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平房一共5排,最前排住的是女生,其后三排住的是男生,最后一排住的是食堂的工作人员,有男有女。记得我刚搬进宿舍,曾徒步“考察”过这个破学校,它的平房历史悠久得可以领一张危房的证件了,自来水管是后来安装的,一排房一个水龙头,夏天中午,常聚满等待洗脸刷牙的同学。我们或许会用最后一排的自来水,并且常能碰见那些女工在洗衣服,还能讨点洗衣粉。
我住的是倒数第二排,我们宿舍后面是一堵矮墙,墙脚长着一棵大大的梧桐树,枝叶繁茂,风吹过,像电影院里的观众在齐声鼓掌。刚住进这间小房的几天后,下了一场大雨,导致由石块垒成的矮墙倒了一截,恰好露出了灰色的树根,根里面还流出涓涓细流来,像泉水一样。倒塌下来的石块都堆到宿舍靠窗的墙根下,学校担心有一天树倒了把学生压死,几天后便来了几个民工叮叮当当地收拾乱土碎石。
我们的宿舍后面正对着是几个女工的宿舍,她们都是25岁左右的年纪,有几个很是漂亮,是男生中午或晚上关注的焦点。她们的宿舍里还有电视,晚上开的声音很大,于是男生们便生气地地吆喝,让她们把声音调小点儿,可是往往不济于事,她们会派出一个或两个人来,先把所有宿舍一扫视,再重点看哪扇窗上还贴着一张脸,骂一声讨厌,就又转身回去了。同学们最大的愿望是能引出一个漂亮的来,即使不漂亮,那个刚吆喝过的人也会兴奋地说,出来了,出来了,只穿内裤。于是大家都爬到窗上急忙找,在哪儿?往往收到的令人懊丧的回答是她已经回去了。
紧张的学习之余,那些女人们便成了同学们最感兴趣的话题了。除了偷窥,每天晚上还有相当长的卧谈会。主要讲自己与那些女人之间的艳史。起初,同学们碍于面子,讲起话来还有点遮拦,后来,便是乌烟瘴气,不堪入耳了。大家会兴致勃勃地讨论,哪一个更好看,哪一个更浪,有煮酒论英雄的意味。他们可能对书上的东西还似懂非懂,但对这些女的昨天穿的什么,今天又换了什么了解得比自己的生日还清楚。每天晚上的这种讨论也有一个递增性,起初是两三个同学提出话题,于是志同道合者附而和之,气氛渐浓,接着那些静静倾听的或刚睡了一觉的,也忍不往加入进来,最后话越来越投机,你一言我一语快把整个房顶掀翻。当兴致达到最高潮,有的便肆无忌惮地宣称自己昨晚又想着谁谁****了,还有的提建议,说那样行不行,趁半夜她们不注意,进她们宿舍,不管丑的俊的摸着哪个算哪个。这时有人提出疑议,说她们把门闩上了,话音甫落,就有人接道,你那玩意儿不是很长吗,从门缝或窗户伸进去不就行了?这往往会引发一阵哄笑。这时又有人无聊地发出怪怪的声音,好像正努力使那玩意儿变长,于是有的笑,有的扔东西打他,有的遥相呼应。
我以前从没有经历过住宿生活,至今才知道宿舍生活的低级趣味,我很少参与进去,因而被他们戏称为外来的小男孩。
自来水旁边有一幢二层小楼,已经破败不堪,这可能是当初的教室,里面空荡荡的,有的有几张破桌子,反正没有值钱的东西,因为门上的锁都不知去向,即使有也早被人偷走了。我几乎怀着凭吊之心来参观它,我遗憾的是见不到那些聋哑儿了,但好在这是他们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我于是想通过一些蛛丝马迹来推测他们的内心。楼下有一大块黑板,上面还留着板报,上面是一行美术字,红色的,写道好好学习,回报社会。不知它是出自老师之手还是学生之手。下面一些内容大概是勉励自己与感激别人的文章,已经记不清内容了。
听到我说的聋哑学校,洛红梅也有些感兴趣。她说她读书时几乎每年都为聋哑学校募捐。还说那些聋哑男孩子,大的有十六,七岁了,经常翻墙到男生宿舍楼洗澡,两方的学生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事件。我问那些可怜的孩子搬哪儿了,她说好像在城市的北边建了一个新学校,不知谁出的钱。
接下来是寂静。在这几十分钟的谈话时间里,我的身体逐渐暖和起来,今晚,是比较冷的。我的身体中一股力量早已壮大起来,纠缠着这屋子里的气味。虽然入芝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但是毕竟我住惯了家里的床,那是一股发霉的味道;又渐渐适应了宿舍的味道,那是臭鞋的味道,因此我的鼻子一直很警觉,时刻小心地分辨,提醒我环境的改变。
洛红梅在这段时间,不知已翻了几次身,弄的被子里的空气像受惊的小鹿,倏而忽而地跑来跑去,直吹的肚子上凉冰冰的。我则一直像僵尸一样动也不动。但久而久之觉得腿上流动的血液不知什么什么换成了硫酸,那酸疼越来越明显,我只好稍动了动。空气变成小小的风吹在脚上,我知道是一翻身把脚暴露了。我于是蹬了蹬被子,这被她察觉到了,于是我听见她地摸索自己的衣服,我睁着眼,朦胧中看到一团更黑的东西飞到我脚上,她的声音很甜,这寂静的晚上,会让我想起女神的降临,她问我是不是被子太短,我说还行,把腿弯一弯就行了。她把衣服盖在我脚上,压了压,接着说,你是一个明事理的人,我比你大5岁,你想想该叫我什么?我想叫她姑姑太便宜她了,于是我说,姐姐。她愉快地应了一声,好像“协议”已经签订了,还发出了笑声,我也嘿嘿地笑了笑,她又说,你若不嫌弃,我就认你当个弟弟。我答应了,虽然口气上不算高兴的样子,其实心中像开了花,喝了蜜。我还决定明天早上叫她一声,以表诚心。
她说她一直希望有个弟弟,虽然已经有一个姐姐,但是成天跟她闹矛盾,她说她最喜欢照顾人,这连她自己也没办法。我不知道她说的话是否违心,但就我而言,确实想有个姐姐。更宽泛地说我想有个兄弟或姐妹,以便不再孤单。我最希望的,首先是姐姐,其次是妹妹,再次是哥哥,最后是弟弟。对于这样的排位,纯是我个人的喜好,我讲不出为什么。她说实在应该感谢缘分,明天真应该插两柱香,备一桌酒席。我说是呀,如果可能,再找个公证人来做公证。她笑了,说又不是给别人看的,干嘛得让别人承认?我说也是哈。
不管怎么说,缘分解了我的一个心结,它似乎有太多的法力,使不合事理的事情变得讲的通。好像这是一把尚方宝剑,谁拿到它干什么都理直气壮。佛法无边,只渡有缘,可见信佛的人最讲缘。我可以肯定她是一个佛教徒了,但我又不得不承认她心中确实装着一尊菩萨,这是感觉告诉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