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歼灭这股土匪,“前指”命令镇远分区所属部队集结整训半个月,准备捉拿龙匪。
“搞啥名堂?龙俊生不打啦?”大家都很纳闷。过了两天,“前指”来通知,要1连换到2连驻地,2连搬到教导队住的村子,3连走几里路住进1连住过的老百姓家,教导队住到3连那里,刚好转了一圈。这是为什么呢?
到了新驻地更使人奇怪,那里好像还要有部队到来,因为很多家房门上也都被号上了“挺进三支队驻此”的字样。
12月31日,这是1950年的最后一天,也是镇远分区这几个剿匪分队即将开赴锦屏战场的前夕,传来“前指”的命令:“夜九时出发,明天进占锦屏县城。从现在起,各单位均需使用新的部队代号,旧番号在离开锦屏前一律不得再用。”
合围前改番号,这还是头一回,大家静静地等着宣布新代号:
“1连,改称挺进1支队;2连,改称挺进2支队;3连,改称挺进3支队;教导队,改称挺进4支队……”
命令宣布完了,大家惊愕得半响没动……好家伙,打龙俊生那3000人也就是这四个单位啦。估摸一下双方兵力对比,差不多是1∶8,即400多人去进攻3000匪徒,还要求“合围”、“全歼”,真叫人不可思议!
当晚,剿匪分队踏上了通往锦屏县城的崎岖山路,经过大半夜的急行军,在1951年1月1日的黎明前将这个江边小城团团围住了。
“糟糕,敌人跑啦!”他们进入锦屏县城以后才知道,万恶的匪首龙俊生已先于他们的一天,逃进了湘黔边界的深山密林。其余匪徒也插枪的插枪,隐蔽的隐蔽,逃得无影无踪。
连里一下像翻滚的油锅溅进水,噼哩叭啦爆起来,说什么话的都有。
就在这时,“前指”通知“2支队”石金生指导员去受领一项任务。待他赶回距城十五六里的住地时,不由得放慢了脚步:瞧,街两旁的木板墙和门板上写着:
“挺进8支队由此前进!”
“挺进11支队速往坌处集结!”
在有一处高门楼的房子外面写的更怪:“挺进15支队土匪自新登记处”。
真出乎几个连指挥员的意料之外!越往前走,路边所出现的标语、路标就越使他们生疑。什么“挺进支队侦察营”,“挺进支队司令部”,“挺进支队后勤留守处”等,名目多得很,搞得人眼花缭乱。他索性不再为这些稀奇古怪的番号费神,径自往前走。走不远,又一份贴在墙上的“布告”映入眼帘。“布告”是用毛笔写的,字迹端庄,气魄也可以,但看落款———“挺进8支队司令部李炳山”,他差点笑出声来。因这个“李炳山”就是外号人称“李大猴子”的一排副排长呢。
到了坌处,2连石指导员找到连部驻地,一进门正遇1排长陈云浩,问他连长在哪里?他摆摆手,朝堂屋一指,压低声音对石指导员说:“小声点,那里正和匪首谈判呢。”“和匪首谈判?”石指导员有点好奇,连忙甩开他走过去看。
喝,堂屋里的阵势好威严,方面大耳、身体魁伟的李炳山端坐在屋子中间,两旁站着几个腰扎牛皮“转带”、屁股上吊着驳壳枪的“警卫员”,仔细一看,身材瘦小的2排长郑祥也站在那里,同样的装束,同样的恭恭敬敬,气氛严肃端庄,都是一本正经的。“小诸葛”曹得胜像是个书记官,庄重地坐在桌子边,面前还摊放着一个大本子。靠门边一顺坐着三个穿便衣的人,看样子可能是来谈判的匪首。这三人一个个低眉顺眼的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分明被这阵势搞懵了。石指导员正要进门,只听李炳山说了话:“你们来投降,我们欢迎,但是,这枪的数目不大对哩……”他说到这里矜持地顿了顿,浓重的胶东口音显得分外凝重、威严,这一顿更见威势,石指导员暗叫一声好,停住腿。
“报告司令,我们24名人枪全部都到齐了,不敢隐瞒……”一个精瘦脸的匪首不等李炳山说完,连忙欠起身子皮笑肉不笑地声明。
就在这时,一个人从石指导员身边擦过,进了屋。
石指导员定睛一看,原来是卫生员小费。只见他双手捧着一只金边兰花茶杯,随着杯里茶水气的徐徐升腾,一股清幽幽的茉莉香味飘散开来。这小鬼弄这么漂亮的茶杯,泡这么香的茶到这里干啥?他必恭必敬地把那杯茶放到李炳山面前,那神态,那表情,那动作,都是十足的一副勤务兵模样。平时小费和李炳山是一对“抬扛”的死对头,甚至为小不点的事还吵过嘴,闹过不团结呢!
“司令员问你们的话听清楚没有?交枪就要彻底,隐瞒是不行的!”小费一转身,猛然给那匪首来个“突然袭击”,堂内空气顿时紧张,那匪首呐呐了几声没说出话,额头上冒出了涔涔的汗珠:“交,我交……没……一定交”,说话也语无伦次了……看情形这匪首再也玩不成新花样了。
石指导员找到连长,就询问连里剿匪进展,还特别急切地想知道李炳山他们弄的那一套是怎么回事?
连长像遇到什么开心事似的,没说话就先拍着巴掌哈哈大笑了一通,然后说:“来,索性先让你再看件稀奇事,回头一块谈。”说完,拉着石指导员到街上。
坌处这条街不算长,但很繁华,清水江上流放的木筏都要经过这里,镇上居民很多就是从事水上运输的筏工。街两旁,除了店铺就是居民住户。可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呢?蓦地,一条贴在木墙上的标语引起石指导员的注意:
“向一野老大哥学习!”
怎么回事!从街上回来,连长对他打开了话匣子,终于使他从这些“谜”中解放了出来。
原来,“前指”进驻锦屏以后,就重新调整了部署,四个“挺进支队”除“一支队”作为机动力量,担负追剿那些仍然成股的土匪以外,其余三个支队都化整为零,以班排为单位,重组了不少“小”挺进支队,全散到全县各区、乡活动。这就是石指导员在路上所看到的那些所谓“8支队”、“11支队”了。
2连分配到从锦屏到坌处的一条线上,各班、排都亮出自己的“招牌”。然而,这却带来个意想不到的问题,那就是,有些自持身价甚高的匪首,在联系投降时,固执地要求“面见”挺进支队的司令才交枪。这使得大家又好气又好笑,这些“挺进支队”哪里有什么司令呢?
最后,还是“小诸葛”曹得胜提了个建议,才选出了一个人高马大的李炳山作为“司令”和匪首谈判。出人意料的是,这谈判收效很好,匪首们都高高兴兴地交了枪,而且还引以为荣地到处宣扬:“李司令亲自接见”了他。
既然这样,只好将计就计,自此,李炳山成了公开的“司令”,甚至后来为了配合军事打击,出“布告”也不得不用李炳山的名义了。
谜底摊开了,但为什么要这样做,它会起到什么作用?
原来,龙俊生这帮匪徒很早就注意了我军的行动。
他只见一处处匪巢被清剿,一个个匪首被活捉,却苦于不知道内情。他也曾派人到我合围地区打探消息,结果不是进不了“合围圈”,就是被我军捕获,这更增加了他的恐惧。当我公开宣布合围锦屏时,他预感末日来临。他的爪牙也被我军几次大合围的声威所震慑,异常惊恐。因而不得不令其匪徒分散隐蔽,妄图躲过风头,东山再起。殊不知,这正中了我们“前指”的“示形”
之计,一下就使原来八倍于我的敌人,变成了一股股互不联系的乌合之众,有利于我实行各个击破。
最妙的还是我们公开宣布的那道“合围圈”,如果说它有,但确实没像以往几次那样用连续不断的哨棚构成封锁线;如果说它全属虚构,那也不尽然,因为“圈”外各地都已是“净化区”,那里的土匪肃清了,农会、民兵组织建立起来了,牢固得铁桶似的。可以说,“前指”所依靠的是那里的人民群众给我们组成的无形的封锁线。
最可笑的莫过于匪徒们对我们那“挺进支队”的恐惧。一个匪首在轮训队里把“挺进支队”吹的神了:“挺进支队硬是快哩,一眨眼,‘标’地一下子就拢了,跑都跑不脱。”那个狂妄叫嚣“有他在,解放军就进不了锦屏”的龙俊生,在被我俘获以后仍然没有醒悟,当把他押回锦屏县城时,他依然不服气地说:“不是你们动用了这么多的野战军,我龙俊生还可支持几年。”大家听了差点笑破肚子。“小诸葛”曹得胜,不慌不忙地走到龙匪面前,点着他的鼻子说:“算了吧,吹什么牛皮!等你弄清了太阳从哪边出来再吹吧。”这句话说得大家哄堂大笑,说得龙俊生鼓着一对牛眼发愣,停了半响,才茫然不知所云的说:“哪样?你说哪样?”然而,没有人再去理他。
让这个至死不悟的糊涂虫猜测去吧。“挺进支队”
将以他辉煌的战绩载入贵州人民解放的史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