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歆惦记着张湾,打算先去看看她。走到张湾的床前,发现她还在死睡,只好退了出来。在走廊上碰到了张晓秋,穆歆低声问她:“张湾到底吃了什么药,怎么睡得这么死?”
“就一片思瑞康,没想到她对这个药这么敏感,可能过量。”
“怎么会这样?”
“没办法,每个人的体质不同。相同的药物,有的人有效有的人没有效,这个量也很难把握,只好在安全范围里去尝试,再来决定药量的多少,或增或减。”张晓秋解释道。
“那她大概什么时候会醒?”
“今天不醒,明天一定会醒的。谁叫她一来就和她妈干架,那么狂躁!王医生怕她再闹事,所以给她吃了药,先睡倒再说。”
“这样啊?”穆歆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今天本来想找张湾聊聊,看来是不行了。
正在这时,穆歆听到有人叫她:“穆医生,你有时间吗?我想和你聊聊。”
“哦,好的。到心理治疗室来吧。”穆歆把病人带到心理治疗室。
心理治疗室面积约10平方米,布置得很是简洁。两把软面皮椅分放着一个小的玻璃茶几的两旁,成90度角,避免医生和病人对视,给病人以压迫感,难以放松。茶几上摆放一个小玻璃花瓶,插着应季的鲜花还有一盒纸巾。纸巾是给病人预备的,很多病人在咨询过程中,回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时,常常忍不住涕泪俱下,不能自己。一张躺椅靠在另外一边墙,用以放松治疗或催眠。窗帘和墙都是淡黄色,显得温馨而安详。墙上还有两幅风景画,一副是花草树木配着蓝天白云;一副是几只海鸟自由翱翔在碧海蓝天之间。画的意境可以开拓人的遐想空间,感受到生命的力量。对面墙角放了一盆高大的绿色盆栽,生机勃勃,令人心境舒畅。
穆歆和病人分做在茶几两边,按惯例给他和自己各倒了一杯水,坐定。穆歆等着他说话。
这是个30多岁的男人,高大健壮地身板,透着强悍的阳刚之气。要不是男人脖子两边和两只手腕上醒目的伤疤,穆歆真得不敢相信,这是一个亟待救治的病人。
这个病人来时,穆歆有事请了假,没有听到他的自我报告。但是,穆歆已经看过他的病历,病历显示:男人姓张。职业:工程师。求医原因:自杀未遂。诊断为:焦虑症。焦虑症是以焦虑为主的神经症,主要表现为与处境不相称的、没有明确对象和具体内容的紧张不安和恐惧惊慌,并伴有显著的植物神经症状、肌肉竞争紧张和运动不安,濒死感、窒息感或失控感。
穆歆等着他说话,男人拘怩着,有些不知所措地搓着两只大手,似乎勇气都在那两手里藏着,使劲搓就能生出来一些。可是,过了一会,勇气没有搓出来,倒是把脸和脖子给涨红了。而脖子上那两道伤疤,愈加凸显,像两条粗壮的蚯蚓,很不安分地蠕动着,触目惊心。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逼得这样一个大男人非致自己于死地不可?从伤疤的数量估计,至少自残或自杀了四次。
穆歆移动目光,看着男人的鼻梁上方,避免给他压迫感。先开口问他:“这两天你感觉怎么样?”
“吃了药好一些,不过有时还是有些紧张。害怕以后控制不住自己又干傻事。”男人说完,不自然地笑了笑,笑容似一条受惊的蛇,消失得突然又疾速。
“你能回忆起第一次伤害自己是什么时候吗?”穆歆依照心理咨询的谈话原则,要先了解事情发生的源头。
“这个应该在两年前吧。”男人回忆道。
“你确定吗?那时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我很确定,因为那时刚好我负责的一个工程项目快完工验收了,所以这个时间记得很清楚。”男人肯定地说。
“既然项目就要完工了,应该很高兴,怎么会想到要伤害自己呢?”穆歆直接表现出了疑惑。按常理,想自杀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一些难以承受的不好的事,不得已才想通过自杀来逃避。这个个案还真是特别。“难道你负责的工程没有通过验收吗?”
“通过了,但是有些地方我还不太满意。觉得还可以做得更好。”
“后来又发生什么事了”
“项目验收后,我就大病一场。躺在病床上,突然就觉得没有什么意思,活着也没有意义了。”
“活着没有意义?不留恋家人吗?”
“不知道为什么,那个时候想不到家人,只觉自己很难受,不想活了。”
“哦,主要有什么样症状?”
“开始时有些失眠,后来整夜都睡不着。常常心烦意乱,对周围的人和事都没有兴趣。有时突然会觉得很恐惧,没有安全感。”说到这里,男人好像又感到了那种莫名的痛苦,双腿开始不停抖动,双手交叉,握得很紧。目光开始游离,失去了注视的焦点。
“喝口水吧。”为了缓和他的情绪,穆歆说。
“你出现了这些问题,你没有和家里人说吗?”
“没有,我不想让她们为我担心。以为忍忍就过去了,没想到越来越严重。”
“那也没有和朋友说吗?”
“我只有工作上的同事,没有特别知心的朋友。找不到人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