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着锦帽貂裘的‘一对儿郎’,带着四名健壮随从,踏着沉积白雪而穿过车水马龙,一行几人来到了一个门庭若市的喧闹之地。就见人进人出之上,有一方高额大扁,赫然写着:醉君楼。看了半晌的河湾反复默读又暗自琢磨了片刻,忽然大惊失色地驻足而问:“这就是你说的好地方?”却见王元泽昂然点头。河湾进退两难,显得困窘不堪:“无耻。”巧在此时,正有一个少妇,怀抱婴儿在此路过,王元泽不禁笑语打趣:“无齿的是他。”欲退无路的河湾看着绣彩缤纷的满地罗裙,听着娇声艳语的呢喃之音,她不禁悄悄地拉扯着王元泽的衣角,显得胆颤如鼠又六神无主,谁知王元泽却视若无睹而淡定自如,不到片刻,便有笑迎南北而献媚八方的老鸨上前簇拥地殷勤招待。
这天子脚下的东京汴梁,条条街巷都是繁华异常,此时正有一队禁军在东走西巡地游游荡荡。带领在前、骏马之上的是毫无神采的司马康,他往日的刚毅之气彻底丧失,如今竟落得神形悲悲戚戚、双目忧忧郁郁,他的一颗醉生梦死之心也不知是空是实是幻还是虚,总有乱麻难斩,总是愁绪如澜。时常便有一句含满思恋之言,似在耳边回旋:“子康,我对你情长如霞光,爱远似天路。”顷刻之后,却是痛人心肺之语:“你和她们狼狈为奸,来整治一个无罪之人,把我当成衣服一样,新衣则穿,旧衣则弃,一切以你为是,哪有一丝真挚?”恍惚之间,又是倾心诚意:“你让我日思夜想,梦寐以求,我只爱不怪。”可一瞬之时,就变成了愤彻怒骂:“司马康,你竟会这样下流,你放手,你放开我,你这肮脏透顶的无耻之徒……。”司马康无力挣扎又无力逃脱,他成了一个无以解愁的庐中困兽!
千遍万遍地反思旧情,千思万绪全都饱含苦痛,如此境地的司马康却忽然听到一阵声情并茂的惊喜媚叫:“司马将军,天涯何处不相逢?你我可真是有缘之人呀。”焦虑中断的司马康猛然抬头,只见对面一顶华贵炫丽的小轿之中,钻出了娇美如故的蔡金丹,她的花容月貌引得过往行人侧目而观、顿步而赏,这不禁使她更加得意张扬。谁知我行我素的司马康竟然垂头不语,打算继续前行,暗乐其祸的蔡金丹却是笑语高声:“英雄神武的司马大将军,这风采气色可是大不如前了呀,唉,你是昨夜笙歌容易散,酒醒添得愁无限,可那个穷贱之人,如今不但住进了玉宇琼楼,而且还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愁呀,真是白白枉费了司马将军的一片痴心守候呀。”是非之人总是按照自己的喜好,把真实因果的来龙去脉讲得面目全非,小人之意时刻追随,此心可谓不染自黑。
忧郁成伤的司马康听得字字穿心,面色更加阴沉。看在眼中的蔡金丹正觉痛快至极,却又旧情复发地乘机献媚:“对你绝情绝意之人远在他人怀抱,我这对你情深意重之人,却是可以随叫随到,更可随时为你投怀送抱。都说真情到天长地久,哪有苦情到地久天长的?人家夫妻之间是双双弄柔、对对风流,咱们俩个有情之人也该鸳鸯相守而不落人后呀。司马将军可要为终身打算,我可等着和你旧情复燃而再续前缘呢,奴家这一片真心,随时准备静候佳音。”得意扬扬的蔡金丹,看着这位痴情君子魂销一半,那种悔恨纠缠的愁思伤感,更是让她欲罢不能而万般迷恋:“人人都说环肥燕瘦,各有千秋,金丹我是肥中有瘦,让玉环飞燕见之羞,要说这世间男子当然全都对我梦寐以求,但我只想让你司马将军如愿相求,难道我这样的绝代佳人不好过那弃你而去的一条下贱狗?”蔡金丹的口中既有甜言又有恶语,可近在眼前的司马康却是不发支言片语,茫然置之不理。
用尽解数的蔡金丹此时更加心有不甘:“司马将军,你我郎才女貌又同命相惜,全都咽不下这口恶气,其实要想整治那个狗贱奴才没有什么不容易,她是乌鸦住在凤凰巢,拔掉金枝不长毛。她那点恶心低贱的丑事一旦公然昭告,让普天之下全都知道,你说这水晶宫中的土王八谁不想上去踩个几脚,她既然恩将仇报,那就让她只剩死路一条。”一张八尺长舌,满口恶意揣测,冷面阴沉的司马康却是一笑而过:“蔡小姐可真是本性难移,还那么喜欢做一些让人小痛快而君子痛恨的阴暗之事。”终于听人开口,蔡金丹连忙以身拦阻,她不自以为耻,又想继续生事:“怎么?司马将军可千万别告诉我,你对那个狗贱奴才难道还是那么痴情不移?将军虐待自己又是何必?其实在这世上,神智错乱的还真是不光只有你,想想这个王大少爷,也实在让人难以理解,你说他出身高贵,又有非凡才智,可就是这眼光低得让人唾弃,偏偏看上了将军之妻。按理说,他对你这可是夺妻之仇,依我看,你就应该还给他一个杀妻之恨,大不了谁都别想得到这个下贱女人,那样才叫大快人心。”蔡金丹出谋划策地借机挑唆,她最盼掀起罪恶风波。
自以为计的蔡金丹正在不惭不愧地论是说非,换来的却是司马康的横眉冷对:“蔡小姐将来的夫君,必然天上难找地上难寻,若是普通的无耻,可怎么配得上你的这颗蛇蝎之心。”再遭打击,蔡金丹顿时怒火冲天地怨语相讥:“司马康,你可真是不知好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无狱门你却自去投,你爱讨苦吃没有够,别人喜新你爱旧,你天天好色又好酒,你夜夜红粉图风流。你还以为你自己是冰清玉洁又人见人爱的正人君子呢?你还真以为我会像那个傻奴才一样,可以为你不顾一切吗?你自己也不想想,如今连下贱的奴才都看不上你,我也不过是跟你逢场作戏,你担不起我的玲珑之躯,你配不上我的芙蓉玉体……。”蔡金丹有利是人,翻脸成鬼,她的无理之恨还在滔滔不绝,置若罔闻的司马康却已经不声不响地踏马离去。那些恶言恶语可以穿肠而过,可在忽然之间,一阵悠扬的琴音,竟让司马康陡然揪心,可谓是‘入耳落泪曲,倾听断肠歌’!
这是一处宽敞明净,柔香四溢的暖阁绣楼,王元泽与河湾正在红粉飘飘之中听歌赏舞,一曲《浣溪沙》,忆远至天涯:
丹凤遨游逢碧凰,桃源相会吐芬芳,神魂痴醉欲花香。
爱河滚滚万朵浪,玲珑素影印心房,鸳鸯永世卧潇湘!
歌舞齐放、琴瑟合鸣之时,再看美艳群芳,皆是轻身着凌罗,翩舞羞嫦娥!一曲完了以后,默默欣赏的河湾似乎悦然脸上,所谓业余之趣,人人皆需,陶冶之娱,更会使人欢愉。侧目旁观的王元泽只为取悦于人,不禁靠近而问:“好不好,爱看吗?”若显羞涩的河湾低低垂首而轻轻点头。王元泽随后故做高声地击掌夸赞:“翩若惊鸿,蜿若游龙。歌欢曲妙,让人醉在其中。”听到此言,一群风摆杨柳的女子全都含笑盈盈、春心楚楚地围陇上前,可谓百花争艳。
芳丛当中的王元泽此时笑如春风地环视而问:“各位姑娘,可曾见过正人君子。”就听一位女子莺声相答:“要说起君子呀,我只在白天见过,可到了晚上,我看到的却全是**。所谓的人中君子,公子若是认识,不妨也让我们见识见识。”伴着一群姑娘的笑口哄声,王元泽竟然另有目的地开口调弄:“这有何难,各位姑娘,我身边这位陈兄弟,就是个与众不同的正人君子,他除了风度翩翩,气量非凡,简直就是一个笑傲世俗的人中神仙。”闻听此言,在女子们美目顾盼之前,河湾连忙正坐端然,似显气定神闲。
随着一群女子的赞慕相看,王元泽却突然话锋一转:“这位陈兄弟与我可是形影相随,如同情深潭水,但却又是一个让我废尽苦心的难以琢磨之人。各位有所不知,他成亲已近半年,竟还未享鱼水之欢,到现在为止,他仍是金身未破,完好如初。”话音刚落,一群女子顿时惊声错愕,原本的赞许目光立刻变得奇怪异常。闻听此言的河湾刚刚入口的幽香热茶也是险些喷出,她随后焦切急迫地瞪向元泽,忙又自我掩饰地端杯饮茶。悠然自得的王元泽却并不顾虑她的一腔烦忧,反而火上浇油:“今日正想劳烦各位姑娘,传授一些春宵秘决为他指点迷津,不知可否将其打动?”此言一出,惊呆河湾却乐煞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