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花寨修在半山腰,勤劳的苗人在山上开垦出一块块梯田,隐藏在漫山的浓雾中,树林和岩石下流出清冽的泉水,发出潺潺水声,红彤彤的太阳穿过浓雾照在梯田的水面上好像一面面镜子。
一声声鞭炮声惊醒了山林中的飞鸟,扑哧扑哧的飞到天空,发出欢快的叫声。红花寨里充满了鞭炮的硝烟味道,太阳把整个寨子印成红色,一阵阵悠扬的歌声响起。苗族新年到了。
大妹和二妹拿出在县城买的苗族服装叫大家换上。赵叔和赵妈拗不过大家,他们到寨子里二十年,这还是第一次穿着苗族的衣服。
翼翔也回来了,赵叔很高兴,提议大家一起去爬爬山。寨子里家家户户都在杀猪宰羊,人们看见轮椅上的赵叔也难得的露出微笑。
赵妈和张澜远远的跟着人群,这是赵淑芬故意安排的。
“赵妈,这几年真是苦了你,赵叔这病……“
“有什么苦不苦的,现在日子好多了,以前还吃不饱饭呢。“
“我冒昧的问一句,你岁数比赵叔小这么多…。。“
“赵叔当连长的时候我还是个小卫生员呢,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我们也没个婚约,就耽搁了几年,等他到了红花寨我才找来的。”
赵妈轻描淡写几句话却道出了无尽的心酸和惋惜,更多的是生不逢时的感慨。
“淑芬都给我说了。那年我不在红花寨,但是老赵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发乎情止于礼,绝无丝毫越轨。对黄婆婆最多就是心有愧疚。你就放心去做吧。“
张澜追上人群,从北燕手里接过轮椅说:“赵叔,明天开始我给你看病。“几个孩子喜上眉梢,赵叔和赵妈对视一眼,慢慢点点头。
寨子里忽然传来喧哗声,一头头牛带着红花,挂着红布正牵往山上斗牛场。龙凌闹着要去看,赵淑芬笑着说:“等下我们都去,还有个节目你更喜欢,叫游方。“
寨子里的姑娘穿着节日的盛装,衣服上绣着彩色的图案,挂着银饰,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一群同样打扮的年轻男子站在村口看着对面的姑娘唱起歌来。原来这就是“游方“,是苗族的传统,姑娘们邀约到一起和外来的男子对歌,通过歌声表达爱慕之情。
赵淑芬等人一来,对面一阵骚动,这么如花似玉的姑娘他们那里肯放过。有几个大胆的走到三个女人面前唱起了游方歌,歌声悠扬动听,音调高低起伏,不时夹杂着动物的叫声。淑芬和北燕只是抿着嘴笑,龙凌却涨红了脸狠狠的掐张澜的手。
“我们去斗牛场吧。”张澜坚持不住了。大家回家收拾起鸡鸭鱼肉往斗牛场走去。
翼翔和张澜抬着赵叔走到斗牛场的时候,斗牛已经结束了。人们围了一个大圈,在坝子中间跳舞。龙凌高兴起来,拉起张澜走进人群装模作样的跳了起来。
一家人找了个角落,把各种东西摆在中间。围成一圈坐下。淑芬叫了张澜一声对着远处指了指:“黄婆婆”
黄婆婆一个人坐在一棵树下,满头银发,双眼盯着地面发呆,阳光把她的身影斜斜的投射在地上。在喧闹的人群中,显得孤独而又落寞。
赵叔皱着眉,长长的叹了口气。赵妈轻轻的握住他的手轻轻的拍了拍。
“我过去一下”张澜站起来向黄婆婆走去。
“小张……。”赵妈欲言又止。
张澜走到黄婆婆旁边,恭敬的低头叫:“黄婆婆”
黄婆婆慢慢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闪过一道寒光:“你不怕我?”
“光明正大,何怕之有!”
赵妈远远看见黄婆婆嘴唇不停蠕动,眼里闪过一丝不安“翼翔你去把小张叫过来。”
“没事,他有分寸”赵淑芬说
回到家天已经黑了,赵妈端出一碗生黄豆叫张澜吃。龙凌嫌赵妈偏心,抓起一把就塞到嘴里,一股腥臭味。马上又吐了出来。
“好臭,这个怎么吃?”
“中了蛊的人吃着才是香的,你还想吃吗?”
苗人认为,草鬼婆对着一个人蠕动嘴唇就是下蛊,是否中蛊就要用生黄豆来试,生黄豆有股腥膻味,正常人都难以下咽。中了蛊的人吃着却是香的。
张澜背起药箱说:“我出去一趟”,转身走出大门。
经过一天的喧嚣,红花寨笼罩在朦胧的月光下,偶尔传来几声狗叫,显得神秘而又静谧。
张澜出了寨子走进一片树林,走了十多分钟来到一条小溪前,转身对着树林说:“出来吧。”
龙凌低着头慢慢走过来,头发凌乱,衣服被刮了条大口子。“你怎么知道我在后面。”
“跟着我,别出声。”
张澜拉着龙凌的手趟过小溪,对面是一处峭壁,抬头一望上面漆黑一片。张澜从腰间取出一根绳子系在龙凌双臂和腰上。转身手脚并用向峭壁上爬去。
不大工夫,龙凌感觉绳子一动,接着腾云驾雾一样升了起来。
半山中间有一个大洞,黑乎乎的看不出深浅,张澜坐在洞口一直看着来的方向,好像在等什么人。一阵冷风吹过,龙凌冷得直打哆嗦,张澜看了她一眼,脱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一条黑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龙凌心里发凉,忍不住往张澜怀里靠了过去,听见张澜有力的心跳声,不竟脸颊发烫,心里小鹿乱撞。张澜拍拍龙凌的背,拉着她走进了山洞。
一进山洞就听见哗哗的水流声,一个瀑布就挂在眼前,洞顶长满了石钟乳,在月光的照耀下反射出幽蓝的微光。原来洞顶竟是和山顶相连的。
张澜拉着龙凌走到瀑布后面,屏住呼吸。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传来,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弯着腰走了进来。
“黄婆婆!”龙凌差点叫出声来。
黄婆婆颤巍巍的走到一个角落,抖抖索索的点亮一个蜡烛。在灯光的照耀下,龙凌这才看清这山洞里有一张床,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面大镜子。
黄婆婆坐在桌子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动不动。过了很久,从身上摸出一个盒子对着脸涂抹起来。
龙凌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冰窟一样,深更半夜,一个老人在山洞里对着镜子化妆,她从来没有想到有这样诡异的事情。
黄婆婆提着竹篮走到一个巨大的瓦罐边,揭开盖子。无数条蛇昂起头吐出猩红的舌头。黄婆婆把竹篮里面的蜈蚣,蝎子,蛤蟆倒进瓦罐,片刻瓦罐里传出哧哧的声音。等声音渐渐消失,黄婆婆挽起袖子把手伸进瓦罐,片刻手上就缠满了毒蛇,其中几条张嘴狠狠的咬在黄婆婆手上。过了一会儿,黄婆婆缓缓的走在床边躺了下去。
过了很久黄婆婆才起来,走到一个石头案板边,点起三炷香嘴里念念有词。
龙凌看到这里,心里又是恶心,又是恐惧,靠在张澜肩上嗦嗦发抖,只觉双脚发麻,丝毫动弹不得。却听见张澜咳了一声。
黄婆婆转身目光犹如一道闪电射来,尖叫一声。“谁”
张澜牵着龙凌的手从瀑布后面走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