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和十五年,继位十五年的中年皇帝成了垂暮的老皇帝,可喜可贺的是他的儿子们都已经茁壮成长为当年老皇帝的模样,甚至连孙子辈的都已经成家顺带着不知道生下了多少个小娃娃。
看到这里,春和眯着一双本就没睡醒的眼睛,连头都跟着痛了,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为好。
老皇帝继位十五年,再加上做太子三十五年,显然年岁已是超过了农家的老翁,却还要选秀进宫侍奉,十分难伺候的很。
便是他的儿子们,年幼的尚且还在襁褓,年长的都已是过了当初老皇帝继位的年纪,重孙子都恨不得比最小的皇子长上两分,也不知道养不养得活?
皇宫内院,多得是龌龊,但凡有哪个年长的皇子觉得管孙子辈的孩子称作“皇弟”有碍雅观,那这个孩子也是活不长久的。
当然,这些都不关春和的事情,她连自己都管不过来,哪里管的了皇子之间的内部矛盾?她要管的是他们的老子,那个老掉牙的老皇帝。
原本春和也是无需担心这些红尘烦恼之事,奈何前阵子也不知道对门的夫家脑子抽了什么疯,闹着、争着要娶春深阁的花魁牡丹为妻,硬生生的往她爹脸上甩了一巴掌,婚事也就黄了,还传出了闲言碎语。
春和的父亲若说在京都之外,官职也算是响当当,只是在京城内,就有些不够看,上见不到天子真颜,至于下嘛,倒是见了不少街头的乞丐。
总体来说,民间打架滋事、偷鸡摸狗;富家子弟欺男霸女、夺抢花魁都是他爹的事,一个小小的京兆府尹,官职不高不低乃是正三品。
但是,这也不能成为她被退亲的借口,谁让对门刘府不过是大理寺少卿,整整比她爹低了两级呢?
俗话说人争一口气,佛争一炷香。为了能甩对门刘家两巴掌,再将刘家踩在脚底下,她爹在府里姨娘的扇乎下把她这个嫡女名帖托人送给了宫里掌管采选的詹事儿公公,坐等选秀女。
想到这儿,春和便是恨得牙痒痒,府里谁不知道柳姨娘有个宝贝儿子,是她爹的心头肉,她娘虽是嫡母却一生无子,只盼着她这个宝贝闺女嫁个好人家,平平安安过一生?
也不知道是柳姨娘是想恶心她娘,还是想让她进宫给她儿子挣前程,总归都是安了一副狠毒心肠。
听着外面小丫鬟的唤声,春和索性也不再想了,一会儿还要去佛堂给她常年礼佛的母亲请安,说起她的母亲,春和又是一声叹气。
选秀女的事情已经有了定论,相信再过几天她爹就该张罗着给她送进宫去了,就是府里才买的小厮又是忙的团团转。
而她这个母亲,倒像是落入了凡尘的地藏菩萨,置身事外。
“小姐,小姐,您怎么又开始发愣了,您看这件荷绿色夹衫夫人定然是欢喜的,要不您换一下?”
看着贴身丫鬟青儿拿着的夹袄,再看看昨儿刚上身的桃花红罗裙,想想还是由着青儿换了下来。
这些天她爹虽然忙着给她加塞进宫的事情,却也是欣喜她这个嫡女的,这不,自从她被退婚之后,就琢磨着如何给她祛祛身上的晦气,还搞了个头七仪式。
原是有些厌恶的春和,后来一想,可不就是应该给她那个短福的未婚夫守个孝吗?丢了她这个福宝整了个花魁回家,日子可有的受了。
今儿个恰好是第八天,换个荷绿色的衣服也算是个新的开始。
袅袅迁徙,步步生莲,头上的金步摇发出铃铛般的清脆响声,让春和躁动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只可惜,美好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眯着一双丹凤眼的春和瞧着早已经守候在佛堂门口的柳姨娘,暗叹,果然是个守礼知事的管家女子,从不恃宠而骄,规规矩矩的比她这个正三品嫡女还要来的恭谨谦和。
春和看见柳姨娘,柳姨娘自然也看见了春和,春和再怎么说心里沉静也只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又没有母亲在一旁教导,哪里斗得过掌管后院十年之久的姨娘?
只一眼,柳姨娘便挪着小碎步到了春和的跟前,毫不犹疑的挽起了春和的双手。
“远远瞅着就像是大姑娘,瞧瞧这一身衣服衬得大姑娘多精神,哪里像是忧思过度的样子,府里的丫鬟们就是嘴碎,该是好好敲打一番,大姑娘说是不是?”
扫着柳姨娘洋洋得意的神采,春和就觉得好笑,柳姨娘掌了十年的内院,还真是十年如一日,日日都压着她炫耀自己。
也是,她一个被退了亲的姑娘合该在闺房里要死要活绝食不见人,哪能出来穿的鲜活?这么多年过来了,春和自认为不是个软柿子。
“姨娘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姨娘掌着中馈之事,小丫头们犯了错自然也是应该由姨娘管着,怎么照姨娘的意思,合该是我这个大姑娘的责任,难不成姨娘管家管累了,想要歇歇?
也是,我娘虽是常年礼佛陪伴在菩萨身边,到底还是府里的正经夫人,大姑娘我呢又是正正经经的嫡出大小姐,管家这种事情少不得见一些世俗之人,也就不掺合了,还是交给姨娘打理的好。柳姨娘,您说是不是?”
赏给柳姨娘一个安抚的眼神,春和带着青儿直接进了佛堂,她是嫡出小姐,自然不用和柳姨娘一般候在佛堂外面等着召见。
柳姨娘在下人面前落她的面子,不就是想要让下人们看不起她这个连青楼女子都比不上,还被退婚的小姐吗,就算被退婚又怎么样,她柳姨娘又有什么可得意的?
对于一个连自身都看不清瞎谋划的姨娘,春和懒得计较。柳姨娘目光短浅,以为她这个正经的嫡出大小姐被退婚丢了脸面,她这个姨娘脸上就有光,可不要忘了,她不仅有一个王家的宝贝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呢。
算了,她在这儿操什么心啊,她还不是没有亲娘谋划也平安长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