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节将近,朱文贴带着家室来月牙寨里祭祖。他此次是单独出来的,想着着要摆排场惊动太多人。可是齐家的人一早就等候在岸边,一群乐手们吹吹奏奏,欢歌恭迎。人群中还竖着一面彩旗,上面写着:齐家全体老少迎接县长大人回老家祭祖。
至于齐德禄为什么没有写月牙寨几个字,朱文贴心中也早已有数,他不就是想给自己挣个脸面。好像怕别人不知道这些人是齐家的似的。
朱文贴不喜欢和齐德禄这个老匹夫交往,但是月牙寨里就数他是钱多地多,他回来祭祖想要绕过齐德禄家的门槛,那是不可能的。如今齐德禄亲自来到岸边迎接,他更是没有办法回绝人家。只有硬着头皮向这些人招手示意,挤出一脸的苦相。
朱文贴自然是带着女儿和外甥先回了老家探望了一下四娘索清秋。这个八十多岁的老人独自住在一间小破屋子里,平时也没有什么人去看他。
朱文贴任命县长一职已经多年,但是他却没有将索清秋接到身边去照顾。朱文贴之所以对四娘这么冷漠,是因为她早些年和他娘争夺家里的地位用麻绳打过他的屁股。朱文贴一直怀恨在心,从来没有忘记过这个仇。
自从朱家被一场大火烧完后,整个家也就败了。朱文贴之所以能有今天,全是因为找了个好丈人。可是索清秋母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先后遭遇后不少磨难,儿子经常去县城理逛窑子,染上了一种怪病,花了家里不少钱。临到最后病没治好,钱也花光了。索清秋变卖了家当,还完因为给儿子治病而欠下的债,一个人就落到这般田地,到了终老也没有一个亲人陪在身边。
逢年过节,朱文贴都回来看望她,一方面是想知道她死了没有,另一方面自然是想看她的笑话,每当看到索清秋这般孤苦伶仃的样子,他的心里就异常兴奋。
这天朱文贴在许多人的拥挤下来到老屋子里,看他的四娘。与往常不同的是,索清秋今天变得特别的清醒,她瞪眼了眼睛等在门口,当朱文贴刚一进来,她就拿着把扫帚在他的身上拍打。
齐德禄一看,这可不得了,他连忙叫人把老太婆拉开,将她架在高椅上坐下。
朱文贴一脸晦气,他拍掉身上的脏手印,对其他人说道:“疯老太婆,你连我也敢打,我是堂堂君安县的县长,今日我且不与你计较。你们把东西都搁下,不用管她。她一个人都活了这么多年都没死,现在也死不了。”
朱文贴抓着女儿朱文慧的手,气冲冲的走出老屋子。
齐家的人见到县长都走了,他们瞎忙活还有什么意思,一溜烟跟在朱文贴的屁股后面都跑了。
朱文贴离开老家就去了齐宅吃晚宴,女儿朱文慧见这些人脸生,各个笑的得意忘形,不禁害怕起来,她从凳子上滑下来拉着表弟陈一的手偷跑出去。
出了齐家,朱文慧一直继续往前跑。陈一累的上气不接下气,他甩开朱文慧的袖子,不想走了。
朱文慧眨巴着大眼睛,用香袖擦着陈一脸上的汗水。她说道:“还热吗?”
陈一摇了摇头。
朱文慧又勾住陈一的小手指慢吞吞的往前走,月牙寨子就像个迷宫一样小路特别的多,他们绕来绕去竟然找不到了方向。
在路上他们遇见从山上捡柴火回来的尚中武,就张大嘴巴问他去老朱家的路怎么走。
尚中武放下肩膀上的扁担,看了两孩子一会儿,说道:“你是老朱家的后人吧,我白天在河岸边见到你们跟县长走在一起。”
朱文慧说道:“县长是我爹,这个是我的表弟。我们是一起做船来月牙寨祭祖的,后来我爹就被齐家的人叫去吃饭,我们两个是偷着跑出来的。”
尚中武对陈一说道:“齐老家家有鱼有鸡,全寨子就他家吃的最好,你们干嘛自己跑出来。
陈一说道:“我是跟表姐说来的。”
朱文慧说道:“齐家的人各个脸上都笑的开了花,我看着心里别扭,就跑出来了。我想回去找我的四婆婆,你能带我去吗?”
尚中武说道:“好啊,正好老朱家离我家不远,你们就跟我走吧。”
尚中武领着朱文慧和陈一往索清秋住的地方赶去。他们到了以后,院门是紧锁着的,尚中武放下扁担敲了几下木门,里面没有动静。于是他就转过身对朱家的两个小孩说道:“可能她出去了,要不你们明天再来吧。”
陈一说看着朱文慧说道:“我不想自己又走回齐家去。”
朱文慧说道:“我也不想去。”
尚中武想了想,敲打着自己的脑门说道:“要不这样吧,今晚你在我家住上一晚,明天我再送你来这里。你们看怎么样。”
朱文慧和陈一满口答应了。
他们很期待尚中武的家到底是什么样子。去了以后才发现比起齐家的宅院的确差多了。尚中武的家和月牙寨的其他人家一样,屋子也搭建了两层。下面住人,上面有一间储存杂物,其余的都空闲着。月牙寨的人家里的屋子都很多,他们留着这些空屋子专门是留给远方的亲人来时居住的。也有一些人家供给过路的旅人歇脚,然后收取一些借宿费。就像寨子里的姚寡妇家,她家门前的大红灯笼就没有熄灭过。
尚中武是个老实的本分人,一进门就是一间宽敞的厅堂,南面的墙壁是用板岩叠放起来的,前面挡着一面贴着牡丹花纸的方格柜子。大堂的正中间是一张方桌,四周乱七八糟的摆放着竹椅,桌子上还放着刚吃过的空碗碟。尚中武急急忙忙将桌子收拾干净,让两个小孩先坐下。
他就进到屋子,让妻子去安排他们两个住下。
尚中武的妻子阿芳穿上衣服,边扎着头发边走出来。她见到两孩子脸上露着浅笑。阿芳点着一根蜡烛带着他们两人爬到楼梯上面
尚文夜里听到家里有动静,就跑出来看是怎么回事。她一出来就瞧见了她娘的后面跟着两个小孩。她问她爹他们是谁。
尚中武洗了把脸正在往嘴里刨着剩饭,尚文问他时,他抡起筷子喊道:“他们两个是老朱家的后人,这次是回来祭祖的。”
尚文把手插在腰上气冲冲的问道:“那他们怎么跑到我家里来了。”
尚中武喝了杯水说道:“小孩子别乱说话。”
尚文说道:“我哪里说错了,你为什么要留他们两个在家里。”
尚中武说道:“就住一晚上,明早就走了。你别瞎闹,快去睡吧。”
尚文睡不着,半夜起来爬到楼上,他把耳朵贴在那两个外人住的房间外,仔细听着他们在屋子里面的动静。
原来陈一和朱文慧根本就没有睡着,尚中武家里蚊虫很多,咬得他们翻来覆去的睡不着。陈一从床上跳下来,打开窗户透了口气。而朱文慧就抡着床单驱赶着房间里里面的蚊虫,她越赶耳边嗡嗡的声音就越来越多。最后她把床单扔在陈一的脸上,自个儿蹲在地上生闷气。
尚文在外面听见他们嘴里叨叨的说着他们家的坏话,气得她红到了脖子。她用脚踹开房门,指着朱文慧的鼻子问道:“刚才是不是你说的脏话?”
朱文慧站起来,昂着下巴说道:“是我又怎么样,难道我说的不对吗,你们家里的虫子都要把我吃掉了。”
陈一拉着朱文慧的手,将她往后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