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菀便动身径直向昆仑山行去,神荼亦跟随在侧,清菀心中虽有不愿,但却未再驱赶,任其而为。
两人刚行至山脚下,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便迎面扑来,清菀心中一凛,忙驾云向山巅行去,神荼亦敛眉紧随其后。
二人还未行至山巅,立在云头俯身望下,只见昆仑山满山的惨尸,尸横遍野,鲜血流成河,染过整片山林,妖艳的血红刺得人眼生疼,清菀震惊的望着眼前的一幕,胃中不停地翻腾,强烈的呕吐感忽欲而出,正欲瘫软下去时,却被人搂入怀中,冰凉的手掌覆上眼眸,温柔的气息浮在耳边:“别看了。”
清菀颤抖着双手一点点拿掉眸上宽厚的手掌,恐怖的场面渐渐浮现在眼前,心脏忍不住的狂跳,突然又想到什么口中急唤道:“陆吾。”不由分说驾起云便向三清殿行去。
跟踪清菀到此处的琉亦、若依看到此景吓的脚下虚浮,从未看到过如此惨烈状况的若依直接瘫倒在地,琉亦却还能勉强站起身。
过了许久两人才从震惊中缓过神,若依突然想到清菀已经上了山,急忙颤抖着腿向山上奔去,却被琉亦给拉了回来。
琉亦虽也没经过什么大风大浪,但此时却沉静许多,敛眉沉声道:“你放心心烟儿那么聪明她不会有事的,昆仑灭门,此时重大,我们必须马上回去告诉师兄。”
说罢,拉起还在愣神的心烟儿急速离去。
空旷的三清殿外,依然尸横遍野,无数的门中弟子皆毫无气息的躺在血泊中。而在这中间一白衣身影半跪在正中,全身千疮百孔,被鲜血染红的衣物破烂不堪,花白的胡须乱如杂草。
“陆吾”清菀疾步奔上前。
已经行至前面的神荼,半跪在陆吾身前,缓缓伸出手探到陆吾的鼻前。
清菀注视着神荼,不多时神荼便转过头来,却是低敛着眉摇了摇头,清菀低下头:“神荼你……”
“孟涂仙人,就在上面。”突然从石阶下传来。
清菀与神荼对视了一眼,迅速躲到了大殿内一处隐秘之地,若是此时让他人看到两人待在此处必定会引来猜疑。
清菀与神荼所隐藏之处正巧能看到外面的情景,只见一群人焦急的向上奔来,还未看清来人一白衣男子已经扑到陆吾身前,全身亦是鲜血斑斑,大声的哭嚎起来:“师父,师父,师父”。
跟随其来的一面色和善的中年男子,手握禅珠走到陆吾尸体前摇头叹息道:“陆吾仙者守了昆仑数千年,想不到今日却在这三清殿前遭此毒手,善哉,善哉。”
又转头望着跪倒在地的男子:“你可看清是何人所为?”
男子抬起头,抹了把脸上的泪痕,眼中充满了恨意,咬牙切齿道:“弟子看清了,就是漪兰居弟子,清菀。”
如同九重天雷狠狠砸向天灵,清菀木然的站在原地,甚至连神荼何时握住了手都毫无反应。
孟涂沉思许久,复又问道:“此事重大,你可看的确切?”
男子转身跪在中年男子身前,重重的磕下了几个响头,笃定道:“当真看的确切,弟子虽在昆仑见过她一面,却记忆犹新,并且她还亲口承认自己便是漪兰居清菀。”
又狠狠磕下几个响头:“此妖女如此心狠手辣,求孟涂仙人替我昆仑上下做主。”
孟涂将男子扶起,一脸愁容道:“你且先好生安葬了你师父和同门师兄弟,我这便速速告知冥炎上仙。”话落便驾云离去。
“多谢孟涂仙人。”男子望着离去的身影又感激的重重磕下了几个响头。
清菀不知何时离开的昆仑颠,亦记不清后来发生了什么,但男子的话语却在耳侧挥之不去,震得整个脑海嗡嗡作响。待醒转过来,却是躺在一间破旧的茅屋中。
“你醒了?”关切的声音在耳侧响起。
清菀呆滞的侧头望向神荼:“你怎么还不走?”
“走?走去哪?”神荼故作不解的笑道。
清菀转过头无神的望向屋顶,幽幽道:“如今我在劫难逃,他日冥炎必定会来捉我,你跟着我,怕是会受我所累。”
神荼收了一贯慵然的姿态,一脸正色的问道:“你如此肯定冥炎便会认定你是凶手?”
清菀望着屋顶,声音中听不出半点波澜:“信也好,不信也罢,既然昆仑的人认定是我所做的,冥炎身为上仙,身为仙界之尊,自会给他们一个交代,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神荼低眸沉思,许久才望向清菀,神色令人捉摸不透:“若是他选择了你呢?”
疲惫的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颤,清菀虽与神荼说起过自己与某位上仙之间的事,但却从未提起过那位仙人便是冥炎,此时说者无意听者有心,秀臂掩着双眸,却是不再作答,并非自己不愿回答,而是连自己都不知道答案是什么,对于自己与苍生,冥炎定会选择苍生,自己也曾自私的希望她与苍生之间,冥炎会选择自己,可这一切不过是痴心妄想,自知这段情感一开始便是错的,却是一错再错,无法自拔,也曾试图想要忘却,却发现当一个名字已被深深刻在心头,再想抹去,便是割肉挖心。
静默许久二人也未再言语,神荼见清菀似已睡去,缓步走到清菀身前,满眼的柔情、爱怜,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凶手,还你清白。”待走到门边,突然脚下微微一滞:“等我回来我便将所有的事情告诉你”说罢便驾云离去。
清菀心绪紊乱,已无心顾虑神荼最后所说的话,缓缓将手臂从眼眸处拿了下来,站起身走到门外仰首望着远去的身影,那是黑暗中的一盏烛光,冰冷中的一杯欢伯,曾在自己最无助、最孤单寂寞之时,曾有一个温柔的男子在心中注下一汪泉水,安下一片宁静。
泪晶滴落,灵音悠远:“神荼,谢谢你。”三生烟火,一世迷离,世间万物,唯有情之一字无凭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