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父亲的手里拿着两张纸,是两张期末卷子,卷子上两个用红色墨水写上的两个数字就表明了我的成绩。一张卷子上的数字比较多,我父亲就说数学的成绩比较差一点,而一张上则是拼音文字较多,他就说语文还行。
他问我说,在班上的名次是多少。我说不知道,拿了卷子我就回来了。我父亲嗯的一声,又低头看着两张卷子上表明我所学的成绩的那两个数字。整张卷子,他好像只认识那两个数字,因为他没有读过书,阿拉伯数字倒还是认识,但文字对于他来说就是一文不识了。
“下次在努把力,把数学成绩也提高一点。”我父亲说。“数学成绩不太理想。”我看着数学卷子上八十九的数字,心中嘀咕道,语文也就九十一,两者相差不大啊。我并没有说出来。我是懒得和父亲争辩的。
整个假期里面,我父亲总是叫我多看书,我说没书可看。他就拿起那数学课本丢给我,神情严肃的告诉我,数学上要努力。我无奈于他的威严,也就只好装模作样的看起了数学课本。他见我翻书来看,也不管我到底是真看还是假看,就又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我父亲对他的父亲总是很有抱怨,抱怨他家八九个孩子中就他没有上过学,导致他大字不识一个。他在喝醉酒后总是自己一个人念叨,若是他有机会上学,哪怕读过一年级,他的生活至少比现在好得多。我父亲的记忆力很强,他外出打拼,就是靠着他那很强的记忆力才不会导致迷路的。我时常想着,我的记忆力就是遗传我的父亲的。
他虽然在喝醉之后抱怨,但他对他的父亲又很孝顺,每逢节日,只要他在家,他都会买一些东西去看他的父亲。也许,他在看到他父亲的时候心中也是有怨恨的,但他也许又会想到,也许没有他父亲,也就没有了他。两相比较之下,他还是很孝顺的。
在假期里面,我除了和牛作伴以外,也还帮家里面做一些事情,但更多的时间里,我都是被我父亲留在家里面看书的。
临近晚上的时候,我也会有闲暇的时间来到学校里面转悠。学校里面建有两架篮球架,平时都是用来摆设用的,因为只有篮球架却没有篮球。而在假期里面,那篮球架也不再寂寞,它迎来了它的伙伴,篮球。
篮球是村子里去镇上上初中的男生买回来的,一个篮球他们要好几个人凑钱才能买到,因为他们谁都不愿意独自一个人承担一个篮球的费用。
他们每天晚上都会去球场上打球,球场是泥土,因此每拍一次球都会带起无数的尘土,真正的尘土飞扬,还有篮球架也是用木头做成的,篮板也是如此。篮球砸在篮板上,木板咯吱咯吱的响个不停。
我也加入了其中,而我在其中的任务很简单,那就是捡球,因为球场边上没有围栏,如果那一个人用的力稍大或是稍小,飞跃过或是低过篮板,篮球就会消失在球场上,跑道球场以外的土路。这时,就显得我很重要,我也觉得我很重要。所以我总是很乐意的站在篮球架的后面,担当起了捡球的角色。
站在篮球架后面的我总是希望他们能够一直出现失误,我就一直可以捡球,在捡球的同时我就可以拿球,在拿球的时候我就可以拍上两下。这都是我的想象而已,他们很少失误。
在临近开学的时候,我就不再愿意捡球了,因为我觉得我已经不重要了。他们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心境变化,便故意出现了失误,让球多飞来我这边,可是我已经不再热衷于摸球,所以我也没有去捡。
他们见我没有捡球,也没有生气,只好自己来捡,然后让自己尽量少出现失误。
后来,我就再也没有出现在球场,他们在第一时间里面应该会出现不适应的。这是我的猜想,因为一个人一直在一个位置之后,却突然的不见了,只要是个有感情的人想必都会出现这种感觉的。不适应的感觉。
过完年后,新学期如约而至。
我显得有点激动,因为我终于可以摆脱那本已经被我翻得差点烂掉的数学书,迎来新的数学课本。
我父亲因为深知孩子多的痛苦,他又不想让我也感受这种痛苦,因此他就只要了我一个孩子。我是感受不到那种痛苦了,可我又迎来的另一种痛苦,那就是我父亲将他所有的期望都压在了我的身上,这令我感到深深的痛苦。还有我也不能感受到有兄弟姐妹的温情,当然,那时的我还不懂这种温情,只觉得好奇怪,为什么别人都可以称呼另一个人为妹妹或是哥哥或是姐姐甚至是弟弟。而我却只有一个表姐表弟,称呼都是直呼其名。
新学期开始后,我得知我的成绩名列班上第二。我逐个询问谁是那个第一。我表姐告诉我说,那个第一是一个女生,她叫陆雪梅。
我在我们班是属于失败的,因为我被男同学抛弃的同时我自己抛弃了女同学,因此虽然逐个问过后,也不知道谁是陆雪梅。因为胸中热血已经冷却,没有那种勇气再次询问谁是陆雪凝,也就只好作罢,但在我心中却是默念了那名字好几遍,害怕忘记。
平时老师收发作业,我都只关注我的名字,王音醒三个字,从来没有关注过其他人的名字。但在我知道了我居然不是第一的时候,我就想知道叫陆雪梅的那个人是谁,究竟是何方神圣。于是我便在一次老师收发数学作业的时候全程聆听了每一个人的名字。
老师念叨了许久,还没有听到陆雪梅三个字,我有点心急,心中十分怀疑老师是不是故意和我作对。念到了最后一个,老师扬起了那本数学作业,口中称赞说陆雪梅同学写得非常规整,希望其他同学向她学习。末了,他还特别说出我的名字,说我的字迹有待提高。
我全没听见,目光环视班上情况,到底是何方人士,居然会高出我一等。当我看到一个女生站起来,走向讲台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她,她叫陆雪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