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很是为难,这个要求,明显跟他的行医准则背道而驰,可是面前的这个人,却不是他能轻易拒绝得了的。
佩拉见他不说话,就说:“你如果做不到的话,我就换个人来做。”
这就是要换人的意思了,离开了蓝家,哪里还能再找到一份同等待遇的工作?那是不可能了!
所以医生只挣扎了片刻,便回道:“夫人,我只能尽力试试。”
佩拉脸上浮现出一点满意的笑容,然后说:“我想,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医生只觉得浑身一寒,忙不迭的点了头:“是,夫人。”
佩拉看着医生出了房间的门,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她也是为了蓝曼好,如果容澜一直想这样跟她们亲近不起来的话,那以后蓝曼怎么办?她作为母亲,当然要为孩子考虑周到。
医生在离开之后就去准备了,把能用到的药物,跟能用到的催眠等等的手段都过了一遍,小心再小心的选了最安全,也最有效的精神类药物,想了不少辅助手段,直到最后实在是想不出招来了,才联系了佩拉,说已经准备好了,只等她通知时间了。
佩拉在询问了佣人容澜在做些什么之后,就回答了医生:“你现在就去准备,我一会就带人过去。”
医生真是紧张的手心都在冒汗,应了声是之后,挂断了电话,拿着准备好的东西,带着自己的护士,就去了蓝曼的房间。
医生进到蓝曼房间的时候,蓝曼正看着房间里的装饰画发呆,等到特护喊她,她才像是刚发现了医生进来了似的,只是在看了医生一眼之后,她就继续去看那幅画了。
“大小姐……”医生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直接说夫人要让你稳定情绪,所以我现在给你注射药物?
蓝曼不等他想到合适的说辞,就抬起了自己的胳膊:“动手吧。”
医生见她那么主动配合,立刻松了口气,忙把准备好的药物那里出来,准备进行注射,又在她房间里头,点上了凝神静气的熏香灯,想要借此辅助药效。
蓝曼就像个做工精致的人偶一般,面无表情的人他们摆弄,要测数据也好,要注射也罢,她都沉默的配合,倒是让医生省了不少麻烦。
一直到所有可以做的事情都结束了,医生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让人去通知了佩拉。
没过多久,蓝曼就瞧见房门被推开了,佩拉带着一个孩子,走了进来。
这个孩子,蓝曼是认识的,虽然没有亲眼见过,但是照片看过不少,而且,就算是没有见过照片,她也能一眼认出来,这就是自己的儿子,自己十月怀胎,生下来的那个孩子。
因为容澜跟容晋,长得实在是太像了。
蓝曼的目光在落到容澜脸上之后,就再也挪不开了,她痴痴地看着那张脸,想要透过这张脸,看到自己心爱的人的样子。
容澜原本以为自己会看到跟上次一样熟睡着的蓝曼,可事实却是他竟然看到了醒着的!小孩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面对,慌忙的往后退了一步。
佩拉扶住了他,说:“亲爱的,你去跟你母亲,说说话。”
容澜整个身体都有些僵硬,脑子也转不动了,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现在让他去说话,他根本什么都说不出来。
蓝曼看着他,目光一瞬不瞬的,像是生怕一闭眼,就会看不见了他似的。
渐渐的,容澜在这种专注的凝视中,平复了下来,也细细的打量着蓝曼,他上次其实并没有看的多仔细,只知道他的生母,比后妈还要好看,然后就满脑子想着后妈到底怎么样了,根本顾不上熟睡着的蓝曼了,而这次,他观察的十分仔细。
小孩是学画画的,对美有一种天生的感悟力,他善于发现美,善于呈现美,也比一般人都更容易看出来美丽中的瑕疵。
可是容澜的目光在蓝曼脸上兜兜转转看了许久,都没能从长相方面,找到什么缺点来,小孩觉得这不太科学,可再仔细去看,也还是觉得非常完美,他想了想,最后只把这归功于先入为主的印象,蓝曼是很美,而且因为她是自己的生母,所以他会无意识的,把这种美当中的瑕疵剔除。
就像人在照镜子的时候,不自觉的在脑海中美化自己一样。
容澜在想到这里之后,强迫自己移开了视线,他觉得他这种想法简直是对后妈的背叛,不管实际情况是什么样的,反正在他心里,应该是后妈最好看才对!
蓝曼看他别开了脸,心下一急,就开口喊了声:“看着我。”
这声音十分的好听,透着略微的沙哑,语气也有些生涩,可是却像是有魔力一样,容澜忍不住的,朝声音的方向看了过去。
蓝曼对他伸出了手:“过来。”
容澜没有动,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过去。
佩拉对这种发展良好的形势十分的乐见其成,在身后轻轻的推了一把容澜,说:“去,去你母亲那里,跟她说说话,说不定,她的病就会好了。”
容澜回头看了看她,但是还是没有朝前走。
佩拉努力用最温柔的语气,带着一丝哀求的说:“孩子,她病了,她需要你,你只要陪她说说话,跟她随便聊一聊,就可能会让她的病情好转,即使是陌生人,我想你都会原意帮这个忙的,不是么?”
更何况面前的这个,哪里是什么陌生人,那是你的亲生母亲。
容澜听出了佩拉话里的意思,转过头的时候,就瞧见蓝曼目光期待的看着他,仍旧伸着手,等待着他。
容澜终于动了,缓慢的,一步步朝着蓝曼走了过去,终于,蓝曼的手,碰到了他。
蓝曼用指尖轻轻的抚摸着容澜的脸颊,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珍贵物品,唯恐力气大了,会有什么损坏一般。
容澜感觉到脸上痒痒的,有些想动,但是忍住了,他能感受到蓝曼指尖的温度,是冰凉的,并不如自己想象中那样,是温暖的。
不自觉的,小孩想起了林安然,安然的手,是温暖的,温柔的,会轻轻的揉揉他的脑袋,会在他生病时候,着急的摸他的额头。
容澜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让蓝曼的手,离开了他的脸颊,然后说:“我有点不习惯。”
蓝曼的手停在半空,像是没想到容澜会躲开,她看着容澜,脸上浮现出一丝疑惑的神色。
边上的医生觉得情况可能不太妙,忙往他们边上又挪了一步,小心翼翼的观察者蓝曼的脸色,在心里祈祷千万可别出岔子,要不然就不是失业这么简单的了!
好在蓝曼疑惑的神色只是短短的一小会,之后她放下了手,看着容澜,说:“你是容澜,对么?”
容澜的点了点头,等着蓝曼接下来的话,可是蓝曼却问了这个问题之后,就不吭声了,她只是看着容澜。
但是目光却是在变化的,时而茫然,时而眷恋,有时候又开始闪躲,最后,她低下头,不再去看容澜了。
容澜站在那,已经有些累了,他觉得有些尴尬,不知道应该跟蓝曼说什么,难道问她,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见我,甚至连个电话都没有?这话只要一说出来,他就觉得没什么好聊的了,再多的理由,也不能改变已经过去的现实。
所以他觉得今天到这里,已经差不多了。
而就在他想要回头,对佩拉说自己想回自己房间的时候,他却看到,有一样东西,从蓝曼脸上掉了下来。
容澜一惊,定睛看去,发现那是一滴眼泪,那滴眼泪落在蓝曼手上,然后滚落了下来。
她在哭,虽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可是容澜看的分明,她在哭,小孩说不出想走的话了。
医生紧张的看着蓝曼眼眶里的泪水,一滴一滴的落下来,时不时的扭脸去看佩拉,他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情绪不稳定,还是只是见到了自己孩子之后,正常的感情流露,而佩拉也在看蓝曼,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这让他心里更不安了。
现在房间里却没人有心思去管他在想什么,他们的注意力,都在蓝曼身上。
佩拉这会也在犹豫,自己是不是应该带着容澜离开,可她又觉得,显示出脆弱一面的蓝曼,是突破容澜心房的利器,这孩子能不能跟她们亲近起来,或许就看今天了。
所以思索再三,佩拉决定再等等,如果不行,她再带着容澜走。
容澜看着蓝曼的眼泪不停的落下来,想了想,还是走上前去,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了蓝曼。
蓝曼看着面前的手帕,抬眼看容澜,却没有伸手去接那块手帕,只是看着他。
她眼睛里满是泪水,脸上却不见泪痕,在抬眼的这一刻,眼泪才顺着脸庞滑落下来。
容澜觉得面无表情,却在哭的蓝曼,看着怪怪的,但是还是叹了口气,自己动手,用手帕帮她擦起了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