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而复得且心意相通,你情我愿而互诉真诚,这装束迥异的一对碧人正在热吻相拥,这一方清幽雅境也是馨香安静,真可谓是人间天上慕此情!
岂料在这情到深处之时,一道太后懿旨竟然如同乌云罩顶,二人耳边突然响起了一个内侍宦官的尖声喝令:“秦观何在?”震惊之余,陶醉未醒的秦观连忙上前接旨。却见昂扬踏入的这位宦官,谈笑出言:“秦观啊秦观,洒家真想称你一声秦大官人,奈何你的春秋大梦还是难以成真,今日太后懿旨在此,命令洒家赐你两样东西,一个是登天软梯,一个是一件布衣,你可懂得太后用意?”此番入耳之言,真让君子分外茫然:“秦观愚钝,还请大人明示。”宦官看了一眼惊愣在侧的雪梅,随后蔑然相讥:“看来你还真是白日做梦,难以清醒啊”随即命人将登天软梯,一斩两断,扔在人前而冷冷出言:“秦观,太后下令斩断你的登天软梯,并且命你穿上布衣,就是希望从此你能安分守己。所以对于雪梅郡主,秦观从此以后,不准纠缠不休,而且阁下现在必须马上打道回府,免把皇家清誉玷污,秦大公子,您请吧。”代表太后的这位宦官不由分说,已经开始下令逐客。
一道太后懿旨,霎时剪断齐飞双翅,真让秦观失魂落魄,更让雪梅花容失色,冲动之下,她一把上前抓过布衣,双手撕开之后,拉起秦观而傲视出言:“你尽管回去复命,而且别忘了告诉母后,我就是愿意和这一介布衣共度一生。”说完愤怒之言,便欲携手秦观一同离去,却听宦官高声出语:“太后有令,雪梅郡主也要立刻回府,倘若反抗不从,则将秦观逐出京城,朝廷用不录用,还望郡主速速遵从太后之令,赶快回府面壁自省。”面对如此懿旨,毫不顺从的雪梅此时还欲坚持,连连后退的秦观却是不敢抗旨。
如此离愁,使人难以接受,但是这位平民百姓却必然忍受,秦观随后躬身垂首地另提请求:“草民愿遵太后旨意,只请大人稍等片刻。”然后默默无语地来到案前,悲情悲愤地飞笔做画,就见此画当中,阴暗的上空,白雪朦朦,几枝红梅,则是艳丽迎风,但却有一孤寒书生,身上着单衣,显得可望而不可及……!因为贵贱有别,秦观忍将真爱枯竭,落笔之后,他带着万般无奈,缓步上前而双手奉画,又带着一身落寞地独行离去。美好心愿转瞬成空,尤如身置憾海梦境,大千世界,此时唯有雪梅的泪珠落地之声。
明明情网难脱,也想共浴爱河,谁知人心世态,俗浪混浊,能将人的万丈高洁,彻底淹没,经历几番离合,似乎无从选择。秦观原本无错,却被世俗所迫,他遭此挫折,真是束手无策。叹只叹,良梦难圆谁之过,人心世道恶俗多!
旧党中人弄巧成拙,施以诡计破坏免役法之后,竟让新政威信大增,且让皇帝坚信不移。这使本就划清界限的新旧两党,在纠缠絮乱的是非恩怨当中,更加水火不溶,在守旧与革新之间,纷繁无数的明暗较量,纷杂万端的巨细争斗,从此将会欲演欲烈,永无停歇!
风波呼啸之后,断案明智的吕惠卿,自因其护法有功而深得器重。这日,吕惠卿骑着高头大马,带着数十随从,前去看望因己升迁而随手提拔的同胞弟弟吕升卿。他刚刚走到一个街口,正巧看见神气昂扬的文彦博在数排护卫当中,威风阔步地走向一匹高头骏马,刚要登上马背的文彦博也同时看到了心头鄙恨的吕惠卿,不禁傲目冷漠地拔身挺胸,更显自贵自重。渐渐走近的吕惠卿可谓冤家路窄,正好巧遇这个顽劣老怪,想起数日之前他曾害人不浅,真是难忍旧怨。但这位非比等闲的圆滑太岁,实在让人心存忌讳,如果再惹一身是非,岂不又是自己找罪。正巧此时,一只冬日寻食的老鼠穿街而过,吃一欠长一志的吕惠卿不禁咬牙切齿地对着老鼠,指桑骂槐地攻人短处:“无耻鼠辈,坏仓窃粮,黑心做恶,人人喊打,不居家待罪,还敢当街露头。”心知肚明的文彦博听得一字不落,气得面如铁色,却只有怒贯全身地虚喘而咳,再眼睁睁地看着甩鞭拍马的吕惠卿得意走过。
解气解恨的吕惠卿一路精神抖擞地来到弟弟办理公事的衙门之外,侍从一见,连忙殷勤热切地迎上前来。进府之后,刚走数步,就见慌慌张张的吕升卿,带着属官蔡京,急步小跑地匆匆出迎。满脸愁苦的吕升卿边喘边跑,显得心急火燎:“大哥呀,你怎么才来呀,可急死我了。”说话之间,把仪态庄重而稳步前行的吕惠卿,连拉带拽地推进后厅,又斥退了闲杂人等,只留一个端茶倒水的蔡京。
吕惠卿想起曾被文彦博生拖硬拽的难受情形,不禁一脸责怪地急喘几声:“遇事总是慌慌张张,一副成不了大事的穷相。”看着稳当入坐的哥哥,吕升卿急得双脚直跺:“成不了大事还好,别坏了大事我就烧高香了,我那个不争气的孽子,病了,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开始寻花问柳,已经病得起不来了,丢人丢大了。”吕惠卿听完之后,不禁抖然变色,他正在步步高升,最怕一丝差错,惹出万缕灾祸,看着眼前的一奶同胞,真是让他又恨又恼,却只有不敢高声地拍案怒骂:“你这没用的东西呀,败了我吕家的门风和名声不说,万一再被多事的旧党闻风起浪,借题发挥可怎么得了,家丑哇家丑,绝对不可外扬呀。”吕惠卿一边点指数落,一边接过傲然沉稳地接过蔡京双手送上的一杯热茶。
畏畏缩缩地吕升卿一个巴掌拍在自己脸上:“以前穷怕了总遭罪,现在有钱有势的,谁不愿多享享富贵?哪知美味多得,还无福消受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穷的时候看似拖累,富了之后可是个宝贝呀,我的大哥,兄弟我岂敢影响新法,可是这上上下下的人多嘴杂,我又有什么办法堵上别人的嘴巴呀?”猛然起身的吕惠卿急急踱步,一时气度全无:“你这个不长脸的东西,你说你倒有点志气,没有志气你倒有点骨气,没有骨气你倒有点胆气,我看你就只有一肚子窝囊气。现在,新法稳步推行,朝廷刚刚平静,你不知一粒沙石可激千层巨浪,千层巨浪可以翻江倒海吗?”兄弟两人,一个气急败坏,一个垂头无奈,都怕惹祸招灾。
一旁察言观色的蔡京,最会借机高攀,他酝酿良久之后,忽然轻手轻脚地小步上前,又带着满面堆笑,似乎亡羊补牢:“二位大人,小人多句嘴,您二老都先喝口茶,消消气,小人倒有一个乱人视听之计。”吕惠卿锁眉苦想之时,吕升卿倒显得将信将疑:“你先说来听听。”蔡京躬身屈腿且奴颜媚色地开口献策:“小人有个表妹,自幼在蔡家长大,和大公子年纪相仿,也是个美人,大人若不嫌弃,敲锣打鼓地娶一房亲,不就风浪自平,流言自消了吗?”兄弟二人,皆是为之一振,吕升卿不由笑口而问:“哥,这个法子怎么样?”抬头正视的吕惠卿转而上下打量蔡京,不禁另眼相看地缓缓点头:“为今之计,也只能先走此路,暂过此关了。”恢复平和的吕惠卿不由稳步上坐,随后悠闲品茶。
触怒家兄而连连出丑的吕升卿,刚刚还心慌意恐、恼躁忡忡,得此一救之后,他不思事出之错,只喜后补之法,随即眉开眼笑地张嘴夸耀:“哥,我这个属官还不错吧?对上忠诚,说话又动听,可真是有用。”然后口出高声:“蔡京,你不但献出妙计,而且献出表妹,实在是个大有前途的可造之材呀。”面对上有所忧,自当下解其愁,表现有功且献媚得逞的蔡京更显卑恭:“大人有丝毫烦心,小的都不忍于心,为让大人安然无恙,小的我天大的付出又有何妨!”吕升卿爱听顺耳之语,更显扬扬得意:“你能有这份孝心,本官当然难忘于心,赶快回去好好准备,一定要隆重得羡煞旁人,那本官可就静候佳音而坐等迎亲了。”此时高高在上的吕惠卿微微点头却不苟言笑,长出口气的吕升卿则是摇头摆尾地抛愁露笑。贬己而抬人的蔡京获此恩准,连忙如拜真神:“小人高攀,多谢隆恩,求只求二位大人‘高床之上睡安稳,夜夜无忧好安枕’。”蔡京满脸皆诚意又急于表心意,暗自却因为更上一步而乐开心花,随后急忙背躬如驼地移步退下。
有人妄想制造阴谋而遮盖丑陋,必然有人将要坏事临头。这些私欲旺盛之辈只顾骄奢淫逸,对功名利禄一向无道无德地无度索取,真是‘污风浸人心,污尘迷不尽’!虽然光明时刻抵抗着黑暗,可世人却从不拒绝贪婪,世道更经不住庸昧的扰乱。四季轮回的每一天,人的身形都在太阳光下呈现依然,可有些迷失的心灵,却在阴谋的酝酿当中,享受着恶果还未自食的片刻灿烂!
蔡家府上的管家丫环兰心对家族上下的大事小情,总能了解的细致入微,当她得知蔡京打算选个丫环嫁入豪门的一应内幕以后,便乘机就计地打起了自己的如意算盘。一向对上承欢且对下吝啬的兰心暗自思索之时,急步紧走地找到了厢房当中忙碌不停的河湾,竟然一反常态地露出了媚颜笑脸,她此时分外热情地拉住这个眼中之钉,嘴里发出了动听之声:“我的河湾妹子,二位公子有命,府上所有丫环都到前厅集合,先别忙了。”毫无心机的河湾看到这难得一见的满脸笑容,心底的阴云顷刻消融,她驱除芥蒂而含笑出语:“多谢兰心姐,我马上就过去。”兰心眼中打量而心中算计地抓住河湾,继续笑展欢颜:“看这衣服旧的,走,姐姐今儿个给你找一身好衣服。”不明隐情的河湾更不知人心阴险,她刚要开口推脱,兰心却不由分说,连哄带拽地拉着河湾,心急火燎地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