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浓,满地残红,凉风袭过,枯草如波浪般波动,清菀抱膝坐在青石上,双眼无神的望着远方,良晌,开口道:“你若还在,可否出来陪我说会儿话?”
话音未落,白衣男子不知从何处现了身,缓步走到了清菀身侧,伸手将白色的披风披到清菀身上。清菀转首望向神荼,神色专注,眼中却是另一个人。
“我可是像你心中的那个人?”神荼突然问道。
清菀收回目光,继续望着远方,凄然道:“不像,他不会像你一样此时能站在我的身边。”
神荼僵了僵,似有意又似无意的问道:“若是此时他就站在你的身边?你该如何?”
清菀顿了顿,眼眸渐渐垂了下来,该如何?她也不知道答案,紧抿着双唇晶莹的泪珠无声自眼角滑落,清灵的声音仿佛要飘向远处:“我不知道,或许我会留下来,也或许……我会决然离去,从四年前我该离开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的相遇从来都是杨柳飞絮,一场飘渺梦境,也从不敢奢望有朝一日能与他长相厮守,因为我知道……我们之间不过是彼岸的曼珠沙华,此生终将会缘灭幽冥,只要有那么一刻他曾怜惜过我,曾爱护过我,便就够了。”
神荼站在一侧,低敛的双眸看不到任何神情,微风过,一滴清泪落在指尖,转瞬又消失不见。
三生石畔,是谁暗抛了红豆?菩提树下,一缕情丝为谁种下?一颗莲心又付于谁?重叠泪痕缄锦字,人生只有情难死。
漪兰居
树树秋声,山山寒色,深深庭院空无一人,人去镂空,深深庭院变得越发冷清萧条。
静枫正从阮碧芹房中走出来,突然一红影自院中闪过,静枫幻出长剑疾驰追去,可是行到后山却未寻到半点身影,正欲转身离开,一娇媚之声在头顶响起:“姐姐可是在寻奴家?”
静枫抬首望着坐在枝桠上的红衣女子,姿容妖艳、妩媚动人,敛起眉头:“你是何人?”
女子邪魅一笑,跃身到静枫身前,谦卑的鞠了一躬:“小女红凝见过姐姐。”
“休得胡言,我何曾有过你这个妹妹。”静枫蹙眉怒喝。
红凝见到静枫如此不怒反而掩唇柔媚一笑:“姐姐言重了,你是菀儿的师父,凝儿唤你一声姐姐也是合情合理的。”
提到清菀,静枫戒备的目光柔和了下来,也不再将红凝的话放心上:“你认得菀儿?”
红凝眼底闪过得意的笑意,亲切走上前:“自然认的,便是她让我来看看姐姐的。”
静枫审视的望了一眼红凝,见来者似乎并无恶意,便收回了手中的剑,关切道:“你见过菀儿了?她可好?身上的伤可有好?”
红凝极为自然的笑道:“姐姐且放心,菀儿有冥炎阁主细心护着定是让她受不得半点委屈。”
红凝望了一眼已然神色黯淡的静枫,故作惋惜道:“说来这二人真是对苦命鸳鸯,虽然两人情深意重,但毕竟一个仙,一个人,仙人殊途,已是违背了天意,偏偏不巧两人又是同门师徒孙的关系,违背天道纲常,这若要是被人知晓了,岂不是要遭世唾骂,说不准还会留下魂飞魄散的下场,那可如何是好。”说着嘤嘤哭了起来。
说到‘魂飞魄散’四个字,静枫的身子猛地一颤,本想着将清菀逐出师门,让冥炎带回沧夷阁,至少可以保住清菀一条命,但不想两人却已定了终身,也许这么做才是真正害了清菀。
红凝望着静枫得意的一笑,知道静枫已经相信自己所说的话,继续哭诉道:“其实不瞒姐姐,今日凝儿来还有一事。”
“什么事?”静枫将思绪收了回来。
“想借贵派迷魂铃一用。”
放松的心瞬间提了起来,警戒的望着红凝:“迷魂铃乃本派神器,岂能随意借人。”
红凝哭声忽的大了几分,掩眸委屈道:“姐姐当真误会妹妹了,如今菀儿深陷情网,自是情根难除,我怕他日误入歧途,想着用那迷魂铃迷了菀儿心魂,忘却这段情事,妹妹并非贪婪贵派神器。”
静枫面色一正,依旧坚决道:“误会了姑娘是静枫的过错,不过神器乃是本门重物借不得,还请姑娘回吧。”说罢转身便离去。
待静枫的身影远去,红凝才渐渐放下袖摆,眼角处却无半点湿意,望着静枫远去的身影,嘴角扯出一道狡黠的笑容。
离开后山,静枫不知不觉的便走到了宝阁楼前,静枫抬头看向门匾,因长久不曾打理,金色的大字早已布满了灰尘。
推开门,黑暗的殿内,只有一只泛着金色光芒的娇小黑色迷魂铃悬挂在半空中,寂静的大殿偶尔会传来若有若无的脆铃声,仿佛一不察觉便会将人的心智迷了去。
静枫耳边不断回想着红凝的话,好像受了蛊惑一般,颤抖着手缓缓向迷魂铃伸去,刚触到铃壁,迷魂铃便开始嗡嗡作响,静枫慌忙收回手,急忙转身离开,可刚至门口,却又停了下来。
静枫转过身望向身后的迷魂铃,紧扯着身上的衣襟,犹豫良久,才下定决心转身走到迷魂铃前,伸手捻诀,在触碰迷魂铃时便没了声响,静枫迅速将迷魂铃藏入袖摆中,便急匆匆的离开,慌忙中却未看到隐秘在暗角处的阮碧芹、红凝。
红凝从暗处走了出来,奸笑着看向已经没入黑夜里的身影:“你这位徒弟果然是爱徒如命,不过她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害她的却是她最亲近的师父,而且也猜不到那迷魂铃上早已经被你刻下了冥炎的天辰。”
又转首望向隐藏在黑暗处的阮碧芹:“奴家可是又帮了你一次哦。”
阮碧芹冷哼了一声:“你为罹煞,我为复仇,你我不过是各取所需。”
红凝谄媚一笑:“姑姑何必分的如此清楚,当初我帮你将清菀从旸谷中带出,你帮我放了尊上,你我早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谁也逃不掉。”
阮碧芹双眼微眯,目含杀意,冷冷道:“信不信我现在杀了你。”
红凝面对阮碧芹的寒光视若无睹,始终媚笑着:“要是曾经奴家倒信,如今你被冥炎封了真气,鹿死谁手可说不准。”媚眼中亦渐冒杀气。
阮碧芹怒目而视,正欲提剑,红凝却闪身消失不见,空留媚音:“奴家改日再来拜访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