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摆了摆袖子,十二卫站起身,向着四面八方散开,转瞬不见。
荆芜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一直没有挪开。
燕戬淡淡地问,“是想到了什么了吗?”
这是今晚以来,第一次在这个女子眼里,发现的颤抖。
手紧紧地握住了窗框,荆芜浑身发抖,怎么都停不下来。她又想起了那些回忆,那些如覆骨之蛆的东西,再次找了回来。
从前,遥远的从前。
十一岁的时候,她离开了居住了十一年的孤儿院,去了另一个高高的围墙之中,被称作国安局的秘密基地。作为特工的第一个训练课题,就是杀人。可惜那时候她还不够强大,于是她被重重伤了一刀,在病床上躺了半个多月。
于是那时候起,她就告诉自己,要狠,要快,要断绝一切怜悯和仁慈,这样才能活命。
花了整整十年的时候,她成为了国家最优秀的特工,执行成千上百次任务,失败率低到可以忽略不计。在别人面前提到特工灵狐,知情的人都会不自觉打个冷战。
这个代号对她来说,绝对是实至名归,她就像是一只狐狸,狡猾,冷漠,一张美丽到足够让人窒息的脸,不知道染上了多少带血的吻。
然而这一切,都在那一场大火里消失了。那是好大的一场火。鲜红的火舌短暂地静止后,又猛然蹿到更高,让整个仓库都陷入了蒸腾的热浪之中。浓烟化成了一只利爪,扼住了她的喉咙,让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
这时,不知谁的声音依稀传来,“队长,灵狐还在里面!”
“她失败了,就是死!撤退!”
在进入特工队,队长教给他们的第一句话,就是不成功,便成仁。任务失败,是生是死,都听天由命。
身上的防护服在烈火化为灰烬,皮肉烧焦的味道让她有些作呕,眼前一阵眩晕后,她终于彻底失去了最后的意识。
再然后,等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她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的人穿着奇怪的衣服,说着奇怪的话,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无论她如何喊叫,如何努力,她只能够在触碰到实物的时候,瞬间溃散开来。
她终于接受,她是死了这个事实。
在这个空间里游荡了好久,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看到很多人像行尸走肉一样活着,甚至活着还不如死了。而这些人里,她最终将注意力都放在荆芜这个女人身上。
荆芜在陆家的日子过得非常不如意,尽管在外人看来,她是陆家的大少奶奶,无比风光,可是背地里吃的苦头,外人是不可能想象的。嫁入陆家三年,一路从正房贬为了贱婢,唯一亲生的儿子,在新妇入门后,投到池子中溺毙。
荆芜捧着儿子的尸体,痴痴地坐了三日,然后亲自动手将孩子埋了。这是她和陆家唯一剩下的羁绊,一旦斩断,那么她这个孤零零的浮萍,也应当随波远去了。
荆芜的死是意料之中的,那个女人和往常一样睡下,还做着佳郎将归的美梦,却不知刚刚喝下的那碗药汤里,已经被投入了剧毒。
直到荆芜带着满腔恨意招到自己的时候,她心里的火渐渐点燃了起来,不光是荆芜在恨,她也在恨。她恨自己从头到尾都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利器,恨自己从没有为自己好好活一回,恨,她还有那么多东西没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