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时节,西风萧瑟,草木凝霜。会逢九月十九钱塘香会,那钱塘门外早已被大大小小的商铺挤得水泄不通。杭州内外各路商家均早早雇好船只,从卖鱼桥摇出去,到松木场上岸,唯恐去得迟了,便抢不到旺铺设摊。
杨坎一行四人刚出了钱塘门,便挤在这人潮之中,停也不是,走也不是,只好任着马儿慢悠悠往前走。杨坎虽在京城待过几年,可此等盛况也未能见过几回,好奇心起,将头探出车外四处张望,心想这“钱塘门外香袋儿”,果然名副其实。
出了城门不远,便是西子湖,相传许宣与白娘子便是在这钱塘门外断桥相会。杨坎久闻传说,心驰许久,虽极目望去,可惜人流如川,将那西湖断桥挡了个严严实实。
马车好不容易挤出人群,却被阻在道古桥边。原来此地有官兵设卡盘查,想必是城内出了要案,又逢九月香会,便在此地严加戒备。待马车驻定,便有两名官兵拦下问讯。几人下了车,一名官兵上前盘问,另一位则上车翻查行李。
上官仇正向那官兵答话,杨坎在一旁看着,忽然感到身后有人向他后背一拍,回过头来,原来是昨日那小毛贼,便笑道:“真是巧了,老板也在此处发财呢?今日可别做我们生意了。”
那小贼嘿嘿一笑,摆手说道:“哪有什么财可发的,我也是刚到这边香会,生意嘛,嘿嘿,不可说,不可说。”
陈焱离听得有人讲话,回头定睛一看,竟是昨天那贼怂子,怒从心生,一把揪住那小贼吼道:“你这尖耳癞猴,爷爷不去找你,你还敢送上门来?”说着就捋袖要打,却听那官兵训斥:“你们干什么呢!”
“哎,没事,没事,闹着玩呢,官爷您继续忙。”那小贼低身躲开陈焱离的拳头,嬉皮笑脸地说道。陈焱离狠狠瞪那小贼一脸,满不情愿地收敛下来。
那盘问官兵将几人来路去处、行程目的问了个清楚,便准备放他们走了。可谁知就在上官仇转身欲走之时,却见那小贼摸出一块乌木令牌,亮示众人,洋洋自得道:“你们看好了,这可是朝廷令牌,还不快快闪开。”
上官仇扭头一看,骇然失色,一把夺回令牌,大喝道:“你干什么!你何时从我这偷来的!”而后马上向官兵赔罪道:“不好意思,在下保管失当,刚才只是玩笑,切莫当真。”那官兵见了令牌,倒是眼前一亮,唤来车边同伴,耳语了几句,便对众人说道:“你们几个先别走,这令牌我俩都不认识,待我喊我们旗长过来辨认。”
说罢,那官兵便往伍中小旗处去了。那小贼见上官仇动怒,嘿嘿笑道:“这位大哥,别生气,我就是借来玩玩,你看这不又还你了吗。”
上官仇并无闲心与其争辩,抬眼看去,见得设卡官兵十余人纷纷聚拢过来,为首一小旗径直走上前来,上下打量了几人一番,说道:“你等把兵器放下,随我过来,将你们户帖抄下备案,之后便可走了。”
杨坎细想:“新帝嗣位以来,兵器管制渐已放宽,现在怀揣刀剑上街,只要不太招摇,也少有捕快过问,何况我等武器均为朝廷制式,便更无缴械之理了。何况这盘查军士,均手持锐器,且人数是我两倍之众,我等又无作奸犯科,便更无持械抗命之虞。看他们全员毕至,皆紧握刀柄,不似想抄问户帖,反倒像要将我们生擒活捉一般。”
想到此处,杨坎向上官仇望去,四目对视,神色相交,杨坎便知,上官仇业已察觉,只是未有动作。
其实,非但此二人有所猜疑,陈焱离也是满不情愿,骂道:“怎么的刚说让走,忽的又要收兵器?真是瞎了你们这些烂怂狗眼,连朝廷御用兵器都不认识。”
此话说完,周围官兵纷纷按刀欲动,上官仇眼疾手快,甩出枪杆打在一侧官兵手上,而后反握长枪,连戳几人腹下,教他们皆蹲伏痛呼。陈焱离虽是心中不悦,却没料到上官仇竟先出手,呆呆地拔出刀来,四顾喊道:“咋的,这是要打?”
“打什么打,赶快上车!”杨坎当机立断爬上车去,又拉着王姑娘上了车来,冲上官仇喊道:“移开拒马,上车快走!”
话音刚落,便见几名官兵拔出刀来,向上官仇杀去。上官仇沉气凝神,暗发真元,欲激起“铜人护体功”来,却惊觉自己丹田之中隐隐作痛,周身真气运转不调。危急之下,上官仇只得化枪为棍,横扫过去,将那一干守军震退,而后转头吩咐陈焱离道:“莫要伤人,去拆拒马。”
陈焱离如梦方醒,抽出钢刀将那拒马砍得七零八碎,然后转身跳上车去。上官仇见大家都上了车,便大喝一声,将围堵官兵向后逼退,旋即便向后退去,腾身上马。却听得那小旗一声令下:“他们是一起的,先把那小子抓住。”说着,便向那小偷扑来。
上官仇不愿殃及无辜,将长枪往车内一掷,两腿轻夹,坐手紧执缰绳,同时探身向右,将那小贼一把揽起,扶至马上,驾车踏过道古桥头,一路绝尘而去。
出了道古桥,往小和山行去,沿途寺庙灵宫随处可见,处处也有香市。各地香客纷至杳来,摩肩继踵,但比起武林门外,倒也不至于堵住过往车马。待车后追兵不见踪影,王姑娘轻声怯问:“恩公,我们又没有杀人放火,有官兵来查,为何要抗命而走?”
“这,行走江湖,兵器即是性命,万不得交与他人。”上官仇慢声答道,却听杨坎在身后应道:“不仅如此,怕是若我们逃得慢了,便要被他们擒下投入大狱吧。”
“哦?此话怎讲?”上官仇问道。
杨坎微微一笑,娓娓道来:“吾闻杭州城内素来安定,忽发如此大案,府衙之人把守口风,设卡盘查,不无道理。只怕手下兵士各怀鬼胎,今日香会,四面八方皆是进城的香客,唯独我们出城而去,又手执兵器,且不论我等是真凶与否,抓回牢内,严加拷问,你说我们可受得了?这些还好,我独怕令尊一事,你那叔父或许抹不开干系。若他将我们抓去,栽赃罪名,先斩后奏,届时后悔也来不及了。”
“父亲与叔叔亲如兄弟,你休要污蔑。”王姑娘辩驳道:“就算真如你所说,我两位兄长仍在杭州,你们若被栽赃,他们怎会袖手旁观?”
杨坎冷笑道:“恕在下所言逆耳,令尊过世,我亦为之悲痛。然高堂崩塌,子孙羽翼未成,而城中那帮官商奸猾之辈,若想欺瞒你二位兄长,恐怕轻而易举。何况令尊素来内直外方,又家富万贯,黑白道上怕是得罪过不少人,而今出此不幸,他们岂有不侵占家产之理?而两位王公子势单力薄,又怎能斗得过?”
上官仇点头赞同,心中却已对杨坎另眼相看。王姑娘听闻此言,不由心慌道:“若……若当真如此,那我二位兄长留在杭州岂不危险?我们快回去找他们吧。”
“万万不可。”杨坎抱胸摇头道:“想必方才那一干官兵早已画影图形,四处传阅,而我们衣着相貌如此出众,岂有瞒天过海之理?到时非但救不出令兄,反倒自投罗网。依我之见,府上诸多事宜,财产明细,尚需二位王公子细细打理,所以一年半载之内,并无风险。因而当下我等须快马加鞭,赶赴重庆,向令尊亲家求助,教他们差人东下,以助一臂之力。”
杨坎此言,众人均无异议,王姑娘虽心中焦急,但细细想来,也只好如此。待众人商议完毕,马车已过了小和山,因为在城郊耽搁了许久,行至此处已是午后,众人取了干粮暂且充饥。眼看天色将晚,上官仇问道:“王姑娘,现在行将入夜,附近的驿站想必是去不得的,你可认得什么亲戚朋友居住附近,我们好去投宿一晚。”
王姑娘略想了想,答曰:“此处应是钱塘境内,父亲有一好友曾任工部主事,现已辞官回乡,布衣蔬食隐于钱塘县内太平里,可去拜访他们投止一宿。”
于是,众人驱车赶往钱塘县,王姑娘坐在车头指路,马车七拐八拐停在了一间乡野小墅门前。杨坎走下车来,看这小宅简朴整洁,全然不像一朝廷大员隐居之所。还未叩门,只听那小贼从车中蹦了下来,说道:“哎哎哎,你们这是干什么,为何要冲撞那些当兵的?差点害我也被抓了。”
上官仇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还好意思,若非你手欠寻衅,哪里会有这些事?”
那小贼朝他翻眼一白,从鼻子里哼出几句话来:“那,那又怎样?都是你们害得我受到牵连,现在他们肯定把我当你们一伙的了,必是在城内发了榜文。我若是回不去家了,你们要赔我个百十两银子,好让我再买一间,否则我便要像膏药一样,赖在你们身上。”
王姑娘噗嗤一笑,说道:“你这小鬼,猴精的很,要不你也别缠着他们了,待我到了重庆,你可留在家中做些零工。”
“那可不行,他可是一市偷儿,你把他留在家里,哪天给你家开了天窗怎么办。”陈焱离嚷嚷道。
王姑娘上下打量了那小贼一番,说道:“既然你是受到我们连累,那我帮你一把也算理所当然。若你肯洗心革面,我可说服伯父让你留任杂役。”
“嘿嘿,好说好说,有份正经差事也是不赖嘛。我叫郑峰,接下来多多关照啊,嘿嘿。”
众人聊罢,便去叩了门。未过多时,便有一鹤发老者开了门,王君兰上前行礼介绍,那老者便领大家进了屋。坐定之后,王姑娘向他将杭州遭遇一一道来,那老者听闻好友遇害,不禁以袖拭目,感慨世上不同流俗之人又少了一位。
未过多时,便有一年轻妇人走进堂来,手里捧着一盆红鸡蛋,放至桌上。那老者将红鸡蛋递至几人手上,说道:“家中无酒肉招待,几位莫要见笑。前些日子犬子新添一男丁,本想设百日宴庆祝一番,哪知不久便遇上国殇,便搁置了。本打算近日趁着香会补办一场,家中也备了不少鸡蛋,望能帮你们除除晦气。”
几人连连称谢,相谈之时,忽听有人推门进来,怀抱香烛。原来是那老者的儿子,名曰彦昭,去往灵隐寺请了蜡烛香火回来了。几人起身行礼,相互介绍了下,又将所经遭遇一一道来,那男子也是古道热肠,吩咐妻子先哄谦儿入睡,而后取来苇席蒲草,安置几人就寝。
次日清晨,天光微蒙,众人便告辞出发了。车行四五日,便到了鄱阳湖。因为鄱阳湖水域甚广,又北接长江,众人便由南绕行,打算取道洪都府。马车行于湖旁,杨坎隔窗遥望,水天一色,碧波粼粼,只晓身处湖岸上,不知对岸在何方。相较下,这鄱阳湖不知比那石狗湖或西子湖大上多少倍,教杨坎分不清这是湖是海。
相传此地便是当年太祖轻舟利炮大败陈友谅之地,如今已是三十余年过去,犹感硝烟炮火,舰舸沉沙,历历在目。真是:
东风赤水康郎山,鄱阳湖畔火接天。
将军夜战披百矢,一舰单刀可定边。
待马车行至余干县附近,忽逢暴雨,雷电交加。车子疾行道中,突然惊雷乍起,马受惊狂奔,拖车驰入密林之中,忽有电光击中路旁树木,砸至车上,致使车坏马走,所幸无人伤亡。众人急忙收拾行李,满身狼狈爬出车来。郑峰四处眺望,看到前方有一茅草棚,便喊众人前去避雨。
几人赶往棚屋处,见屋下有一枯瘦老叟独自蜷在火炉边上,上官仇探身进屋,递给那老者些许银两,望能借得此地暂避风雨,而那老叟未有回应,上官仇便将碎银放入其空碗之中,喊大家进来。
过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雷雨渐停,几人走出门外,放眼四周皆是密林沼泽,马车来时痕迹经暴雨冲刷,也是难以辨别。于是,上官仇只好返回屋中,摸出些银两出来,向那老叟问路。
过了好半晌,便见那老叟缓缓抬起头来,只见他双目深陷,发稀且白,好似一副骷髅无异。那老叟滴溜着眼珠打量几人一番,开口说道:“你们要换车马,可前往余干县。我看你们乃是武林中人,老拙不贪钱财,只求你们肯帮老拙一点小忙,我便为你们指路,否则这林深无人,你们就是走上一天也出不去的。”
“你这老烂怂,给你问路钱是看得起你,信不信老子打到你张口。”陈焱离很是厌恶受人要挟,刚要拔刀,便被上官仇拦住:“莫要如此,老人家有何吩咐,我等当尽力为之。”
那老叟听了,两眼放光,拄棍起身,走出屋外,伸手朝林中一处指道:“此处往前七八里处,有一处石洞,原是野兽盘踞之地。前些年来了一伙绿林强盗,打家劫舍无恶不作,若几位壮士能将其消灭,老拙万分感激。”
上官仇听罢,一口应承下来,令王姑娘与郑峰留于屋内,带杨、陈二人往那老叟所指方向去了。三人一路走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见前方有处山丘,山丘断壁依着山势凿有一洞,看着便是那老者所说的贼窝了。
三人潜至洞旁躲着,细细查看,只见两哨兵卧在洞口,四周随地散放着些盔甲、断矛之物,想必这拨贼人应是行伍逃兵,流窜至此落草为寇。
杨坎身贴树后观察了一会儿,低声说道:“看这洞窟内有灯火,想必是窄口瓶身,我等不知其中底细,若是贸然现身怕要吃亏。倒是我有一计,不如你们二人上前叫阵,将那洞中贼人悉数引开,我再偷摸过去往那洞中放一把火,叫他们首尾不得兼顾……”
杨坎还未说完,便被上官仇打断道:“君子不尚权谋,上官某还不需此等诡计。何况这大雨过后,万物浸潮,你又如何放火?”
说罢,上官仇便提枪起身,朝那洞口走去。陈焱离本就懒得想什么主见,看到上官仇起身,也跟着去了。杨坎被训斥得面红耳赤,见上官仇起身走了,自己却不敢暴露,只好借着交错阴影缓缓伏行。
那两个哨兵看见有人走来,懒懒地起身喝问,却听上官仇不慌不忙,正声答曰:“在下上官仇,听闻你等在此为非作歹,特来相劝。若你们肯随某赴官府投案自首,从前过往可不予计较,否则休怪上官某手下无情。”
那两人心说这哪里来的白头傻子,迂腐狂妄,只当他是疯人疯语,未予理会。上官仇见二人未有回应,也没有动手,倒是陈焱离捺不住性子,啐骂一句拔出刀来。两名哨兵见状,心想今日是真撞见了疯子,忙喊洞中兄弟出来,只见洞中陆续跑出十余人来,皆备刀枪,见此场景均面色错愕。两位哨兵将上官仇所言原原本本讲与众人,众逃兵听了,皆捧腹大笑。
陈焱离可不想等上官仇先动手,自顾冲上前去。然而那群逃兵虽是散漫得久了,却毕竟曾受军队训练,见陈焱离上前,立刻站好阵型举兵应敌,将其困与阵中。只见陈焱离所攻之处,均有数人举兵格挡,同时侧后又有冷兵偷袭。
上官仇见其危机,断然出枪解围,不料敌人势众,虽是救了陈焱离一命,自己却也深陷阵内。然而上官仇毕竟乃身经百战之人,只见他不慌不忙,背身贴住陈焱离后方,以成前后之势,可以少搏多。但陈焱离哪是能与他配合之人,全然不顾背后安危,只知闷头莽冲,霎时间二人均深陷险地。
上官仇自京郊一战以来,运行真气之时均有腹中隐痛,难以调行内功,自是无法使出护体神功抵御刀剑,只能依仗密不透风的嵩阳枪法鏖战其中。
眼看危急之时,忽听耳侧风声,原是杨坎遥以飞石相助,眼见有敌被飞石击中,上官仇趁着破绽连刺几枪,便教两人败退下来。这杨坎指力虽足,准头却差了点儿,射个两三发方能打中一下,好在敌众我寡,即便瞄得歪了,也能打到另一个。
那逃兵首领见弟兄负伤,惊觉有异,便调令两人追杀杨坎,其余众人变阵合围。杨坎见有人来,撒腿便跑,但他心知自己势单力薄,不敢走远,只是绕行洞前兜圈,以便与上官仇及陈焱离二人接应。反观激战之处,由于敌人变少,陈焱离倒是好打了许多,见他左右开阖,硬生生斩杀了几人,突围出去。相较之下,上官仇出手专拣手脚筋骨之处,以求废其战力,而不伤其性命。而陈焱离则是招招致命,尤喜欢朝着人头挥刀。
再说杨坎这边,虽是牵着两人兜转了一阵儿,终究脚力不足,被那二人追上。见有刀枪杀来,杨坎慌忙举斧抵挡,却见那二人中间有一白缨长枪穿梭而至,如白蛇吐信,左右飘振,瞬间挑了那两人手腕,救下杨坎性命。
杨坎还未称谢,猛然看见上官仇背后有一贼人,双手持枪向他背后捅来,于是忙呼小心。上官仇侧过身来,却反应不及。眼见那枪尖就要戳入其胸膛,上官仇忽然瞥见有一人影瞬过,迅疾如风,不辨身形,闪至上官仇身边,飞起一脚将那敌人踹开。待扬尘落定,上官仇定睛看去,原来此人竟是郑峰。
待杨坎这边安定下来,此时敌人已是少了大半,四人合力将其余逃兵一并剿杀。虽说上官仇之前留了几人性命,却在其返身营救杨坎之时,全被陈焱离补刀杀掉了。大战之后,上官仇还未歇息,就忙问郑峰道:“不是让你们留在屋内等候吗,为何你又跟来?王姑娘可也来了?还是你将她一人留在那边?”
听得郑峰笑道:“哎,我们这不是不放心嘛,她非要过来看看。我跑得快就先到了,她应该也快来了吧。”
上官仇听罢,朝来时方向放眼看去,果见一仙影跑跑停停地往这边赶来。王姑娘一路跑来,看到这满地鲜血,不由失声惊呼,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忙问几人是否安然无恙。三人连同郑峰均无大碍,唯陈焱离酣战之时挂了几处彩,上官仇和王姑娘一起帮他简单包扎了下,此事便算告一段落。
临行之前,杨坎提议去那洞中查看一番,兴许有贼人搜刮而来的财物,可一并带走,交还余干县民。几人进了洞中,发现这里甚是开阔,四处堆放着粮食杂物,倒是寻不到什么金银细软之物。洞穴正中陈着一口石棺,棺盖已被撬开,里面乃是一具枯骨,看着已有几十载的年头了。
几人细细搜刮了一番,并未找到多少贵重财物,只有些许银两匿于角落瓦罐中,想必这些贼人将所劫赃物藏在了什么不为人知之处吧。待到搜查完毕,上官仇捡起地上军刀,朝满地尸身颔首示敬,而后附身将一尸首的右耳割下,擦干血迹,便领众人回去复命了。
几人回到棚屋之内,上官仇将耳朵交与老叟,告诉他已将洞内贼寇悉数剿灭。那老叟听闻如此,不禁感动万分,热泪盈眶,紧握上官仇的双手久久没有松开。老叟自称无以为谢,走出门来向大家指了方向。众人知他家徒四壁,自然不会索要报酬,拜别老者之后便往余干县城走去。
一行五人走了约有一个时辰,便见远方隐约有炊烟袅袅,不由欣喜万分,加快脚步向前走去,终于赶在日落之前到了余干县。这里乃是城郊小县,日暮时分,千家灯火,很是安静。几人寻到一客舍住下,大肆饱餐一顿后,便去睡了。自入了县城一路上,陈焱离逢人便夸自己如何将那匪贼尽数杀灭,却无人报以溢美之词,令他很是郁闷。
次日一早,几人用了早点,便启程去往驿站雇了车马。这次时间充裕,又无官兵搜查,几人从容备置了行李,雇上车夫,也省得上官仇受累驾车。五人乘上马车,便整备出发了。马车向西出了余干县,取道南昌北郊,经武阳赣江,绕过鄱阳湖,北上行至长江,而后沿江西去。
当下之季,已近入冬,马车逆风西行,只觉寒风袭面,秋寒侵骨。杨坎斜坐窗边,侧头看着窗外风景,心中却想:“昨日与那贼匪一战,虽能侥幸保住性命,但我本不精武艺,若再同他二人一路,怕也难保周全。好在昨日之敌武功平平,若再遇到像雷元正一般武功高强之人,即便他俩也怕自身难保,那我岂不是有性命之忧?再者说来,若与他二人处得久了,我不通武艺之事难免会遭看破,届时他们如何待我也未可知。由是当下之计,不如早日脱身,最好能同郑峰一样,在王姑娘家中寻得差事,如此既能保全性命,又可作伴佳人,岂不美哉。”
清晨驿路,马车飞驰,而坐在车上各自打盹的五人,却是同车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