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净接触到东阳那打探的目光,也不收敛自己的喜悦,只是道:“大司农丞一案,落音许是知情者,或许能问出什么来。”
东阳晃然的点了点头,问池净:“那要不要派人去接?”
池净见东阳信了自己的话,心里却是微微的松了口气。虽然他与落音已经坦诚相见了,可是不知怎么的,被东阳这样看着,心里就觉得不好意思,总想着遮掩一下。
其实有什么好遮掩的,东阳都知道他们两人的事呢。
“派人护着就行了。”池净答着,东阳领命出去,他却是坐不住,在房里走来走去。
他其实更想亲自坐车出去接她,只是消息能传回来,怕也是快到了。也想亲自去门口接,可他亲自去接,影响也不好。院子里的人知道一些也就罢了,可是要是外人知道他看重落音,对她来说可不是好事。
他要保护她,所以不能让人注意她,也就不能让她出现在大家的视线里。
至少,在他给她一个能匹配他的身份之前,就不能。
若大家知道他喜欢一个没有贵族身份的女子,恐怕其他人各种算计为难,甚至羞辱都会加到她身上,她喜欢安静,就不能给她找心烦的事。
池净不由感叹,身份高了也不是好事啊!
到了池净府上的那条街口,落音掏了五纹钱准备好。像公子府这等地方,没点身份,一般人是不敢在门口停车的,至少要离门口隔着二十多米远停着才算是恭敬。
谁知付钱时,那车夫竟是不要,说她是伺候公子的人,不能收她的钱。
落音不由哑然失笑。
她知道池净的风评向来极好,是个为民着想的公子,这宁国里的百姓,可是很爱戴他的。只是她没想到,竟是爱戴到了这等的地步。这古人可不是傻子,看你是贵族就给你免费服务,由此可见池净是得了民心的。
可是池府里上百个人,哪个不是伺候池净的?他要是这样免下去,还不得穷死?
落音笑着将钱放到他的座位上:“你既然知道我是侍候公子的,自然也当知道我怎么可能占你便宜?”说着,行了点头礼,就转身向着门口走去。
府门前挂着月白色的笼灯,清清冷冷的。
落音有些沉默,她离开与不离开,原来并没有多少区别么?
进了门,递了牌子,那守门的也没说什么,只是看了她身上的衣服一眼。
落音看他神色如常,又不由松了一口气。显然她失踪了的这一天半,知道的人并不多,不然怕是说什么难听的人都有了。池净应该正是因为要保护她,所以府里看着才平常,不声不响的。
低头走着,然后脚步越来越慢。
见了池净,她应该怎么说?
他要是问起她来了,她要不要将昊铭的事情说出来?
如果她不想说,他要是坚决要问,或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不再喜欢她了怎么办?
原地转了两圈,落音抬头向着池净的院子走去。
不喜欢了就不喜欢了,死了一棵树,还有大片的森林,她童雾舞还怕找不到一个真爱自己的?
只是这一抬头走了一步,脚已经僵住了。
院门口处,一人雪色深衣,青冠墨发,正提着月白色的灯笼,静立在院门外,眉眼含笑的看着她。
落音心底一暖,眼泪突然间就滚落了下去。
曾几何时,她无数次期望晚自习放学回家后,有人能为她在家门口留一盏灯,好让她不再害怕黑夜。可是,家门口是有灯,却从来只为弟弟和继父而留。
如今,有一个人,在提灯等着她回去。
落音在这一瞬间,被感动了。
此时她才明白,为什么她一直害怕池净的身份。
因为她向来坚强,却从来不勇敢。
她害怕失去,害怕面对失去后的太多的东西。
这一刻,她明白了,也已经不害怕了,愿意不逃避,勇敢的去面对,可是两人中间却隔了一个昊铭。
迟了么?
迟了吧?
落音擦了一下眼泪,对着池净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迟不迟,要试过才知道,她要改过妄自菲薄的习惯,所以不能自已下结论。只有勇敢了,才会在失败了时更坚强,也才会不留下遗憾。
大步向着池净走去,落音接过池净手里的灯,笑意盈盈。
“回来了?”池净笑着问,声音温柔如水,目光如春风和暖。
只一句平常的问候,却震了落音的心,鼻间酸涩难忍,忙顺着点头的动作低下头,将眼泪眨在了地面上。
池净是什么身份?
公子岂会等一个宫婢?
他是在以男子的身份,等自己喜欢的人。
落音跟着池净向门里走,抿紧了唇,才压住了内心的激动。
院子里上房处依旧挂着月白色的灯笼,可是却没有一个人。
池净放慢了脚步,让落音走在他的右侧,然后,从宽大的袖子里伸出手,过去拉住了落音的左手。
她的手冰凉,这样握着,才觉得心安。
落音感受着手上那滑润的触感,张开手指,与池净十指相扣。
淡淡的情愫从这一相握里流转了出来。
到了门口处,落音想着池净屋里或许有人,就要松开手,池净却是捉着她的手不放,落音也就不再坚持。
房里并没有人,落音在厅里的门口处灭了灯笼,两人进了池净的房间。
一进门,池净突然转身,就紧紧的抱住了落音。
“落音,你不知道,我心底里,有多害怕。”池净在落音的耳边低语,深深的呼吸。他从来不缺什么东西,所以也不会失去什么。可是这一次,他害怕失去。
落音也紧紧的回抱着池净,他的呼吸,喷在了她的脖子上,痒痒的感觉,一直痒到了心底深处去。
对,害怕。
她其实也害怕。
害怕从昊铭的手里出不来,害怕出来了,也就失了她与池净之间刚产生的情谊。
落音踮起脚,望着池净如玉雪脂雕的容颜,喉间咽下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