎。旧城改造这个事交给二部以后,常胜从没有问过,只专注于自己的第一个1000万的工程,他的那一帮手下也是忙里忙外。以前付生在的时候还会犒赏一下,现在连想都别想了,就连正常下班都变成了一种奢望。有时候活忙完了,我就做点自己要做的事,常胜看到了就会走到我的跟前,目不转睛地看几眼我正在看的东西后,就会问我:“工作干完没有?”待到我肯定地回答之后,他又问:“在看的什么呀?”然后就会伸出几根指头翻着我的东西,看到了“项目计划书”这些关键字眼之后,就用质疑讽刺加挑衅的口吻说我:“吆,在看这东西了啊,怎么?也想学着承包工程哩?”最后走的时候再叮嘱我一句:“把你该干的活干完再说!”
哎,真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