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总算下山了。月亮也已经升起来了。弟媳料定是不会回来的,桂花这才决定关上房门,准备去住村东头的弟弟——二槐的家。
月光明晃晃地照着,桂花觉得今天自己的脚步有些乱,心七上八下的跳着。为这事,她已经是第三次上弟弟的家了,前两次都因为弟媳小英在家,她心里准备好的说辞没有说出。好容易盼到这天小英去河对岸的娘家了。
下午,桂花给弟弟二槐打电话,问小英回来了没有?晚上会不会回来?二槐说,听说她妈有点不舒服,估计回来不了。不过,她这人注意多,是否真的回不回来,得等太阳下山、月亮出来才能肯定。
出门之前,桂花又打了一个电话。二槐说,都什么时候了,肯定不会来了。桂花在电话里说,也是呵,小英娘家住河对岸,可是没有一座直通的桥,回来要沿河堤绕一个大圈,途中还得过一片坟地,穿一段林子,凭她的胆量是不敢走夜路回来的。
基于此,桂花安顿好孩子,就直奔二槐家来了。没想到,二槐早早地就关门了。月光照在他家新房上亮堂堂的……
二槐,开门!姐来了。桂花口气不大不小的叫着。
姐?你半夜三更的……怎么来了?老半天弟弟二槐光着个膀子、踏着双拖鞋开门了。门一开,桂花便闻出一股浓烈的酒味来。循着酒味看见弟弟的脸色在皎洁的月光下越发变得煞白。
又喝酒了?小英在家你又得吵架。桂花对弟弟说,老叫你别喝酒就是不听。一醉了就像一头死猪,半天不得醒。
姐,你半夜三更的,找我有事吗?二槐晃荡着一双混浊的目光。
没有。就过来看看你老弟。桂花极力稳定自己的情绪,以避免直截了当。一旦让弟弟觉得事发突然而顿时翻脸不仅事没办妥还伤了兄妹之情。
那毕竟不是一件温馨的事。
你也别绕弯子,我知道你是来问钱的。弟弟一屁股坐在客厅的长条木椅上,摸出一根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你前几次上我家就为这事,我看你没开口估计是碍于小英在场。我是借过姐夫的钱,可我现在手里没有钱。你知道,我干不了力气活,又喜欢两杯酒。近来手气不好,把老本都输光了,你叫我拿什么还你钱?
老弟啊,话别这么说,就算问钱也没错。你家房间都建成这么多年了,这几年小英在镇上开理发店生意不错,听说挣了不少钱。你知道,我家志亮办的花炮厂自从出了那事后就关门了,翠翠大学快毕业,良良下半年又得上高中。我是真的缺钱,才不得已找你问钱的。桂花把电风扇的扇面往二槐坐的那边移了移。
姐,你搞错了啵?我不是办低保的,你啰啰嗦嗦把你家的困难说了一大堆。我知道好兄弟勤算账,也晓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可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拖着没还吗?我是有原因的。二槐头往一边歪,脸上似乎写着隐忧。
有话你说啊!什么原因啊?桂花有些不耐烦。
原因?有哦!我是不好说。二槐回过头来仰望着大厅的水晶大吊灯。
四万块钱都六、七年来,我们是兄妹才给了你面子。若是旁人我早上法院起诉了。
你给我面子?我还真给你面子。话都说到这份上,你还是去法院告我吧!到法庭上,我一分钱不要还,你还得赔我钱呢。
二槐,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莫非你想赖账?从前,父母死得早,是我做姐姐的把你一手拉扯大,娶小英的钱我抹掉了;你借钱做生意、建房怎么说你也得还。我就不信法官会不分青红皂白闭着眼睛瞎断案。你欠我家的钱,我还得给你钱?
不信的事多呢。我干脆说了吧。你回家问问姐夫志亮都跟小英她做过什么?再想想这笔钱该不该还?二槐说完这句话后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桂花坐在那儿半天也没有回过神来。此刻,她脑海里一片空白。想想以往发生的一些细节,她觉得似乎真的不是空穴来风。她男人志亮事业红火时,是有过几个女人,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跟小英也有关系。想到这,她心头顿时涌上一股火焰,二话没说,起身就出门了。
二槐怕她这个烈性子的姐姐出事,紧跟着桂花就出了门。谁知,他俩刚来到屋后那棵大樟树下便看到了这样一幕:在一辆摩托车旁,喜欢穿花格子、低领口短袖衫的小英跟一个蓄着长发的男人紧紧地抱在一起。
这蓄长头发的男人在不大的若岭镇谁都认识。这人虽然年纪不大,可却是镇上的老大,因持刀抢劫和聚众斗殴坐过几次牢。
见此情景,兄妹俩都不约而同的停住了脚步。几乎是在同时,小英和那个男人也发现了他们。男人说,那个敢过来,我就捅死你。男人掏出一把明晃晃的刀在头顶上飞舞。
二槐顿时怯懦地呆在哪儿,只有桂花勇敢地走上前去。桂花说,你们这样欺负我弟弟,我要到公安局告你。看你们还有什么可以抵赖的?
见桂花这么亮着嗓门,男人灰溜溜的离开了。
桂花、二槐、小英三人彼此无声地呆在那儿。
盛夏的夜,月光依旧明晃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