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颜殿。
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宫女手中捧着华美的衣物以及首饰,贴身侍女镜儿正在一面巨大的镜子前细心地为她的主子整理衣物。
华歆长公主一身绛紫色长裙,料子还是万金一匹的上等纨锦,上头的纹路若隐若现,裙尾处还用金色的米珠子缀成了几朵半开的牡丹花,层层叠叠,行动间仿佛随风摇晃,袖口都缀了细小的却又及其罕见的金色东珠。
华美精致,一看就知道是极为上心之作。
镜儿笑眯眯的看着北冥若尘赞叹道:“公主从前就是太肃静了,现在这身衣衫更衬得公主明艳不可方物,就连天朝第一美人儿也比不过公主呢。”
北冥若尘也很是满意这一身衣衫,“本宫也是很满意这身秋装,今儿个你就去赏了内务府便是。”
“公主,以内务府的几斤几两的手艺怎么做得出来?这件是千岁府上的绣娘做的,花了好长时间呢。”一个正帮北冥若尘整理裙摆的宫女笑道。
北冥若尘一愣:“千岁府?”
“昨儿个公主去探望忻贵妃的时候,胜公公亲自送来的呢,说是千岁的意思。”那宫女皱着眉细细的想了想。
“你这丫头,怎么也不和本宫说一声。”北冥若尘笑着拿出一枚珍珠钗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赏你了。”
“多谢公主。”那宫女顿时喜笑颜开的接了过去。
镜儿也没有说什么,她看见长公主在知道是千岁送来后眸光不经意的一暗。
于是接过身后宫女手中的首饰盒子,“这里就由我来伺候公主,你们且去看看早膳来了没,顺便将前殿打扫一番。”
“是,奴婢告退。”
镜儿拿起梳妆台上的玉梳,轻柔的给北冥若尘打理长发,柔声问道:“这件衣衫这般精致华美,公主是不满意么?”
“竟然被你看出来了。”北冥若尘一声轻笑,纤指划过如同流云一般的衣料,“你主子不过是一个刚从冷宫里出来的长公主罢了,你说千岁劳什子要送本宫这么贵重的衣衫?”
“这……”镜儿一愣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是好了。
北冥若尘轻轻一笑:“不过这也好,本宫现在无人依附,若是靠着千岁爷这棵大树可不是极好?”
上次自己只是提点了李婉晴几句话,千岁的消息一向灵通,所以这身衣服就是用来回报那几句话的。
“公主的是说这身衣衫是千岁特意问殿下的意思的?殿下是决定投靠千岁了么?”镜儿不由得眼前浮起那个邪妄嚣张的艳红身影,浑身一冷,打了一个冷战。
“本宫没有更好的选择了。”北冥若尘目光深深的看着镜中的女子,“根何况本宫的命都还捏在他的手里呢。”
她当初烧宫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探子布满的九千岁?
镜儿沉默了片刻,“公主的意思就是镜儿的意思。”然后十指翻飞绾成一个优美的牡丹髻,“对了,皇后娘娘不见了,镜儿听别人说是和文扬私奔了。”
“私奔?”北冥若尘笑着抚了抚发髻,眼中闪过一丝惊奇,她这个皇后嫂嫂表面上看着是一个温和的性子,不想却是一个烈女子。
说私奔就私奔了,“是么?在民间怎么比得过在宫里衣食无忧,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她也舍得……”
“镜儿是听文扬造反时,在金銮殿当值的铃儿说的。”镜儿打开首饰盒细细的挑选着合适的发钗,“当时文扬就对陛下说,皇后娘娘是他的青梅竹马,还指责陛下硬是拆散了一对鸳鸯呢。”
北冥若尘闻言,呼吸微微一滞,随后还是轻蔑地道:“本宫的这位嫂嫂还真是……迷人。”
随后也只是一言未发,垂下了眸子,眸间闪过厉色。
阮紫妍竟然能潇洒的放下这一切的荣华富贵,以她的权利完全可以把文扬留在身边。
还是根本就厌倦了……
当初自己留在宫中真的是对的么?
……
……
入秋来萧瑟的秋风吹落树上的片片黄叶,天边挂着一轮明月,清冷的月华洒落了一院。
院中站着一个身着墨色衣袍的男子静静地立着,眸子深邃,线条分明,气势如同高岭积雪。
从黑暗处渐渐地显出一个暗影,见到在院中的男子后,立刻单膝跪地轻声道:“见过尊主。”
“起来吧。”那人转过身,淡淡的道。
“尊主急招属下前来有何事嘱咐?”
“本尊不在,城中大小事物可好?”凤萧摩挲着手中的白色玉佩,上头雕刻了一只九尾的凤,羽毛纤毫毕现,栩栩如生。漫不经心的淡然开口问道。
那人恭恭敬敬的垂首禀报:“回尊主,城中事物虽然由天尊管理但是兄弟们都很中意您,所以经常和天尊的人动手……”
凤萧冷嗤一声,眸间闪过锐利的光:“这就对了,要不是当年玄君留下的那一封信,他一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打量城中事?”
“等到本尊把准玄君带回来,就废了他。”凤尊看着不远处,语气是说不尽的冷森寒戾。
那个来的人语气中没有一丝变化:“尊主有把握将玄君带回?听说是一个极不好惹的主儿。”
“所以这次召集凤栖城隐藏在北冥的全部势力,本尊从西隐跟到北冥就是为了告诉玄君。”说罢招了招手示意那个人靠近一些。
那人听说后点了点头:“尊主妙计,属下这就去。”
随后又化作一道黑影很快的消失在夜色中。
凤萧勾了唇角,凤栖城重出江湖是指日可待了。
晚风吹起他宽大的衣袖,忽然一曲缓缓小调传入他的耳中,不急不缓,带着一股子暗夜的靡醉。
皱了皱眉头细听下竟然大吃一惊,在自己的印象中,这首曲子一直是那般的清理,唱这首曲子的女子有着天下第一的容颜,娇俏,意气风发,仿佛集了天下所有的灵气。
可今日听见的这首一模一样的曲子中更多的只有阴魅,蛊惑以及一股凛然的杀气。所以初听之下以为是两首不同的词而已。
眼中忽然闪现了一抹骇人的血色,运了十足的内力在足尖,循着声音停在了一座华美异常的房间前,眸光一凝,竟然是蓝兮的房间!
正准备推开门的手停住了,看着那屋子,没有了动作,似乎是在纠结。
“把酒临风,醉又何妨,寒来暑往,莫失莫忘,游船画舫……”好像是从无人的子夜间传来的哀叹,却又好听异常,别有一番韵味。
一时间竟然有些愣怔就连什么时候声音停止了都不知道,消失了的曲声后响起:“小凤儿,半夜躲在别人的房门外是不好的……”随后就是一股阴厉的掌风迎面袭来。
凤萧连忙侧身躲过,随后就看见一个绝世的阴戾邪魅红衣美人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面上虽然笑意盈盈的看着他,但是瞳仁漆黑如染,深不可测,“怎么?本座唱的可好听?”
“不及某人。”凤尊别过脸去,他一向自恃骄傲,更何况正和打败过自己的人面对面。
“那你为何站在本座门前?”蓝兮垂下墨发任其在风中飞扬,额角的艳色彼岸花佃在幽幽暗黄的烛火下,竟是那般的夺魂摄魄。
凤尊冷哼一声,一副“要你管”的样子:“这首歌是从我们凤栖城流传出去的,只是好久没有听到了,一时间驻步留神。”
“你们凤栖城还有人做出这等优雅清淡的小曲?真是无奇不有。”蓝兮好奇的问道,嘴角狡黠的笑容使她这张脸更加的明艳。
“做这首歌的人与你长得很是相像,可是本尊料定你定不是她。”凤萧稍稍缓和了一点。
蓝兮很好的掩盖了眼眸中的暗暗流光,“凰歌?”
凤萧愣住了,很快又缓过来了,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只见蓝兮带着赤金嵌宝的护甲扫过她那张惑乱众生的脸,说话时带了一丝厌恶:“本座这张脸就只会惹些是非,那什么郗锦凝还与本座长得有那几分相像。”
她记得当初在两国的边界之地为了引起户部尚书的注意在寻云楼的九尺高台上唱的也是这一曲家喻户晓的小曲,当时坐在场下的遇秋曲一反镇定的常态,甚至还打碎了手中的茶杯。
蓝兮当即就觉得不大对劲,事后曾经私下里问过了遇秋曲问什么会有这么激动地反应。
遇秋曲也只是回答说,让他想到了作曲之人,一时有些看错了眼。
于是听完凤萧说这首曲子是他们凤栖城的凰歌所做,蓝兮眸间不由的扶起一丝诡谲的光,遇秋曲与这位凰歌的关系看来不止是认识,如果只是单纯的相识一场,为何会用那种近乎是疯狂的眼光看着她,不,应该是与她长得有几分相似的凰歌。
“你和她就只有五六分的相似,可是她比起你纯良的多。”凤尊摇了摇头,目光忽然变得很柔和。
蓝兮听后不屑的冷嗤一声,精致艳丽的唇角泛起一抹诡异冰冷的弧度“纯良?还真是一个愚蠢至极的词。”她笑的十分张扬一如绽放在天地间的绝色彼岸,以人血浇灌而成,“不过听你这话,好像与郗锦凝很熟一般。”
“她就是凰歌,也是凤栖城的上上任凰尊。”
“上上任?”
凤萧仿佛今日心情不错:“上一任凰尊是凰歌的师妹凰舞,不过现在她退出了凤栖城。你应该在西隐见过的。”
她在西隐见了那么多人,天知道是哪一个。
说着就皱了皱眉,犹豫的开口:“这么多年了,现在也应该……是西隐的……太后了吧。”
“你是说西隐太后?”蓝兮惊异了,根本没有想到太后那典型的深宫美人竟然是江湖中人。
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她手上可有西隐的兵马权?”
“怎么可能?你不知道吗,西隐那点兵马权早就被你身边的那个修罗鬼王全都掏空了,怎么会在她的手上,她手上最多也只有一个凤栖城凰部指挥权。”凤萧一脸的不可置信的看着蓝兮。
原以为到手了呢,就知道太后怎么会就这么乖乖的把一个国家最重要的东西交出来。
不过……
凤栖城凰部,听起来也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