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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陶地是个好地方

在黄河较为上游的西南面,有一个名叫陶地的地方。

这个地方很有趣。在中原地带,基本到处都是平原,唯独这个地方却是个山岳地带。它的位置临近泰山,因为处于火山地带而富产各种矿物。很久以前,范蠡就知道这个地方。要知道,作为一个商人,把方圆几百里的情况都摸透是基本技能。他第一次来到陶地的时候,就觉得这是一个非常值得注意的地方。

那时候,从外地归来的郑风告诉他,在薄姑160公里外有这么个地方,这里的空气中有一股刺鼻的臭鸡蛋的味道。当时范蠡只是怀疑,后来他借着出使贸易的机会,来到这里亲自考察。他可以确定,那个味道,就是硫的味道。这是一个盛产硫的地方。他还发现,在陶地的街道上,许多建筑物都涂着一种朱红色的染料。这种颜色是中国人的最爱,到现在为止,许多古时留下的宫殿遗迹上,你都可以看到在那些柱子上的已经褪了色的朱红。

此外,范蠡发现这个地方盛产陶器,这里的人会使用辰砂加工制造出低温烧纸的质量极高的陶器。那时候,范蠡已经打定主意,待齐国之事一了,他就带人来陶地,发展新的产业。因此这次离开薄姑,他并非漫无目的,而是有方向地行驶,最后带着大家来到陶地,这个能让他继续大展手脚的地方。

范蠡站在船头,望着天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西施来到他的身后,悄悄为他披上一件披风。这么多年,他们都已经变得苍老,当年经历了那许许多多,唯有西施还在范蠡的身边。

这是西施最得意的事情。她看着自己的丈夫,看着这个头发胡子早已白了一大半,脸上也布满了皱纹的老头子,她看到他虽然形貌已经苍老,但是眼睛还是和当年一样,一样那么炯炯有神。如果人可以不老不死,那范蠡大概将成为不断搅动世界格局的神一样的人物了吧。

范蠡将披风理了理,朝西施笑了笑。

“夫君真是喜欢折腾。”西施说。

“你不就是喜欢我这样?”范蠡笑问。

“唉,我也是一个神奇的人。”西施笑道。

范蠡回头看了看船,那里有他的儿子孙子们。回想当年在浣纱溪边与西施相遇,那时他们正当盛年,如今却已是子孙满堂了。好在他们仍站在彼此身边。

范蠡忽问:“你可还恨我?”

“恨你什么?”西施眨了眨眼,问。

“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西施想了想,说:“恨,自然恨,有多爱就有多恨。”

“可你还是每日悉心照料我,生怕我受到一点风寒。”范蠡笑道。

西施说:“我当然要好好照顾你啊,我要你好好活着,每天在对伍子胥的愧疚、对文种的怀念中痛苦挣扎,还要你在勾践的忌妒里跑来跑去,最后眼睁睁看着你带着这些无法改变的遗憾郁郁而终。”

“啧啧……”范蠡咂舌道,“果然最毒不过妇人心。”

“你才知道?”西施得意地笑道,“你们男人总是自以为是,以为有翻天覆地的本事,其实你们在女人面前不过都是蝼蚁而已。女人想把你们踩死,你们就得永世不得超生。不过女人不会去踩死你们,只会慢慢折磨你们。你以为下的棋很大?你错啦,女人比你下的棋更大!”

范蠡无奈地摇头,“哎呀……越说越离谱了,我的爱妻得失心疯了。”

“哈哈!”西施很开心地笑了,就算她已经不再年轻,却依然风韵犹存。真正的美人就是即使青春逝去,美丽在她们的身上也不会褪去。因为真正的美丽并不是一张涂脂抹粉的脸,它包括体态,包括举止,包括风度,包括方方面面,脸上的装扮只是很小一部分而已。

西施是美人,并不因为她长了一张漂亮的脸。她的美丽是从里到外的,举手投足间,都能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而这样的美人,属于范蠡。也只有范蠡才配得上拥有她。所以说,人不要去妄想得到自己没资格得到的东西,包括钱财,也包括女人。夫差自以为可以拥有天下第一美女,以为凭他吴国之君的身份就能拥有一切为所欲为,结果得到报应了。

还有那些每天妄想中彩票的人,最好在幻想自己中了头号大奖之前,先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资格、做过什么善事吧。虽是玩笑,但西施说的每一句话都没说错。范蠡此生最大的遗憾,第一是伍子胥之死,第二是文种不在,第三便是对勾践。对于勾践,他说不上是他亏欠了勾践,还是勾践亏欠了他。

一阵江风吹来,西施不由得打了个喷嚏。

范蠡忙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到西施的身上,“船头风凉,我们回去吧。”

西施点点头,“嗯。”

下船之后,范蠡等一行人坐上马车,一路来到陶地。

还未到达陶地,他们就闻到弥漫在空气中的臭鸡蛋的味道。西施皱起眉头,以手帕掩鼻。

“夫君,我们今后真要在这里定居吗?”

范蠡笑道:“我知道这个味道刺鼻难闻。但是不久以后,你就会爱上这个味道。”

西施却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就算这个味道给我带来10座金山,我也爱不上!”

是的,西施从来就不爱什么金银财宝。若说富贵,当年与吴王夫差在一起的那些年,她已经享受到了人间最大的富贵,还有什么财富是能让她动心的?她之所以心甘情愿跟随范蠡跑东跑西,只是因为她太爱范蠡而已。爱情可以让一个女人甘心放弃一切。

范蠡知道西施的心思,心中涌起一阵感激。他们下车后,先是找到当地居民,买下几间房产居住下来。范蠡曾经在薄姑赚了很多钱,来陶地买几间房子还是不在话下的。房子置办好后,大家就开始一同收拾装饰房间。

这一众大概有50人,除了范蠡的亲人,还有一些跟随范蠡多年的忠心的家奴及其子孙,他们与范蠡早就已经不仅仅是主仆的关系,更是同亲人无二。甚至许多都已经改姓范,干脆归入范家族谱了。前面提到的朱红色的染料其实是来自陶地一个独特的矿产:朱砂。范蠡一到陶地,就立刻着手让大家收购这种资源。朱砂是一种很有用的矿物,范蠡以其聪明的商业头脑,看出此物在未来必会形成一个很大的产业。占领陶地,也就等于占领了先机。

朱砂其实是一种有毒的东西,范蠡很早就发现了这点。他在加工朱砂之前,先让人挖了一个很大的人工池子,将在加工朱砂的过程中产生的废液全部注入到人工池中,这样就避免了将废液排入黄河之中,导致鱼类中毒,污染水源。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范蠡虽然是商人,但并不是无良奸商。虽然说无商不奸,但范蠡就算奸,也是有道义地奸,他不会为了发展自己的产业就去破坏大自然。与现在某些经常污染环境的化工厂相比,范蠡当真是让人尊敬。其实,就算并非出于道义,商人也不应当破坏环境。破坏环境的生产只会让你获得暂时的利益。当环境被破坏,就算不从迷信的角度说有损风水的问题,单从长远打算,在一个糟糕的环境下,你能生产出什么好东西来呢?

计然的经济策略看起来是很简单的,就那么几条。有人会怀疑,真的只要掌握了这几条就能赚大钱了?事实上,是的。只要你遵守那些准则,就一定能赚到大钱。问题是,很多做生意的人都违反了其中很多条。比如顺应天时,急功近利的人根本不去理会天时不天时,他们想什么是什么,凭着一股蛮力干,结果就是无功而返。再比如保证货物质量,这一点,你光看市面上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质量,就知道有多少商家不按规则办事了。

保护环境,虽然不是计然说的,但也是顺应天时的一种变通。修筑一个人工池并不难,可是很多的商家就是懒得费这个事。范蠡不懒,他不怕费事。他不但要赚钱,也要保护环境,保护这个他将用来安度晚年的地方的最后的洁净。不但保护,他还命人在陶地修建街道、种植树木。很多陶地的原住居民也都来投奔范蠡,为范蠡做事。

陶地是一个好地方,而范蠡来到这里之后,就变成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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