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千炀眼睁睁的看着浮山顶处轰然炸开,一道青气如龙,重重轰在浮山上,以势不可挡的威势炸裂石壁,轰入第八重的一处洞窟里,然后一声濒死的惨嚎响彻浮山,也传入左千炀的耳中。
那头令他捕杀两次都无功而返的乌蟒,就这样被一剑斩杀!
都说剑士修行剑气剑意到极致,便能摧山破石,锋芒难挡,真是所言不虚。
左千炀怔怔的看着那一剑,那随心化出的青气剑罡,神意充足,宛如一条青色蛟龙翻腾九天,不禁感叹道:“这才是真正的仙剑大道,在这一剑面前,什么驭剑千里取人首级,都只不过是旁门技巧,不值一提!”
胖子师叔站在一旁撇撇嘴,小声道:“哪有这样夸自己师傅的,不就是精气神意俱足的一袖青龙嘛,这样大惊小怪作甚!”
左千炀笑了笑,刚才的那一道青气剑罡,为他指明了驭剑术中的上乘法门,不要执着于剑术的巧妙变化,而应注重剑器中的神意精气,譬如四象剑中的那四招剑式,落到澹台长明手中便是天差地别,一剑出便有风雨雷电天象显现,威力无穷,而让左千炀使出,就只能徒具其形,而失其神采,这就是剑道之上初入门径与登堂入室的区别,上乘剑士一剑可化万法,诸般法门信手拈来,故而锋芒无匹,而徘徊在剑道大门的剑士,剑术可能绝妙,却独独缺失那一份神意,只能沦落下乘。
澹台长明斩杀乌蟒的一剑,看似不过普通的挥剑,实则沛然气机遍布浮山,精气神凝于剑锋,左千炀设身处地的想着,即使自己有着真丹境界的修为,该用何种神通对敌,又该用何种方式避开,最后竟发觉整座浮山都在师傅的气机铺盖下,除了硬挡那一剑外,别无其他选择。
这样的剑道境界,不由让左千炀心生神往之余,又心生高山仰止的崇慕心思。
“小雷,过后几日再来看你,今日我先带千炀离去,好为闯关下山做好准备。”
澹台长明清淡说道,大袖一卷,化出一道匹练卷着左千炀,离开浮山。
左千炀离去之前,朝着胖子师叔挤眉弄眼的怪笑,好似耻笑身躯雄壮的师叔竟有个这样的秀气的称呼。
胖子师叔心生恼怒,这小子真是一点都不懂尊敬长辈。
看着被一道匹练卷出浮山的少年,胖子师叔低声道:“可要记得来看我啊。”
整座浮山,又恢复到百年前那般寂静。
只是胖子的身影在浮山下,显得很是孤单。
……
经历一场天地颠倒的错乱不适后,左千炀昏沉沉的站在青阳主殿里,不经意间向殿外看了一眼,自己当初进入浮山秘境时不过寒意渐重,草木染霜,如今再出来,就已是大雪纷飞的隆冬时节。
蓦然间,左千炀生出一种山中一甲子,世上已千年的悠久感觉,恍如他在浮山中待了甲子百年,已不知世间春秋几何。
澹台长明看着小徒弟脸上的茫然神情,不禁笑道:“修行之人,本就是不知山中岁月,百载春秋是世间俗子的悠悠一生,可在我等眼中,却只是参修大道的一瞬光阴,虽然现在少有动辄闭关甲子坐定百年的修道真人,但参透一卷上乘经诀,熬炼一炉上品丹药的确是很耗费时日。坎离宫的守真师叔为了炼出一炉白日丹,已经闭关整整两甲子,至今还未出关,修行人对岁月时日并没有凡间俗子那样看重。”
左千炀收敛心神,正声道:“千炀如今已是通玄上品,可驭剑千里,大黄庭已再上一层楼。”
澹台长明点头赞许道:“很好,大黄庭气息悠长,加上你的驭剑手段,通玄上品的法力,差不多也能走到山下第二关了。”
第二关?
西昆仑弟子下山可是要连闯三关的。
澹台长明从手中戏法般的变出一颗浑圆丹丸,龙眼般大小,闪动着细微光晕,轻声道:“加上这个,应该也就够了。”
左千炀看着那颗乌光流转的丹丸,迟疑道:“这是妖魔内丹?那头修行八百年乌蟒的内丹?”
澹台长明递过那颗乌蟒内丹,温和笑道:“也是你运道好,原本这头乌蟒远远未成气候,只是仗着吞食同族血肉,勉强壮大身躯,近几日估摸着是被你两次捕猎给惊到了,不顾后果的吞吃了三头六百年的成年乌蟒,强行结成了这颗内丹,现在倒是便宜你了。”
左千炀接过那颗圆润无暇如同明珠的乌蟒内丹,握在手中一股充盈生机缓缓沁入肉身,他惊异问道:“妖魔内丹的效用竟然这样明显?感觉比上品丹药的作用还要强上几分。”
澹台长明哭笑不得,解释道:“你当妖魔结成内丹是易事?妖魔天生寿命悠长,可是灵智低下,八九百年结丹的妖魔都是得了大造化,不然你看这头乌蟒存活八百年,修行的日子是我一倍多长,可不照样被我一剑斩杀!妖魔成道远比人要来得艰难,这颗内丹当然也比药草灵材炼制的丹药效用强。丹药是调理血气,愈合伤势之用,哪里比得上内丹可助你修行。”
左千炀一脸恍然,握着乌蟒内丹的手不自觉紧上几分。
澹台长明轻声道:“你这几日就在大殿里清修,服下这颗乌蟒内丹,导引练气,行功至丹田,八百年日积月累的天地精气,也不知能不能让你凝聚出一道法力种子来。”
左千炀张口吞服下那颗凝结乌蟒八百年修为的内丹,闭目导气,那颗内丹在体内轰然炸开,磅礴元气冲向四肢百骸,滚滚如江河浪潮。
澹台长明看着闭目修炼的少年,喃喃自语道:“为师只能帮你到此处,修行路途坎坷,还得你自己来走。”
殿外大雪纷飞,殿内寂静无声。
一日过去,少年如老僧入定,不知饥渴寒暑,只是肉身赤红如火烧。
第二日清晨,赤红颜色从肉身消减下去,少年体内气机滚荡,发出阵阵雷鸣。
黄昏之时,少年呼吸全无,宛如一具泥像木雕,毫无生机可言。
同样旁坐在地的澹台长明睁开眼,瞧了左千炀一会,似乎没有看出何种玄妙,继续闭目冥想。
第三日凌晨,殿外风雪更盛,寒风肆意,大雪如席,整座西昆仑都裹上一层素白。
青阳主殿内旁坐的少年,体内绽出一道刺眼光华,从下腹丹田处一路直冲眉心识海。
少年在这三日里头回睁开眼,眼眸中有熠熠神采,他忍不住胸间那股汹涌快意,长啸一声,通体舒爽。
澹台长明站起身,开怀笑道:“竟然先是凝聚了一颗剑种,很好,剑道之上再进一步啊!”
左千炀伸展身躯,感受着体内如长河奔涌的滔滔气机,满足笑道:“这只是一道剑种雏形,等我将钓气经,大黄庭,也凝聚成法力种子,那时我便可以尝试熔炼真丹了。”
澹台长明指着大殿外,意气风发道:“三关一过,天地辽阔。你还不下山去!”
左千炀向师傅躬身一拜,踏出大殿,一身云纹白袍闯入风雪中,大雪漫天,奔行急掠的少年,一如当年的那袭白衣。
大风大雪,负剑下昆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