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冬梅组织得相当成功,家长到齐后都进不了教室,等到把锁打开又没有灯,点了几只蜡烛却看见黑板上画了个镜框,一个特征明显倾向于戴老师的卡通人物,画了一个老头头发稀少,带个眼镜,黑板正上方写着“戴自国同志追悼会”左边写着“驾鹤西去”右边写着“音容宛在”。
戴老师突然感觉呼吸急促,胸脯急剧起伏,脸色发白,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家长们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有的跑向办公室叫人,有人往校门口跑想去喊救护车。陈冬梅当时就懵了,站在教室角落浑身发抖。
张澜急忙走近,轻轻抬起戴老师的手,不停大力拍打他双手肘弯,直到拍成了青紫色,戴老师终于醒了过来。其他老师过来轻手轻脚的抬起来到学校门口叫了个三轮车把戴老师送到医院。
戴老师躺在病床上神色还算正常,大热天盖了个被子,右手伸在外面打吊瓶,他的爱人和一班班主任李老师坐在病床边脸色忧愁,
一个医生轻轻推门走了进来,他是以前戴老师的学生,叫罗平。
“还好送得及时啊,而且在送院前做了有效的处理,不然真是不堪设想!我想问问,戴老师的手是谁拍的?”
“好像是戴老师的一个学生,张澜是吧?”李老师用目光询问
“如果是我的学生,那应该就是张澜了!他前段时间给了我一个方子,我没有用,还真是……”戴老师说
“那方子还在吗?我学的西医,但是医院里有坐诊的老中医我请他来看看。”
还果然是个老中医,长的鹤发童颜,满面红光,这是全省著名的老中医刘海兰。他接过方子认真看了看说“可惜了 ,你要是用这个方子也许早就好了,是哪位大夫开的方子啊?“刘海兰问道。”是我一个学生给我的,说是他叔叔就是这个方子看好的“戴老师答道。”“那这个大夫在哪个医院呢?”,”这个就不知道了,没有问,学生也没说。“
刘海兰沉默半响说:“小罗马上去药房拣药,就照这个方子,先服三剂,输完这瓶就出院吧,有机会让你学生来找找我。“
门轻轻隙开,张澜从门缝里探出头看屋里没有其他人了就推开门带着陈冬梅轻手轻脚得走了进来,把带的水果放在床头柜上。戴老师微微睁开双眼,看见是张澜挣扎着想坐起来,张澜忙伸手阻拦,“戴老师,怕影响你休息就没有来看你,你不在学校,语文课改成了自习,同学们就叫我和陈冬梅来看你。“说完张澜侧身让戴老师能看见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陈冬梅。
陈冬梅双眼浮肿,一看就是已经哭过一场了,低着头上前一步,嗫嗫嚅嚅说不出话。戴老师没用为难她:“谢谢同学们,我已经没事了,马上就出院,休息几天就来上课,你们下去好好学习。“陈冬梅终于还是说:”戴老师,对不起!“”好了 ,好了,知道了 ,知道了“戴老师很高兴,等张澜两个出了门微笑着按了床上的呼叫器:”输完了,麻烦来取下针头“。
出来医院大门,张澜对陈冬梅说:“晚上我请你看电影“。陈冬梅大喜,上前两步并排到了张澜旁边”说话算话?“。”嗯,我请客,叫上你的跟班“,”哦!“陈冬梅很失望站在原地没有动,过了一下又情绪高涨一路小跑追上张澜叽叽喳喳得闹。
在电影院碰到了虎哥,虎哥站在显眼位置对几个朋友高声谈笑,打架事件后他们的活动范围大幅压缩,学校门口基本没有去了。张澜 那次在他耳朵边说的悄悄话是:“去中和镇找齐大夫,瘦子的手他可以接”,虎哥第一次见到张澜的时候看他带着学生在跑步,还以为是学校的老师。其实这是智商的问题,张澜是比其他学生高大,但是也就是稍微老成一点。如果他知道是个十七岁的娃娃情何以堪。
虎哥快步走到张澜面前:“张哥,看电影?”张澜微笑着看了他一眼“是啊,不知道还有票卖不“,”张哥看电影还要什么票哦,走走走,验票的是我兄弟,我带你们进去“
电影很精彩,《英雄本色》。几个小跟班看得热血沸腾,出了电影院还在念着台词:“轻轻的我来了,就像我轻轻的走,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戴老师过了几天来上课的时候,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戴老师很激动,不争气的当着全班学生的面流下了眼泪。按张澜方子拣的药,效果很好,以前的症状基本都消失了,这次他真真切切感受到了做老师的快乐。
张澜的十八岁生日正好是个周末,他早早地去张兰坟前把杂草锄了一遍。他想给张兰立个碑,却无从下手,肯定不可能去问齐九龄该怎么做。他老是觉得妈妈就在家里做好了饭等着他,但是直觉告诉他妈妈可能永远不会回来了。
有个关键的问题,张澜没有钱了,下学期的学费都不够,如果还想继续读书就必须要解决钱的问题,他准备去肥料厂挣钱点。等有钱了再考虑立碑的事情。
“齐叔,暑假我可能回不来,学校组织勤工俭学,我想报名“张澜对齐九龄说。
“是不是没钱了?没钱的话我这里有”齐九龄说这话的时候有点阴阳怪气
“有,妈妈留的钱我还没用用完呢。”
“你看这我看病挣了点钱,也不买个米买个油,你也算在这里上过几天班,要不然发点工资?”齐九龄有点嘲讽的意思。
“齐叔真的不用,不是钱的事,勤工俭学是学校的统一安排”张澜果断拒绝
“瘦子的手我没有看,在外面惹了事我是不檫屁股的。“齐九龄阴森森的来了一句
这一句跳跃太大,张澜吓了一跳,果断转移话题“齐叔你认识县里叫刘海兰的老中医吗?”
“不认识,要给我玩花样你还嫩点,自己去接吧,哈哈哈。”齐九龄很得意。
肥料厂上百个职工,杂七杂八好多部门,搬运工有个头目叫王富国,手下有十多个人,负责和厂里联系活路并结算工钱。他自己可以不用干活,直接按数量提成。肥料生产出来就用行车爪起来,堆在一个大车间里,用推土机推到门口。搬运工负责打包,过秤,然后装上车皮,运往周边县市。
王富国见张澜斯文白净,不像做体力活的,就安排他和自己一组,负责打包和过秤,自己负责装车,每吨总共二十元,张澜可以分到五元。
六月的太阳晒得人心里发慌,车间里推土机扬起粉尘落在搬运工头上,每个人脸上都蒙着一层白灰。上了岁数的有的带个口罩,年轻的任由灰尘吸进身体。张澜的活很简单,用铲子把肥料倒进口袋里提到称上装够五十公斤再用绳子扎紧口子就行了,王富国则要把装好的肥料扛到十米外的车皮上,还要上车去码好。
王富国上身脱得精光,肩膀被口袋磨得通红,汗水从头上流到背上脊柱处汇成一条小沟。他一言不发只顾来回扛包,一会又爬上车皮一包一包的码好。张澜开始还跟不上节奏,慢慢的身边堆满了就帮着王富国往车皮上搬。一上午装了十吨。王富国走到水龙头边大口大口的喝水,用手捧起水往身上泼,低下头就着龙头冲洗。完了后对张澜说“前面有个小饭馆,先去把饭吃了,下午两点还有活,我回家去吃。”,“王哥,下午你来打包,我来搬,你干了一上午也累了。”“好嘛,下午先看看能不能干下来,不行再说。”
下午王富国来的时候张澜已经打包好了一大堆,正坐下屋檐下乘凉。他不好意思的说:“家里有点事,来晚了,你先休息下。我先把这里的搬了”说完又脱下衣服开始搬肥料。张澜也跟着脱下衣服露出一身腱子肉。“行啊,兄弟,像个干活的,我还小看你了”张澜双手各提起一包肥料大步向前走去,到了车皮边上左右开弓直接丢了上去,王富国看的目瞪口呆。
大概不到两小时二十吨肥料整整齐齐的码到车皮上,王富国心想明天要多领点任务。叫上张澜去长财务室结账去了。会计是个年轻人,正对着风扇喝茶,王富国递上一只烟,摸出打火机把火打燃双手捧着把烟点上“王会计,三十吨“,”今天可够快的啊,这才几点?数目对不对啊?“王会计斜瞥了一眼王富国说,”够的,够的,我点了两次数“。王会计拉开抽屉拿出个本子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叫王富国签字。“一共五百四,你数数看对不对?“张澜用手轻轻碰了下王富国,心想不是说好的二十元一顿吗?应该是六百啊。”对的,对的,王会计数过的还会错吗?“
王富国带着张澜走出财务室把钱拿出来说:“兄弟,说好的我搬你装,结果还是你搬的,这样,第一天我占点便宜,六百我们对半,一人三百,你看怎么样?“王哥,这样不合规矩,我就分一百五,这个是说好的,而且我看你也只领了五百四啊”,“兄弟,你是看不起人啊,如果其他人知道了我以后还混得下去吗?”王富国说。“王哥,你这样我明天就不来了,我一天挣一百多够我用了。”“兄弟,不多说了,晚上到我家喝酒,这个钱我们就买点酒菜,这样可以了吧。”王富国说。“好,就听王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