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抱着白色的靠枕坐在沙发上发呆。
阳光很暖,沈念却裹了一条厚厚的毛毯。留声机里放出的音乐是刘若英的《为爱痴狂》,听着,听着,沈念的眼泪又掉下来。我们都曾为爱痴狂,只是,你不知道,你深爱的那个人啊,能不能像你一样,那么为爱痴狂。
昨天回来,她一晚没睡。
只是安静的抄写《心经》,抄了一遍又一遍,直到手疼得不能再写一个字。曾经的失眠症又犯了,而且犯得来势汹汹。
心痛的快要死掉,却还是要呼吸着空气。如果人可以像鱼一样,只拥有七秒的记忆该多好。可是,谁又知道,每个七秒,对鱼来说,不是一段又一段人生呢?
门铃忽然响起。沈念惊得差点跳起来。
冷静的擦擦眼泪,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林冰儿。
沈念站在门口,没有说话,也没有请她进来的意思。只是那么冷冷的看着她。
林冰儿微笑着说,沈念,九年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
你来找我,只是为了说这句话吗?沈念的声音,像她的脸一样冰冷。
不,不,昨天你也都看见了,顾西凉现在喜欢我,他的妈妈也喜欢我,你还是识趣点离开他的比较好。我们才是门当户对,天生一对,他,你高攀不起。林冰儿是笑着说这些话的,每一句话说出来,都像带着一根刺,这些刺,尖锐,犀利,每一根都狠狠地刺向沈念的要害。
这是我的家,我不欢迎你,请你离开。说完,沈念将门狠狠的关上。
林冰儿隔着门对着沈念说,沈念,我才会是最后的赢家,我们走着瞧。
沈念什么都没有说,她只能慢慢的将自己的身子抱紧,再抱紧,给自己一个拥抱,给自己一点点温暖。
这个世界,谁都是靠不住的,唯一能永远陪伴着我们的,只有这一副别人口中的臭皮囊了吧?陪着我们甘苦同行的是她,陪着我们颠沛流离的是她,陪着我们忍受寂寞的也是她。能够生死相依的,原来只有她。
那么,请紧紧的紧紧的抱着她吧。
沈念好几次拿起电话,想问问顾西凉,为什么忽然就变了心。可是,她终于还是没有打,如果已经不再爱,问了为什么又有什么意义?如果还想相爱,他怎么会忍心如此对她?那么,就是不爱了吧?当一个人的心里,再也没有了另一个人,那么,这个人的悲伤与欢欣,快乐与痛苦,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念迅速的憔悴下去,却倔强的什么也不说。
那天下班,走出校门的时候,沈念看到莫晓南从他的黑色奥迪车里走了出来。
他似乎消瘦了些,身材更显颀长。
他看到沈念,向沈念挥挥手,快步向她走了过来。
面前的沈念瘦了很多,大大的眼睛深深的陷在眼眶里,酒窝几乎看不出来了,因为两颊几乎没有什么肉了。莫晓南的心,感觉一阵疼。
他说,沈念,一会一起吃饭,不要拒绝我,好吗?
面对这样一份绵绵的情谊,沈念还可以说什么呢?
中午,莫晓南和沈念去了离单位不远的“吕梁湾酒店”,这个酒店新开不久,集餐饮和住宿为一体;味道正宗,环境雅致,尤其是包间,兼具了西餐厅的优雅和中餐厅的温馨,沈念很是喜欢。
沈念,你当不当我是你的好朋友?莫晓南一边将碗团(一种地方特产,类似于**)调好放到沈念面前,一边问沈念。
当然是好朋友了。沈念自认为笑的很甜蜜,莫晓南却看出那笑容里深藏的苦涩和无奈。
那你告诉我,这两个多月来,你遇到什么事了?你告诉我,是不是有人欺负你?莫晓南急切的声音里写满了关心和爱护。
沈念的心里,有暖暖的热流淌过。能交到他这样的朋友,即使明日天涯飘零,我也不会觉得孤单寂寞。
因为我相信,你始终把我放在心里。
但是,莫晓南,恕我不能告诉你,这是我的痛苦,你何必要承担?即使我告诉了你,也一样于事无补。那么,你就不要追问了。
晓南,你多心了,真的没什么,只是最近赶几个杂志的稿子,没有休息好,胃口最近也不好,吃的太少,所以瘦了,不过,不要看我瘦,全身都是肉呢。沈念调皮的笑了一声,她真的不愿意让莫晓南担心。
莫晓南看着她的笑,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掉了,明明知道她说的是谎言,却不知道该再怎么问下去,又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安慰她。
看来,别指望沈念告诉自己真相了。
他摇摇头,很认真的看着沈念说,沈念,我知道你说的是假话,我不问了,可是,你要答应我,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告诉我,好吗?真的走不下去的时候,你要相信,我都在你身边,我二十四小时开机,你什么时候打电话都可以,记住了吗?
沈念的眼泪终于控制不住流了出来,她真想扑到莫晓南的怀里大哭一场,把所有的委屈都说出来,这段时间以来,顾西凉带给她的那些疼那些痛,像被剥去的麟片,每剥一片,沈念就像死过一回一样,那些温暖的美好的记忆,就这样被顾西凉的残忍,一点点剥掉,呈现出****的皮肤,她不知道,自己还可以坚持多久,也不知道,这样的疼痛要什么时候才会停止。
可是,她不能,不能将这些痛说出来,既然是自己的事,又何必再让关心自己的人跟着焦虑,跟着伤心;
所以,她只是轻轻地伸出手,紧紧的握住了莫晓南的手。
即使我什么都不说,我们的心,也是想通的。
沈念和莫晓南从酒店出来的时候,没有注意到,有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的背影,那双眼睛里,充满了忧郁、痛苦和愤懑。
朋友打来电话,说,念,我的心理会所今天开亲子课,你来捧个场吧?
沈念也想排解一下内心的忧伤,就答应过去了。
亲子课首先做的是一个个案,朋友请个案中的女生说这样几句话:“妈妈谢谢你给了我生命,妈妈谢谢你把我养大”三遍,“爸爸谢谢你给了我生命,爸爸谢谢你把我养大”三遍,“爸爸妈妈谢谢你们给了我生命,爸爸妈妈谢谢你把我养大”三遍,女生迟疑了片刻,开始说,说的实话,有一点点难过。朋友说,来,亲自给你的爸爸和妈妈打电话,什么也不要解释,就说刚才的这几句话,都是说三遍。
女生拿起电话,迟迟不敢打下去,等了好久,好久,女生才拨通电话,可是说第一句“妈妈谢谢你了我生命,妈妈谢谢你把我养大”的时候就开始哽咽,第二遍时哭的不可抑制,沈念听到这里,再也没有忍住,她的眼泪也不受控制的涌了出来,然后,悄悄地起身,离开工作间,来到走廊上,一个人捂住脸哭起来,起初是小声的,然后就是大声的痛哭。
那一刻,沈念想回去了,回去离别了八年的家,去看看妈妈和爸爸,还有哥哥。
沈念没有心思写稿子,每天下班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弹古筝。从《云水禅心》《寒鸦戏水》弹到《高山流水》《梁祝》。。当古筝清冽的琴音响起时,沈念就觉得心慢慢的静下来,像每次抄写佛经一样。心灵的尘滓全都荡尽,只剩一颗玲珑心。
那天弹着弹着,沈念忽然想起年少时被母亲逼着练习古筝的往事。母亲是音乐老师,当初学习古筝时,小县城没有专业老师,母亲就每周带沈念去省城学,后来,母亲自己干脆买了古筝的教程来看,到后来,母亲竟然也能弹得和沈念一样好。
此时,沈念想起母亲说的一句话,母亲说,念儿,妈妈逼你学习古筝,不指望你过级,也不指望你成名,只是希望,当你有一天遇到烦恼,而我又不在你身边,你可以弹起它,让它陪你度过人生的灰暗期。想到这里,沈念忽然很强烈的想母亲。
像那天听完课一样,沈念想回去了,回去离别了八年的家,回去看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