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结义姐妹翻脸无情,司马俊禅诧异而惊:“姐姐怎会这样想?我们结为金兰之好,皇天后土皆可为证,我们永生永世都将真诚相对。”蔡金丹美梦未成,已经绝望透顶:“他可是你的同胞哥哥,金兰结拜哪比得过这份先天之亲?”一见蔡金丹难消愤恨,俊禅顿时于心不忍:“好姐姐,我为了你,实在是竭尽全力了,事已至此,我也真的黔驴技穷了,不然的话先等我哥娶了河湾之后,我再问他答不答应娶你,但这次我是真的没有把握了,只能尽力试试,望你体谅妹妹。”蔡金丹恨意难解,此时骂口不绝:“呸,你没有把握,还来骗我,你咒骂我找不出婆家是不是?你三番五次地拿我试探,不但让我丢尽了颜面,竟然没有一次让我如愿。再说,他对我那样绝情,连和一个奴才平起平坐的机会都不给,看来他这一生是没有福气让我相依相陪。哼,竟对一个奴才爱得死去活来,以后世人都会得知,你哥娶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卑下低贱的狗奴才。”蔡金丹越骂越气,似乎人间万物全都成了她的眼中仇敌,她更恨自己算尽心机,最终却未达目的。
似感愧对的俊禅已然无计可施,可金兰之交却是面红耳赤又狂无理智,她也只能好言好语地劝其消气:“金丹姐,如此看来,结缘成亲必须要两厢真心,果然是不能强求的,这件事是你太过自信,我又太过自负,其实归根结底,负你的人不是我哥,而是我,你就看在我们姐妹二人贴心和气的情份上,别再对我哥耿耿于怀了。”美梦彻底破灭,让人仇怨深结,蔡金丹突然转向俊禅,目放凶光地破口大骂:“呸,我就是要永远记着他的不耻之处,他欠我一辈子,我恨他一辈子,他有眼无珠,他娶个奴仆,他就是个昏庸无度的犯贱之徒。他不识金玉,他无耻至极,他为了一个卑贱之女,竟然愿意献出一辈子的自己,我和他也是不共戴天,结仇结到海枯石烂。有朝一日,我非要挖了他家的祖坟不可。”此言一出,让人幡然醒悟,司马俊禅顿时柳眉倒竖地怫然生怒:“住嘴,他的祖坟,就是我的祖坟,你我结拜一场,我对你从始至今都是推心置腹,你怎能无情无义,如此心地狠毒。”俊禅原本顾念情意,此时方才看清了蔡金丹的不仁不义。
一无所获的蔡金丹徒存憎恨而无处排遣,此刻对毫无价值的俊禅再无奉承可言,随后便把一张玉脸,翻了个底面朝天:“谁跟你这没用的蠢材结为姐妹,你的愚笨脑筋,真是害己害人,你们兄妹两个就是一丘之貉,蛇鼠一窝,你们全都没有好结果。”俊禅越听越气,已经难以压制:“蔡金丹,你竟如此善变,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和你推心置腹。”恶口扬言的蔡金丹随后把一场金兰,切了个一刀两断:“呸,你不光有眼无珠,你简直就是一头蠢猪,活该被我耍得不知自主,难怪你哥也那么有勇无谋,他如今娶个无耻下流的奴才疯狗,我看你将来必然得嫁个沿街乞讨的要饭花子,你最好死不瞑目,以后眼睁睁地看着你哥地狱无路,这就是你们司马家的最终归宿。”恶语咒骂也消不去无限愤恨,反目成仇之后,蔡金丹带着冲天怨气,面目扭曲而笑,又捶胸顿足而去。
交个表里不一之人,听此蛇蝎心肠之语,有眼无珠的司马俊禅尝了事后之果,方知人心险恶,她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残酷折磨,原本盼望着成人之美的一片好心,怎么就酿成了千夫所指的大错特错。
难忍屈辱的俊禅带着难承之苦,不禁失声痛哭:“果然如此呀,能够看清人性,才是人之大幸呀。”正在此时,那位卑躬屈膝的信差奴颜媚色而回,一见人去院空,只剩俊禅哭得难以自支,便一脸不满地落井下石:“小姐,我为了给你送信,跑空了肚子,跑直了双腿,我可是既有功劳又有苦劳,不管那女的来是不来,我那说好的赏钱也只能多,不能少。”事到如今,俊禅已是真心粉碎、欲哭无泪,她只好付了赏钱,再筋疲力尽地驱步而回。一路之上,俊禅观望着荣华装饰的人身,思量着尘世挣扎的人心,不禁感叹着小人多,君子少,而且翻脸之后的小人多如牛毛,绝交之后的君子寥如鳞角呀!
晴空虽然明丽,奈何红日渐渐西移,自从得知了那个让人又惊又喜的消息,顾大娘的一颗烟熏火燎之心比狂扫落叶的秋风还要急,她深怕这突如其来之事,搅得白做美梦、人财两空,又成为一场自我妄想的有始无终。正在碎碎念佛地左等右盼,就见河湾行尸走肉一样地踏进了朽木柴门,坐如针毡的顾大娘弹跳而起地抖步相迎。她见河湾虽然身形凄怆,但却毫发无伤,也不管她魂梦无依,便将盼富求贵之心,放回了原地。
心有着落的顾大娘显得似责似怪又似喜似爱:“我的小祖宗,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再过几天就要当新娘子了,不准东跑西颠的,你就乐呵呵地呆在家里,等着嫁人就行了。”河湾看到至亲至近之人,顿时翻腾了至悲至痛之心,她泪珠婆娑不尽,哀泣印入秋痕。顾大娘将弱不经风的河湾半扶半抱之时,随口叨念地又哄又劝:“我的小祖宗,人生之喜,莫过嫁娶,你的所嫁之人,那可是顺心如意,万里挑一。人得此婿,一生足矣。”此时的河湾魂离梦散且哽噎难言:“姑姑,我也一直都是这样想,可他却骗我,姑姑,他骗我,子康为什么要骗我呀……?”顾大娘的所听之语,不合心意,顿时来了火气,她双手摇晃着河湾,双眉紧拧地咧嘴出言:“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傻河湾,怎么还在惦记那个双目失明的流浪汉,我说的可是宰相之子王大人,那才是让人动心的如意郎君,你不准哭只准笑,你必需甘心情愿地上花轿,你若敢让我一穷二白地过到老,我就让你下半辈子都过不好。”顾大娘的多日慈容,突然变得异常狰狞,一时之间,惊狂了盘旋秋风。
这场非常经历,让河湾的专一之情、贞节之志,遭遇了一场荒唐不敬的无礼袭击,那一团真心诚意,已然无处可寄,她似乎前行无路,唯有静守孤独:“我不会甘心情愿地嫁给任何人。”顾大娘一见劝说无效,不禁举止粗暴地尖声吼叫:“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你现在寄在我篱下,休想逆着我说话,我好吃好喝好穿好戴地供养你,还不是为了让你给我争口气,你若赖在家里没人娶,以后谁还能在我面前低声下气,我已经夸下海口铁了心,你可不准给我抹黑丢人。自古到当今,谁不奔金银,不管到了何年何月,都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别说让你去当原配夫人,就是让你去当妾做小、为奴为婢,都不知是烧了哪辈子的高香,走了哪辈子的运气。以后清福、鸿福、香福,艳福让你享个够,你可别身在福中不知福。”反复无常的顾大娘,此刻毕露了原形本相,失去了和蔼慈祥,河湾那犹如死灰的凉透之心又被击个了淋漓痛创,她伤至彷徨且彻底坠入无限凄凉!
夕阳将西下,锦霞如落花,在满天风露之中,面对忽寒忽暖之人的若亲若疏之情,河湾难以至信,已是声残泪尽:“姑姑,我的姑姑,你可是我生在世间的唯一亲人了呀。”一心求利的顾大娘笑容复返,又显出心慈面软:“那你就得听姑姑的话,你原来是一穷二白,以后是苦尽甘来,人生在世,活着不易,不为享福还为遭罪呀。你没爹没娘没人帮,吃苦受累是自己扛,婚前咱虽无势可仗,婚后那可是高高在上。以后呀,你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管守身如玉,谨遵妇道,别再扯三拽俩的,那不成了**荡妇了吗?你看姑姑我,守寡之后,就从没干过那红杏出墙的事。从今天开始,别管什么将军不将军,不准再见那些不三不四的人,听没听见?”河湾心坠迷雾而神思麻木:“听见了,我以后谁都不见了。”面对蓝暮模糊,想此伤人事故,河湾心中的伤痛和失望交织得一塌糊涂。
耳听此言的顾大娘却乐得心花朵朵而喜形于色:“对呀,这才是姑姑的好侄女,你能找个这样求之不得的好人家,享上这样的富贵与荣华,可要尽心尽力地把姑姑报答。姑姑没有你命好,青春变老,姿色逃跑,飞不上枝头,变不成凤凰,只能跟着你享享清福,沾沾荣光,现在把你侍候得白白胖胖,将来可别忘了姑姑我的好心肠。你很快就是穿金戴银的一等夫人,不准泪流满面又愁眉苦脸的,啥都得不到的时候哇,才有你愁的,姑姑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听话。”如此另有目的的付出,竟是为了加倍索取,这别有用心的爱护,只是乘了亲情之机。
不愿清醒的河湾真是心潮混沌,想着那些自欺欺人的虚伪之心,让人承受着魂消梦断的苦痛伤痕。她在气若游丝之时,被顾大娘连说带笑地推进了阴暗的房间,半昏半醒的河湾只能哀容惨淡地自语而言:“我什么都得到了,我今天得到的真是平生最多,从来没有如此丰富的收获。”她隐忍着难言之隐,思索着难解之思。不过一日,何寻价值?亲情变质,爱情难持,人生的两大真挚,都在流逝,只有自己还是自己!
我那为利所趋的亲人啊!带着换取真心的虚伪,带着目的不纯的慈爱,为何对眼前的珍贵视而不见,对天涯的糟粕却追之不休啊?
我那为疑所惑的爱人啊!你用疑虑夺走了我对真情的信仰,我却不知,应该归还你什么才是我真正的方向?天地之间,本无任何的完美之物,尤其是人!
暂未落定的人间世事,总在瞬息万变,而且面对不同的趋势,总是有人忧虑,形成不同的结果,也总是有人欢喜。顾大娘此时,傲笑在破败的院落当中,舒舒服服地迎着飒爽秋风,她认定了一个世俗之理,不禁喃喃自语:“世间哪有真情在?身穷体破谁还爱?危难时刻、紧要关头,这个小河湾清醒的还真是时候,看来还不算太傻。”她把虚情假意和见利忘义当成做人真理,如今又在河湾身上有据可依,顾大娘没有丝毫愧意,而且更加洋洋得意,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又另生惊疑地担起了小人之心,不禁团团乱转地皱眉叨念:“那个司马康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他可千万别来要回曾经送给我的那些东西呀。”顾大娘陷入提心吊胆之后,又开始翻来覆去地苦想蒙混之词,绞尽脑汁地编排推搪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