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方虽简陋,但顾自伤和富贵和尚却很满意。
对他们来说,能在这样的地方,喝上这样的一壶美酒,实在是别无所求。
这里的酒,不像小摊的酒。
老头端上的酒,据说是自己酿制,埋在地下已经十年。十年老酒,必定醇厚。
所以他们喝的很开心,但老头额上的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老丈,莫要心疼;喝了你的酒,酒水钱自然是少不了你的。”顾自伤和富贵和尚干了一杯。
老头瞬间眉头舒展,风云十八刀当时怕的要命,人在害怕的时候,对于钱财身外之物看得就轻了,他们留给顾自伤的基本都是自己身上的所有。
“你喝了我的酒,现在想必有话要说了吧。”顾自伤端起酒杯,微笑着看着富贵和尚。
这一天,顾自伤觉得自己笑的太多了。不过,任谁和富贵和尚这样的人在一起,想不笑都难。
“你想知道什么?”富贵和尚斜着眼看了看顾自伤。
“剑名,我的来历,七姑娘,说吧,这些你都是如何知晓的。”
富贵和尚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因为一封信。”
顾自伤接过信,信的内容不长:无相:下月初六,顾自伤携玉龙剑下山,十一当到达梅陇镇。玉龙剑出,剑卫当护!
落款没有名字,只按了一个掌印。顾自伤看到这个掌印,已然知道写信的人是谁。
天底下绝对没人知道这掌印的主人,就算是牡丹也不行。他,就是老猿。
顾自伤和老猿一起七年,是老猿教了自己一身的武学,也是老猿赐给自己这柄不出鞘的玉龙剑。
七年的相处,但顾自伤却不知道老猿到底是该算人还是该算猿。算猿吧,他却长着一副和常人无异的外表;算人吧,他却有着稍微的不同,就如这掌印。
老猿自手掌至胳膊肘的地方很奇怪,就是猿猴的样子,一模一样,但是手掌根部又有了变化,掌是猿猴的掌,手指却是人的手指。
所以,一看到这掌印,顾自伤就知道这是老猿的写信。
“想必是你瞒着无相禅师扣下了这封信,这信里的意思将无相禅师当成了剑卫,想必你是一定是不服的。”
“自然是不服。”
“换做是我,我也一定不服。”顾自伤笑了笑:“所以你扣下这信,依据信里我的名字,去调查我?然后你就知道了七姑娘。”
“是。”富贵和尚的回答很简单。
“你怎么看?”顾自伤饶有兴趣的问着富贵和尚。
富贵和尚摊开自己的双手,答非所问:“你觉得我这双手如何?”
“很好。”
“很好的意思是什么?”
“很好就是很好,能一下扭断九爷的手,如果有人说不好,我一定会和他急;更何况,这双手,还能端酒杯。”
“哈哈,你果然有趣;那么现在呢?”富贵和尚反问起顾自伤来。
“现在我们喝酒。”
“错,现在我是剑卫;我的手能扭断别人的脖子,我的手还能端酒杯,这样的人,如果不是剑卫,我就该和你急。再说,从今天的情况来看,跟着你,以后的日子想必一定会很精彩!”富贵和尚眨巴着眼,一副期待的表情。
顾自伤想了想,缓缓说道:“不,你错了!我们,是兄弟!”
‘兄弟’,两个令人热血沸腾的字。顾自伤的回答不是‘朋友’而是‘兄弟’。
什么是兄弟?
顾自伤和富贵和尚双眼放光,只因他们知道。
兄弟,生死与共!兄弟,在最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兄弟,就该将生留给对方将危险留给自己!兄弟,就该放心的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对方!
能够将后背放心交给对方的兄弟,你有没有?顾自伤和富贵和尚有,所以,他们喝酒的速度更快了!
但顾自伤却没意识到,自己所问的事情,却遗漏了一点。这一点足够他后悔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
话本已到嘴边,他本想问,还是收了回去。
他想问的,自然是七姑娘。他本该问问七姑娘的情况,本该问问七姑娘为何会派风云十八刀来抢夺自己的剑。
但是他没问;或许,对于听语轩的那一夜,他始终还是不能释怀!
那一夜,是改变他人生的一夜。
顾自伤不问,富贵和尚不说。因为他是他的兄弟!是兄弟,他绝不会主动提起兄弟伤心的往事。
心,还是好痛;顾自伤想起了那一夜。下一刻,他已不想,有酒有兄弟,又何必去想那些伤心的事。
“二位爷喝的可好?就怕我家老头子招呼不周,我给二位爷整了碗鱼汤送过来。”
说话间一名妇人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鱼汤那走了进来,片刻间整个房间充满了鱼汤的香味。
“鱼是大河的野鲫鱼,汤用的水是山涧的溪水,这汤二位爷一定要好好尝尝。”
顾自伤和富贵和尚看着扭腰走来的妇人,张大了嘴巴,好像吞下了一个鸡蛋。
妇人还有腰吗?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一个圆圆的水缸,就连脖子都已经不大能够看出来了,似乎和脸肥成了一体。脸上的皱纹很多,偏偏又打了一层很白很白的粉底,说话间居然还有粉稀稀落落的掉下。妇人梳的头发倒是很好看,发髻挽成一个很好看的蝴蝶状,发上偏偏又插了一朵红花。而身上又穿了一件鲜红的衣裳,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随着妇人身后而来的,是苦着脸的老头。
顾自伤忽然很同情这老头,谁都能看出来,这妇人必定是老头的妻子。娶了这样的媳妇,想必老头的日子一定很难熬。
“谢谢,谢谢!”顾自伤忽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才好;富贵和尚却毫不掩饰,他厌恶地扭头过去,实在不愿看到这搔首弄姿的老太婆。
好在他扭头,幸亏他扭头。他扭头的方向,是窗户的方向。窗户用一层已经很破很烂的纸糊着,所以,他很容易看到外面的情形。
窗外站着一个人,这人居然能悄无声息地潜伏到窗外,富贵和尚一阵汗然。
这人,带着面具,穿着青衣。面具是一副狰狞的鬼面具,露着獠牙。
富贵和尚动了,他破窗而去,去的方向就是这面具人。
“这位大爷,好好的门不走,怎的弄坏了我的窗户?”妇人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终于将鱼汤放在了桌上。
顾自伤不动,他对富贵和尚很有信心。做兄弟,首先就要相信自己的兄弟,何况这兄弟还能轻易地扭断一个人的脖子。
所以,顾自伤开始给自己舀汤。不管怎样,这个年纪的人,都活的不容易,所以万万不能拂了人家的一片心意。
顾自伤已经准备开始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