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宝玉的说法,女儿都是清洁的,只有嫁了男人的女人沾染了男人的习气才变得混账起来,这话倒有一个拥趸着,就是怡红院的小丫头佳惠,她对自己的已经成为那种女人的母亲还有姨妈姑妈的做法实在不解,验证了宝玉说的虽是“混账话”,但想起来真不错。大观园里除了宝玉,就是一个独居的李纨,连凤姐都进不得园子居住,其他的都是女孩,可谓是一个清洁完美的女儿世界。
但是,就是这么一个清洁无比的芳菲世界,在王夫人决定的抄检下,查出了一系列的问题,并且还发现了数量不算少的“害群之马”。涉及的主子就有宝玉、迎春、惜春,当事人只宝玉屋中就有晴雯、四儿、芳官,惜春屋中有入画,迎春屋里有司棋。宝玉屋里查出这么多人来,其实没有一件是坐实的错,只不过是言谈话语,可以看作是王夫人防患于未然的“驱美”行动,把这些聪明伶俐长得好看的“美人似的”丫头们都给赶了出去。但是,这几位被赶出去可都有一项罪名:晴雯自然是一个“狐狸精”,四儿“也是个没廉耻的货”,芳官因出身不好,是“唱戏的女孩子”,从其自然发展来看,“自然更是狐狸精了”。王夫人盛怒之下欠考虑,若大观园里都是这样一群人,可见这个女儿世界混乱到了什么程度?那一种清洁如何保得住?但大观园里也有事实上的“不堪”之事:司棋私下与表弟自由恋爱,偷偷约会,还被人搜出了男人的鞋袜情书的证据,放在当时,实为有伤风化的行为。这些问题若流传到社会上,产生如“宁府里只有门前的石狮子干净”的结论,荣府居住过的小姐们的清誉如何能保?
其实若论私相表记的行为,司棋自然算一个,还有一个当是小红。小红与芸哥是交换了手帕的,但后来小红成为凤姐属下,而且从清虚观打太平醮的那次出行排序来看,她是排在平儿、丰儿后面的第三人,说明确实得到了凤姐的重用。小红既居为凤姐旗下,便也得到了保护伞,那些刁钻的婆子们再怎么说三道四进谗言,也不敢直接弄到凤姐的头上。所以,后来看小红可是安然无事。倒是知道底细的坠儿早早因偷了平儿的虾须镯被撵了出去,更是绝了泄密的可能。
不管罪名是不是成立,这一抄检行动可是把宝玉的论断全然颠覆了。天清月白,花红柳绿,莺声燕语,春天般的大观园顷刻间花飞云散,瞬间陷入愁云惨雾之中。惜春是没地方躲了,她只能和宁府断绝关系,永不来往;宝钗赶紧搬出了大观园,避开是非之地;迎春更是一意逃避到两耳不闻窗外事上去,落得一时的耳根清净就是万福。经过抄检,大观园内一片花叶凋零,只有探春一人孤凄凄地愤世嫉俗,徒唤奈何。
抄不抄贾府都已经开始了混乱,只是这混乱对安富尊荣不管世务的宝玉来说根本无心顾及。但宝钗的冷眼旁观却发现了不少的问题。宝玉过生日时,宝钗和宝玉一块从那个角门进来,宝钗便命人把角门锁上了,自己拿了钥匙。宝玉还怪这样出来进去多不方便,哪里想到这正是宝钗避嫌的措施。
“一入侯门深似海”,王侯之家总是显得有那么点高深莫测,以至李商隐徘徊在雨夜中,只能“红楼隔雨相望冷”,将忧伤与无奈化为透彻心脾的寒。其实,即使那么深的庭院,也不是完全与世隔绝,要绝对的隔绝,须是物化的围墙与精神的围墙结合起来才起作用。晋代尚书仆射府的围墙够高的了,“非人能逾”,韩寿却不止一次进去与贾充女儿幽会。大观园的墙再高,不也有潘又安的身影吗?那个“绣春囊”似乎是他带进来的,但不论前八十回还是续书里都并没有确定就是他的。“庭院深深深几许”,再深的庭院也无法阻止事件的发生,宝钗在很早以前就曾对宝玉说,“你只知道玫瑰露与茯苓霜两件,乃因人而及物……殊不知还有几件比这两件大的呢。”
这次抄检,探春没让抄,而迎春与惜春屋里都是查出了问题的。宝玉屋里没抄出东西,却经历了最强的一场风暴冲击,撵了晴雯、四儿、芳官。黛玉屋里抄出了宝玉的东西,别人不以为事,因为都是宝玉以前用过的,小孩子的玩意算不得什么,何况二人从小一块长大,难免放混了。但是,这件事在有心人看来未必会轻易放过,难道宝玉不是男人吗?有人推测,后来黛玉的结局是因为赵姨娘等人说黛玉与宝玉有“不才”之事,才使得黛玉蒙冤受屈,故在前面的葬花辞中预先设下埋伏,黛玉才莫明其妙地表白“质本洁来还洁去”的话。就算没有这些,前有袭人在王夫人面前的谏言,中有宝钗在搬出园子时说的那一番似乎只是针对家计考虑实则要宝玉搬出的话,到王夫人宣布“明年一并都给我搬出去”的决定,无不是针对宝黛的。有了嫌疑,谣言就快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