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鹿站在走廊尽头的窗口,从二十五楼俯瞰一众紧密簇拥的办公写字楼,密集恐惧症油然而起,没有比此刻更想从这密不透风的魔方里挣脱出去,她用力推开窗,想让自己冷静冷静。
这时候,能让一个工作五年,老大不小,心智却还不成熟的女人有开窗跳楼冲动的,不是被骗财就是被骗色了!手机屏幕上已读短信,是十分钟前从现男友变成前男友的王泽宇发来的。就简单的五个字:我们分手吧。莫鹿不知道该怎么回,分明是他的错,为何自己被分手?细数这个男人的罪状,无非就是和他前女友分分合合的戏码,搞得自己却像是插足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迎面轻抚过一阵风,仿佛是夹带着熟悉的却又道不明的味道。那种润物细无声的照拂,透过这扇窗,她似乎找到了失去已久的自己。
哔哔哔哔————背后的复印机突如其来地叫嚣起来!
距离打印机最近的章西见到莫鹿还没有意识到打印机过载卡纸了,不友好地大喊,“Luna!能不能打印的时候在边上看着点?”
莫鹿机械地转过脑袋,走到复印件边上,看着从打印口堆积不下而滑落一地的A4纸,听着打印机接连不断的报警声,她的眉头一点都没皱,蹲下身去,往自己怀里揣掉落的纸。
尖锐的报警声引来了周围其他同事的不满,章西见围观的人多了,又看看自己电脑上正在这个打印机上排队打印的一堆文档,忍不住从椅子上走出来,“Luna,你有没有听见?打印机在叫,肯定卡纸了!”
莫鹿还蹲着地上,怀里的纸是塞不下了,它们滑落散开一地。章西不耐烦地伸手推了她一下,没想到莫鹿整个人就跌坐在地上了。不是故意充耳不闻,只是那一刻,她听不到任何议论声,还有几乎要刺破她耳膜的报警声。
莫鹿早就想和王泽宇做一个了断,这一腔愤恨酝酿了几个礼拜,没想到居然被他捷足先等了。回复的短信,她写了又删,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毫不在意。下意识地翻着通讯录,好久没和爸妈打电话了,只是这样的事情和他们说,也是徒增烦恼,难保不被痛批一顿。刚想给闺蜜诉苦,才想起来,早上在电话里和迟泱泱大吵了一架。这时候,这家伙估计已经在出国的飞机上了。忍住满眶打转的眼泪,莫鹿扔掉所有的纸,撒腿就跑出办公室,一旁的章西刚想发牢骚,被这漫天乱飞的白纸吓得目瞪口呆。
六个小时以后,莫鹿被留下来整理会议室,刚准备离开,忽然接到一个没有署名的电话,这串数字曾经对她而言是多么熟悉,此刻,也只是一个陌生人的来电。
“短信收到了吗?“
“收到了。“
“鹿鹿,对不起。。。“
“你不用和我说这些话,你对我已经不重要了。“
电话那头许久没有声音,莫鹿不知道他是否还在听,虽然想好的台词更决绝,此刻,若是他愿意回头,莫鹿不敢保证自己是否还能那么坚决。她赶紧挂了电话,断了这个念头。
哐的一声,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莫鹿赶紧背过身去,肿痛的双眼已经难以掩饰,她没好气地说,“进来怎么也不敲门,偷听别人说话呢!”
“抱歉,我的文件落在了会议室里。”
“那你快点拿,我在忙帮不上你。”听声音是个男同事,被莫名其妙地抱怨了一通,但还是很有礼貌。
“可是我需要你帮个忙。”男同事的声音逐渐靠近,莫鹿后背不自觉哆嗦了下。
“别过来!”
“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你等一下!”她泣不成声,浑身上下找不到一张干净的纸巾,随手抓了一张纸巾胡乱擦着脸上的鼻涕。
“啊!”男同事惊呼一声,随即莫鹿觉得脸上一阵刺痛,手里是一张皱巴巴的,被泪水浸湿的纸,纸上写着XXX方案。
“我以为这是。。。”莫鹿鼻头被粗砺的纸划得一道道的血丝,连忙转身道歉。她的脑袋压得极低,一方面是因为觉得做错了,一方面因为自己的花脸。
“没关系。”面前的黑色皮鞋一尘不染,服帖的裤腿勾勒出修长的腿型,深蓝色细条纹西装搭配白色衬衫显得不是那么的拘谨。
“我,不知道是您!”沿着视线一路向上,衬衫袖口露出一半的银色腕表,那双手轻轻拍了她的肩膀。莫鹿立刻僵直笔挺腰背,这才想起,刚才的会议,总经理也在场。
这位空降的总经理叫谷连城,天知道他在国外好吃好喝的不呆着,为什么非要回国内接手他爸的子公司。至于莫鹿对这位总经理不由得望而生畏,那就不得不归结于她的领导王晴了。
“你是哪个部门的?“谷连城忽然饶有兴趣地坐下,忍住笑意,轻咳一声。“叫什么名字?”
“我是销售助理莫鹿。”莫鹿竭力用身体挡住身后一地的拧完鼻涕眼泪的纸巾。
“王晴的助理?怎么从来没听她提起过。我还以为你们销售部除了她,其他都是粗枝大叶的大老爷们呢。”
莫鹿小声地哼了一声。心里嘀咕着,你每天看的业绩报告,客户资料都是谁的,你知道吗!
“你在那里哼唧什么?说出来听听?”
“我说!”莫鹿告诉自己,冲动是魔鬼!转而轻声细语,伺候客户一般地说,“不好意思,弄脏了您的纸,如果不嫌弃,我替您重新整理一份吧。”她都快被自己的声音酥麻死了。
“好的,那就明天早上,请你送到我办公室。”
莫鹿朝着他离开的背影做了个鬼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