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以来，庄雨凝都在服侍沈姨娘。沈姨娘确实是病了——而且还病得很厉害，总是说些昏话，吃进去的东西，总是会吐出来大半，还神志不清，经常说孟氏要来找她们报仇了。
庄雨凝从没想过，沈姨娘只是被那么吓了一回，居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虽然她也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然而这还不至于让人害怕到这种地步吧？还是那个庄宛宁会妖法不成？
她也心有不甘，但情况如此，她能做的，就是护着她娘，别让人觉得，她已经不能管家了。
但人的耐心有限，她能做的也不多，每日都守着一个病人，她也是会累的。
“你说完了么？”庄雨凝问。
她面前的是一个小丫鬟，见二小姐问完了话，连忙点头，“自然是的！千真万确！”
“好，”她淡淡的说着，然后递了一个荷包给那个小丫鬟，后者慌慌张张地走了。
庄雨凝坐在榻上，望着室外的晴天。她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此事乃因庄宛宁而起——也就是说，如果她想知道什么，还是得从她身上下手。
但她该怎么做？
她一连想了几日，都没能想到什么好结果。直到今日，才从一个小丫鬟口中，打听出来一件关于庄宛宁的事情。
但她该怎么利用这件事呢？
就在这时候，她忽然看到了，从室内出来的兰香。
兰香一向是她的贴身侍女，服侍她这么多年了，大事小情上，就几乎没出过岔子，她也几乎是唯一，她所信任的人。
但自从那一回她发了脾气以后，兰香就显得有些害怕她。
庄雨凝叹口气，唤了她一声：“兰香？”
兰香这才惊异地抬头，走近她身前来。她行礼，“小姐？”
庄雨凝道：“你还在想那天的事情么？”
她所说的那天，指的自然就是兰香被她拉着去寻沈姨娘的事情了。兰香低下头，一个字都没说。
庄雨凝看着她的模样，只觉得有些难受，“我那时候……一时间失控了，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她斟酌着说，但这于她而言，确确实实是真的。
她低下头，语气有些内疚：“就是——呃，你别怨我。”
兰香淡淡笑了笑，她穿着粉色衣裳时候，看起来就尤其温柔一些：“二小姐不必说了。”
庄雨凝沉默片刻，在她听来，兰香这话的意思不大好。但她觉得，她对一个奴婢认错到这种地步，也就不错了。
她道：“我刚刚打听来一个消息……说姐姐在禁足的时候，做了些不对的事情。”
是的。庄雨凝以为，庄宛宁一关完禁闭，被放出来，就这么折腾她和她娘（虽然她不知道是如何做的，但应该就是她在搞鬼了）；那么，多半就是她在禁足的时候，发现了一些她本来不知道的事情。
庄雨凝其实不算笨，见沈姨娘和庄宛宁的招，她自然也学得聪明了一些。
所以她就循着这个方向去打听，还真被她打听了有用的消息。
“姐姐在关禁闭的时候，曾经翻找过书房里的书——后来她就将书房锁起来了，我想，那书房里，或许有和娘发疯有关的东西。”她说。
她查到的消息是这样的：
庄宛宁在查完书房里的书以后，就忙不迭地将那个书房锁了起来，将钥匙放在她的贴身丫鬟红袖手里。既然她要锁，那那个书房里，肯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兰香，你能帮我去试探一下么？”
庄雨凝给兰香说清楚了全部的情况。
她的确是个会防备人的人，然而面对兰香，她却并不觉得，她需要这么做。兰香静静地听完以后，却一个字都没有讲。就在庄雨凝以为，她不会去的时候，却见兰香点了点头，说是会找机会，去书房一趟。
庄雨凝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知道，庄宛宁的书房钥匙，一直在红袖手里。那是个平日里做事就很大胆放肆的丫鬟，一点也不细心，她相信兰香如果要找机会，潜入书房，看看那里头有什么，还是很容易的。
说实话，一开始庄雨凝设想的是，让兰香去偷红袖手里的钥匙，但后来想了一想，还是怕事情败露，选择了让兰香偷到钥匙，再潜进去。据她所知，红袖平日就那么张扬，不似墨竹那么忠心，就算被发现了，要说服她转向自己，也没那么难。
说到底，看起来，红袖眼皮子可比墨竹浅多了。
兰香应下以后，一句话也没说。
她一向是个听话的丫鬟，小姐让她做什么，那么她就做什么。兰香默默地想，她即使跟在她和沈姨娘身边，也一直没有什么怨言，因为她确实很忠心。
她知道二小姐一直不希望大小姐好，两个人斗来斗去，一直也没个结果，而现在，她终于也被二小姐喊去做这种事情了。
想到这里，兰香叹息一声，也就出门而去。
天色很黑。
据庄雨凝所说，今日墨竹守夜，红袖去了厨房做新菜，钥匙就在她房里，兰香只要潜进去，将钥匙偷出来，再去书房看一眼就好。她是认识字的，一定能看出书房里，到底有什么。
兰香穿着她一套与红袖平日所穿，比较相似的衣裳。
现在天色已黑，兰香知道，她换了一套衣裳以后，看起来和红袖也比较相像。丫鬟大多都很省，夜里不点油灯，灯照不到她的脸，就算房里有人，她也不那么容易被发现。
她这么盘算着。
不过——就算被发现了，出事的也是她，不是二小姐吧。兰香半带庆幸半带苦涩的想。
比起二小姐，她不怎么介意自己出事，这倒是真的。和庄雨凝相处了这么多年，她不能说她对二小姐没有主仆情谊，而她也确实希望，这件事不要波及到她身上。
兰香绕到了清远轩。
她走的是一条比较偏僻的小路。
仆人们常常要在府中来来去去，她们不可能都走大路，那也实在是太远了。
所以，她们走的通常是小路，虽然脏乱一些，但是胜在快捷，在她们送东西的时候，可以节省一点时间，算是偷偷懒。而兰香呢，她在府中待了很久，知道的小路自然也就比别人更多。
这条路从前的确是有人走的，但现在知道的人已经很少了。
兰香矮身穿过一棵树。
她继续找路，她没有点灯，但即使如此，她也能靠着方向和仅余的一点亮光，往丫鬟房中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