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翼翼地开车,尽量眼观鼻,鼻观心,平稳到达盛城第一人民法院,司机看了一眼后座还闭着眼睛的女人,轻声开口,“大小姐,法院到了。”
过了几秒钟她才睁开眼睛,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呈现半眯的状态,半晌才慢悠悠地打开车门。
司机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大小姐,我去停车。结束的时候叫我就行了。”
声音尽量做到恭敬。
陆若水顿住脚步,光亮闪过充满算计的眸子,“车子放在停车场,然后到5楼来找我,把钥匙交给我,一会你自己去找肖济把工资结了。”
司机似乎是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连忙下车拦在她面前,“大小姐,我……”
“不是你的原因,只是如今我们陆家不需要司机了。就这样吧,我还有事。”她打断司机的话,冷漠地说,然后直接越过他朝面前那幢恢宏的建筑走去。
高傲的背影目不斜视,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下午两点公审开始。
庭审现场庄严肃穆,每一个人脸上的表情都严肃得近乎无情。
从都到尾,陆若水板着一张脸,在看到陆正华的那一刻,她脸上所有的表情几乎都要皲裂,破碎成块,然后潄潄地往下掉。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紧握成拳,一直没有松开。嘴唇张了几次,可是却不能吐出一个字眼。
公诉律师宣读陆正华罪状的时候,陆若水几次忍不住想要站起来,身边的叔伯及时按住她,几次之后旁边的中年男人低头在她耳边低语,“若水,沉住气,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今天只是走一个形式,这次摆明了是要陆家破产,要让你爸爸坐牢,你安静点,至少现在你还好好的。将来想要你爸爸出来也不是不可以,沉住气。”
这番话说在她耳边显然很管用,陆若水当真不再那么激动,紧紧闭着眼,身侧的衣服都快要被她捏坏。
要结束的时候,她看着这个地方,小时候路过这里觉得这里很神秘,庄严,现在进了里面才明白,这也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陆正华要被押走的时候她冲上前去拦下,几番说辞下,争取得了十分钟的相处时间。
昔日风华正茂的样子已不复存在,模样里只剩下了沧桑,他一脸不甘又痛苦地望着陆若水。
“爸。”刚出口的字眼便成不了完整的语调,只能破碎在哭泣声中。
陆正华伸手摸上她的头发,擦掉淌在她脸上的泪水,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小水,你听我说,你去找你李伯和舒一,我把重要的东西都放在他们那里。还有,小心肖济,他是你云琰阿姨的丈夫,以前还是连氏的员工。”
陆若水来不及说什么话,陆正华又开口,“小水,我走到这一步算是命,也不指望有生之年能出来,我知道是我拖累了你。你喜欢什么就要勇敢去追,对待敌人也不能心软,小陈是个忠心的人,”
话还没有说完,两个警员直接从门外进来,陆正华有些悲切地望着她,“小水。”
陆若水握住他的手,“爸,你保重。我会想办法让你尽早出来。”
她跟随陆正华一路向外走去,法院门口早已经聚集了一大堆的媒体,全部都争先恐后地问问题。
围堵陆正华的人很多,许多警员维持秩序,她后几步出来,在看到媒体的时候眉头紧皱,拨通了小陈的电话,然后就迅速走向旁边的黑色汽车,车门从里打开,她直接钻了进去。
等人发现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坐在车上,封闭的空间让心里的压抑被加倍放大,这些日子脑子的弦绷得很紧,到今天下午终于啪的一声断掉,于是心口像是被扯开了一道口子,流血的同时风在不停地灌入。
蚀骨般的寒冷在9月末蔓延开。
车子驶出很远,她掐着眉出口,“小陈,就停在这,你下去吧,我需要一个转转,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说着她把包里的钥匙递给他,“我的车子还在法院停车场,你去把它开走。”
小陈怔了怔,还是将这辆车的钥匙递给她,然后打开车门走了出去。
远远望去,黑色的汽车像是一尊潜伏的狮,等待机会。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太阳温暖的光线透过玻璃洋洋地撒在地上,细细碎碎的阳光铺满了落地窗前的整个地板。
几近中午了,连溪依旧在熟睡,侧脸对着没有阳光的那一边,安静美好。
呼吸有些沉重,顾轻绝已经把她鼻头的棉签给扯了去,可是半埋在被子里的脑袋还是让她有些呼吸不畅。
顾轻绝已经是第五次进来看连溪醒了没有,在第六次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因为马上就要吃饭,他蹲下身子轻声唤着连溪。
他以为叫醒她的过程很困难,至少像以前一样要软磨硬泡好久才会乖乖起来,但是今天他刚在她耳边低喃出她的名字,连溪就睁开了眼睛,眸子迷茫了一秒就很清明地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
“小乖,起床洗漱吃饭了。”他立即反应过来,扬起嘴角,摸着她柔软的发顶。
她静静地盯着他的面庞,浓密的睫毛一扇一扇的,轻盈似羽,水汪的瞳仁里只有一个小小的他。
半晌,她把脑袋从被子里伸出来,转头看了一眼背后的一室阳光,然后双手覆上自己的脸,闷闷的声音从指尖传出,“你先下去,我一会就来。”
背后的光线让她确定不可能是早饭,她眯起眼眸看着阳光,有些刺眼,翻过身眼帘里是顾轻绝关上门出去的背影,微微有些……落寞。
她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一切恍然间就如一场梦,不知道能否有醒来的那一天?
坐起身来全身上下都有些疼痛感,皱了一下眉,她很清楚那是因为什么,大中午才醒来有些出乎意料,连溪不禁抓紧被子,闭了闭眼,滚床单真他妈的累人。
想了想,又加了一个女字,因为顾轻绝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不符合累人这个说法。
下楼和顾轻绝吃完午饭,他陪她在客厅看了一会电视节目,然后便去书房打电话,一般这个时候他就会几乎一个下午的时间都待在书房处理事情,她想,他一个公司最高层,却罢工这么久怎么也说不过,说他远程控制应该一点也不为过。
她努力地想在顾轻绝离开后听明白电视里讲的是什么意思,可是语言有限,很多都不太懂,刚刚顾轻绝在身边都是他直接给她翻译,现在……
现在便没有了看电视的欲望。
回到卧室,在阳台上晒太阳看书,很是惬意。
在想到结婚的事情的时候,修长的指尖停留在光滑的纸页,迟迟没有动,他们的婚礼肯定很少人知道,她不在乎顾轻绝会告诉谁他要结婚了,不过她呢?
如果她爸爸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一定会很高兴的,她喜欢的人最终是她的良人。
回卧室拿了手机,又翻出以前那张卡上记下来的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娇柔慵懒的声音传来,带着漫不经心,“喂,谁呀?”
很狐媚的感觉,连溪一瞬间打了一个冷颤,她已经脑补了一个划着浓重烟熏妆烫着栗色大波浪卷,食指和中指间夹着高脚杯眼神迷离的女妖精半躺在沙发里的样子,想想就,很销魂。
“小小,是我。”连溪低声开口。
刚刚娇媚的音调一瞬间画风突变,“连溪?”顿了一秒,声音直接上升了很多个音调,“你丫的,还有脸给我打电话?你自己说说你多久没给我打过电话了,你特么的真的是有了男人就忘了你身边的女人了,当初在我被窝里伤心往事的是谁?说找不到顾轻绝的是谁?”
“小小,那是我的被窝。”她打断胡小小的话,可是下一秒迎接她的是更加粗暴的声音。
“你别给老娘转移话题,以我浪荡江湖的性格,现在最在乎的女人就是你你不会不知道,你到好,一消失起来就是两个月,我还以为你这次又要消失个一年才肯联系我呢。下一次你要这样之前就先打电话和我绝交,我一定二话不多就甩了你丫的。”
骂了这么多似乎气焰已经慢慢消失下去,这下语气都温和了许多“你现在在哪?”
连溪看着外面温暖的阳光,晕染天地,“我在法国。”
“法国?你和顾轻绝?”
“嗯。”
“你们和好了?”
“……嗯。”
然后那端足足过了一分钟才传来声音,却是有些沉闷,“你就那样和苏南分手了,他心里怎么想你知道吗?虽然表面上没有什么,但是我看的出来他一定是很伤心,或者说是放不开的。”
无声的哀叹自喉间传出,在宽大的空间里逐渐消散,心中抑郁不止,胡小小不明白横垣他们之间的是什么,除了她自己,再也没有人知道。
“他因为我找过你了?小小,我本来就不喜欢他,早点断了也好。算是放他自由,也给我自己……一个机会。”
一个重新和顾轻绝在一起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