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巧,我与老刘见了面没过多久,老天便下起了暴雨。要说这夏天里,天气变化无常也是正常的,但在我看来这或许是老天爷故意帮忙的。在工地上,老板是希望天天艳阳高照,而工人则是希望天天下雨。还有句话这么说来着:“这雨不要大,只要天天下。”只不过大部分时间里都是艳阳高照,所以我们总能见到的场景便是老板开着轿车停在工地旁,一脸笑意的望着劳作的工人。
就在大雨降下的那一刻,我与其他工人一样,带着老刘离开了工地。此时已临中午,该是吃饭的时间了。我便领着老刘往工地附近的一家大排档走去。老刘问显然有些不好意思,他嚷嚷着说去我家随便吃点就行,只要有酒。
“你不是不喝酒了吗?难道你骗我?”
“哎呀!我那是说在里面不喝酒,这不是出来了嘛!哈哈!不过你得先跟你家人打个招呼,免得家里人都等着你吃饭呢。”
“哼!打招呼?他们一向没有等我吃饭的习惯。”我有些气愤又有些无奈的说道。老刘看出了我的不悦,想要继续问的时候被我打断了。
“不要说这个了,省的影响咱俩吃饭的心情。走,我可不想变成落汤鸡。”说着我便向大排档跑去,老刘也没再说什么,像个孩子一样笑着尾随而到。
这家大排档取名为“独一无二大排档”,每当我路过这里的时候,总觉的这个名字取的真是名符其实,因为整个工地也就这一家大排档而已。所以这家的生意也就理所当然的超级火爆。当我跟老刘走进去的时候,店内早已人满为患,更别说找个位置坐下来。
“老板,还有位置吗?”我找到老板问道。
“你自己不会看啊!”老板一句话把我呛得差点没晕过去。我只好回头望了望老刘,做了一个很抱歉的手势。
“没事,咱们等会就行了。”老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于是我和老刘站在屋檐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起来。
老刘说他在一个月前就出狱了,当时就想来看我,不过由于家里出了点事就被耽误了。后来因为要到这里找人办些事情,顺便过来找我的。我问他来办什么事情,他说就是一些小事,也没有具体说清楚。
“什么时候走?”我抽了口烟问道。
“等事情办完就走。”
“哦,如果要在这里过夜的话就住我家好了,不过只能跟我挤一张床。呵呵!”
“那我先谢谢了,不过你老哥我到哪还真不愁没地方住。我有个朋友也刚好在这边,晚上就住他那,你看我是空着手过来的,行李都放那了。”老刘摆了摆手,意思是告诉我他没有说谎,因为他的确是空着手来的。不过我在意的不是他手里有没有东西,而是他这大热天的左手为什么总戴着手套。
“老刘你左手怎么了?这么热的天干嘛戴这玩意儿。”我好奇的问道。
就当我等待着老刘的回答时,有几个人从店里走了出来。
“看!有空位了,咱们进去吃饭吧!肚子饿的不行咯!”老刘说着就往店里走去,我也只好跟着进去。
这顿饭菜很简单,三菜一汤,顺便要了瓶白酒。饭局开始,我与老刘二人互敬了一杯白酒。
“你小子有长进啊!我记得你不会喝酒的啊!”
“呵呵,刚学的,您老就别损我了。”我抹了抹嘴,依旧讨厌这苦辣的酒味,这味道就像我的生活,感受不到一丝香甜。
“说说吧,这段时间过的怎么样?怎么跑这鬼地方上班了?”
“你问我过的怎么样?我还得问你呢?你手是怎么回事?”我反问道。
老刘没有立即回答我的问题,在我俩又喝了一杯酒之后才慢慢将手套脱了下来。我望着他的手明显与常人不同,因为少了食指少了半截,上面还包裹着纱布。我长大了嘴巴,有些不知所措。
“怎•••怎•••怎么搞的啊!”
“还能怎么样?被人剁了呗!”他很随意的答道。“我这次来呢,也就是找人把这事给办了。他剁我半根手指头,我就要他整个手掌。”
“啊?你••••••”我话还没说完,老刘便又端起了酒杯说道:“来,为了你我二人再次的重逢而干杯。”
老刘喝完杯中的酒后,迅速的重新戴上手套。他见我总是在看着他,便凑到我耳边低声说道:“这事就到此为止,我今天来就是看看你,别瞎想!呵呵!”
“好,咱们吃菜!”
于是我和老刘你一杯我一口的在酒桌上喝了起来,说道动情处还不忘抱在一起哼唱两句。我们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外面的雨早就停了。所以当工人们早已重新回到工地上干活时,我却和老刘坐在桌子旁迷迷糊糊的瞎聊着。就连最后还是在大排档老板的催促下离开的。
老刘的酒量要远超于我,所以当我东倒西歪的不分南北的到处乱晃时,他却镇定自若的掏出根烟给我点上。
“兄弟,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老刘上前一步说道。
“我家?我不回家!我还要去工地上班呢?”我嚷嚷着甩开老刘的手臂,继续摇摇晃晃的向前走去。
“别闹了!!!小墨。走,我带你回家,你这样还上什么班?”老刘一把追上我说道。
我扶靠在他的肩上,忽然感觉这种依靠的感觉真好,便一下子没了行走的力气。于是我也不再挣扎,而是跟着他往家的方向走去。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老刘停了下来。他问我能不能走回去,我说没问题。于是老刘拍了拍我的肩膀说道:“那你自己回去吧,我就不去你家了。还有,你不是把我号码记下了吗?有什么困难记得打我电话。”
“好,你有什么事情也打我电话。”我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行,下次见面我请你吃饭!那再见!”
“好的,再见。”我没有说一句挽留老刘的话,不是我不想,而是我的生活处境不允许,我甚至觉得不远处的那个新房子根本不是我的家。而我自己真正的家从我入狱那天就已不复存在了。所以我跟老刘的分别很干脆,与平日里两个经常见面的好友没什么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