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神医倒也好说话,未明这么一说他竟是爽快地答应了,只道湘芸此番出去见见世面也并非坏事。未明即刻回房打点了下行李,便携着湘芸出谷去了。
二人行了半晌,便到了杜康村附近,只见这杜康村附近却是聚集了不少人,未明好奇,便上前询问一名村夫其中原委。原来,这每年的八月初六即是杜康村的斗酒大会,这杜康村三山环抱,一溪旁流,柳暗花明,风景秀丽,杜康河纵穿南北,两岸峡隙,百泉喷涌,清洌碧透,这便是昔日酒圣杜康酿酒取水之处,古称“酒泉沟”,历来也便是三教九流之人一饮佳酿的圣地。
这八月初六的斗酒节,来历却也是并不久远,三十年前,一名年轻人来到这杜康村,他携了两坛好酒,自称是天下奇酿,只怕杜康村中却是拿不出比那两坛酒更香的酒来。杜康村民向来便已酒为傲,这话一出,村民尽皆将自己家中的好酒拿来出来,这一来,却是把酒从村东头直摆到村西头,当时村长一声吆喝,千塞齐掀,后来据说,那酒香竟是飘道了洛阳城中。那年轻人却是笑了笑,当下打开了他拿来的其中一坛酒,那千坛美酒纵然是飘香万里,然而香味却大同小异,年轻人这酒一开,恰似万绿丛中一点红,那千坛美酒纵是醇香浓厚,却也比不上这酒沁人心脾。当下杜康村民尽皆失色,那年轻人哈哈大笑,正欲转身离开,不成想村长的女儿竟拦住他,当下递给他一坛酒,示意他打开。那年轻人满脸不屑,漫不经心地掀了下塞子,没想到忽的却是一怔,少时却是捶胸顿足,大笑几声,转身而去,大声喊了几声:“罢了罢了,我认输便是!”
此后,杜康村民便痛定思痛,决意集天下好酒之士,共同比拼酒艺,这比拼的范围倒也广,无论是酿酒之术,还是酒具,抑或品酒之术,凡是与酒有关之事,在此尽可畅言。
未明听这村夫讲的抑扬顿挫,甚是有趣,心下也甚是想要见识下这品酒大会的场面。却又一想湘芸竟是在旁边,心下只道这品酒大会终究不是女孩家该来的地方,却也不能让她独自去哪里,便只好奈下了性子,转身便要与湘芸离去。这一转身,却是像撞到了什么东西一样,突然未明只觉得胸前一湿,仔细一闻,却是有一股浓烈的酒香味。
未明一看,眼前竟立着一名游侠打扮的少年,手中提着个酒葫芦,神形甚是落拓(这里的落拓作放荡不羁的解释)。只见那人不时地倾着手中的酒壶,但显然是方才与未明一碰,全部洒了出去。
未明忙道:“兄台,在下多有得罪!在下这便去杜康村里赔兄台一壶酒!”
那少年却笑道:“不打紧不打紧,这酒却是能值几个钱!今日兄弟你与傅某这一撞,便算是有缘,今日正逢品酒大会,走,咱们喝一杯去!”说着,便拉着未明向杜康村内走去,这一攥,未明却感受到这少年手力甚是不俗。笑道:“兄台这番豁达,在下佩服的紧,只是我尚有要事在身……”言罢,转头看了下湘芸。湘芸看了未明的眼神,仿佛一下将他此时与刚才的心思一下看了个穿,只是笑道:“东方大哥今日既然遇着这般豪爽的少侠,只管尽兴便好,湘芸对这杜康村也算不上生疏了,这便四处走走,东方大哥倒也不必担心。”
未明会心一笑,只说道:“如此最好,湘芸妹子别走远了,我去去就回。”便与那少年走进村里去。
一边走着,未明问道:“方才一着急,竟是未来得及问兄台名讳,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哈哈,兄弟你自不必与我这般客气,我姓傅,名剑寒。兄弟你又叫什么?”
“在下姓东方,名未明。”
“原来是东方兄!幸会幸会!不知兄弟是否是为了这品酒大会而来?”
未明摇了摇头,便把给江天雄准备贺礼一事说给傅剑寒听,随即又说道:“但这杜康村的品酒大会确是热闹的很,我也是不由得想去见识一下……”
傅剑寒大笑了几声,说道:“东方兄何必这么心急!那寿辰不是还有一阵子吗!这品酒大会可是一年就这一次,不去着实可惜了!”未明点了点头,两人一拍即合,便决定去那品酒大会尝几口鲜。
一进杜康村,只见村子内张灯结彩,游人络绎不绝,整个村子恰是被笼罩在了酒香当中。傅剑寒大笑几声,直走到一个酒摊前,二话不说,提起酒坛,揭起盖子,咕咚咕咚几口便将这坛酒喝了一半,大叫“好酒好酒”,接着便又递与未明,未明闻了一下这酒,醇香浓郁,余味悠长,当下便也灌了一口,只觉得这酒入口柔绵,鲜甜甘爽。便道:“小弟生于乡野之间,却是不曾喝过如此美味的佳酿!”
傅剑寒道:“此乃江南名酒,洋河大曲是也。素以入口甜、落口绵、酒性软、尾爽净、回味香名扬四海。古语有云:水为酒之血,曲为酒之骨,故名酒产地必有佳泉,这洋河大曲便是以泗阳美人泉的水酿制而成的,正可谓洋河美人泉,佳酿醉神州。今日一品,果真是名不虚传!”
那摊主听了傅剑寒这话后,当下大笑几声,说道:“小兄弟说的不错!我正是泗阳的酒家,这洋河大曲在我酒窖中已经藏了一十六年,这么一算这酒的年岁比起二位小兄弟来倒是也没差多少,难得你年纪轻轻便对这酒艺深有研究,我今日便认赔个本,将这坛洋河大曲送与你们吧!”
傅剑寒笑道:“店家豪气如此,傅某佩服的紧,来日傅某若有幸到的泗阳,定要再向店家去讨几杯酒吃。”
忽然,只听得后面一阵喧闹,二人回头一看,只见两家大酒摊子前面围满了人,两个摊子面前各树一杆大旗,一面大旗上写着“川府泸州窖”,另一面写着“黔南茅台春”。未明上前听了听,方知两面大旗下各是一家酒楼,写着“川府泸州窖”乃是CD醉仙阁,写着“黔南茅台春”的则是仁怀邀月楼。这两大酒家向来便是品酒大会的夺魁热门,未明只他们叽叽喳喳争个不休,却没听清他们究竟争论些什么,傅剑寒却不理那些人,径自从那仁怀邀月楼的摊子前拿了一坛酒。盖子尚未揭起,傅剑寒的鼻子便不由自主地凑近酒坛子,只见他眼睛微闭,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盖子提起,酒香顿时喷薄而出,傅剑寒惊叫了一下,鼻子又是吸了几下,随即将坛口轻轻放到嘴边,轻轻咂了一口,随后便将这整坛酒一饮而尽,又闻了下那酒坛的味道,随后“啪”的一声将那坛子摔倒了地上,当下,只见那些人的目光无一例外的,全都转到傅剑寒身上。
“黔南茅台春不愧天下第一名酒!这酒醇香馥郁、入口柔绵、清冽甘爽,最妙的,还是这空杯余香的本事,傅某平生却是从未见过如此奇酒,汉武有诗云杨柳春风一杯酒,江湖夜雨十年灯,天下酒之至境,大抵尔尔!”
那邀月楼的摊子那里忽的喊声一片,有的对傅剑寒品酒的本事大赞不已,也有的人大赞茅台春,这一来形势瞬间倾向邀月楼。
未明见此情形,不由得大吃一惊,傅剑寒却也不理会那些人,只对未明说:“兄弟,方才我一时贪酒,竟是未顾到你。”
“不打紧,傅兄对这酒的学问似是颇有研究,兄弟我甚是佩服!”
傅剑寒哈哈大笑了几声,说道:“走,兄弟,我们去见识一下他那川府泸州窖是个什么味道!”说着,便向对面的摊子走去。
“店家,来坛酒吃!”
那店家似是颇有愠色,说道:“小兄弟你不是赞他那茅台是天下第一酒吗?我们这的酒入不了您的法眼,您还是去给他们多多捧场吧!”
傅剑寒却也不恼怒,笑道:“傅某说的尽皆是实话,却是没想那么多,在下在这给店家你赔不是了。这样吧,傅某这酒也不白喝,这一坛酒多少钱,傅某双价给你便是了。”
那店家见傅剑寒这么说了,便拿出一坛酒来,说道:“就怕你小子不识货!“
傅剑寒笑着将那酒坛子提了过来,一闻这酒味,全身又是已然不听使唤了。但却是也没忘了未明,揭起盖子,将酒坛子递给未明,道:”兄弟,方才的那茅台酒你没尝着味儿,这次的泸州老窖给你先喝!“
未明虽是没怎么喝过酒,却也不好推辞,当下便接了过来,一口下去,竟是喝了半坛子酒下去。这一喝却是把未明喝得满脸涨红,七窍通风,酒虽是不多,竟已是现出了醉意,只听得未明道:”诶,哪里来的两个傅兄!啊,我知道了,一定是妖孽作祟!我看看哪个是真的······“
这话一说,径自抽出佩剑,向傅剑寒刺去,傅剑寒却是一点也不惊讶,轻轻一闪身,便躲过了未明这一剑,大笑道:”哈哈哈!东方兄弟好兴致,这比酒论剑可是咱们江湖人士中老友见面时必不可少的一项。既然东方兄弟这么看得起傅某,便是拿傅某当朋友了,傅某岂有不陪之礼?“
未明却好似完全没听见傅剑寒说什么一样,提起酒坛来,又灌了几口下去,大叫两声”好酒“,便将酒坛子扔向傅剑寒,傅剑寒用左手一把接了下来,当下喝了几口,道:“好酒!吃我一剑!”说着右手便拔出宝剑直刺向未明,未明一虽是已然醉了,一见傅剑寒的剑招,整个人便是精神了起来,挥剑抵挡起来,傅剑寒这剑招虽是速度极快,法度却是稀疏平常,未明没怎么费力便挡住了。没成想,傅剑寒手腕一翻,挺身向前,那剑竟是绕开了未明的剑,直刺向未明喉咙。
未明这一下惊出一身冷汗,脑袋却是有些清醒了,便将身子向左一侧,将傅剑寒那一剑闪了过去,傅剑寒却也不追击,只是一个垫步退了回去,将酒坛子凌空抛向未明。未明伸手一接,不由自主地灌了一口下去,方才未明听傅剑寒论酒之时,竟是记下来了几句,趁着酒劲,胡乱地说道:”这酒窖香浓郁,清冽干爽,入口竟是像是那仙露琼浆一般,!“说着,也不放那酒坛,径直使出了一招月射寒江式,傅剑寒竟是不识得这逍遥剑法,只是哈哈大笑了一声,一个垫步向前冲去,两人相距不到一尺距离时,傅剑寒纵身一跃,身子俯向下,刷刷刷的刺出几剑,那几剑速度之快,竟是连剑影也未捕寻到。只听得铛的一声,未明的剑却是被向下打了一下,直刺向地面,未明肘间一个巧劲,将整个小臂勾了过来,整个身体凌空一翻,这一来人虽是落到了地面,酒坛子却是扔了出去,傅剑寒一把将酒接了过来,又是一口灌了下去,大笑几声,随即念道:”三杯入口心自愧,枯口无字谢主人!”说着,又把酒坛子抛给了未明,未明也是灌了一口,一听傅剑寒念诗,便也接道:“对酒当歌,人生几何!小弟与傅兄实是相见恨晚!今日一定要喝个痛快,打个痛快!”
傅剑寒大笑几声道:“好!说的好,喝个痛快,打个痛快!平生豪气意相逢,莫须孤独只求败!”说罢,竟是像变了个人似的,挺剑刺来,未明也不放松,两人抖擞精神,竟是已经斗了七八十个回合,未明剑法古怪,猛然一看竟像是从未习武之人胡乱使出来的,但若说说是毫无章法可言,却也是能找出些门路来,且这每招每式也是像之前与荆棘切磋时一样,使得虽然是剑,用的却不尽然是剑招,令人防不胜防。那傅剑寒的出剑速度和身法却也不是用“匪夷所思”所能形容的,他的法度虽是稀疏平常,然而却总能于险中一招出奇求胜,光是那有如鬼魅般的身法与剑速,便足以与当今许多使剑的高手一较高下。
两人一边打一边品酒,胡乱间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然而那醉仙阁的摊子前围观的人却是越来越多,有人听得这两人论酒论得酣畅淋漓,却也是忍不住去找醉仙阁的店家讨了几杯酒吃,这一来,形势却又倾向了那醉仙阁。
二人打了一阵,都已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时,忽然见得两人剑身一撞,两人均是双手紧紧握住剑柄,用出毕身气力来,欲将对方压倒。少时,二人目光一对视,随即都是哈哈一笑,两把剑上的气力竟是尽皆卸去了。两人同时将剑收回了剑鞘,这么一打,未明满身是汗,方才也是没喝多少酒,醉劲竟是尽皆散去了,只见得未明拱手说道:”傅兄剑法精妙,兄弟我甚是佩服,敢问傅兄你这是什么套路?“
傅剑寒也是一拱手,道:”东方兄过奖了,傅某几年前曾是偶然间得到了一部酒经,里面讲的虽是酒艺,却也与剑法有些相通的地方,傅某便胡乱的与平常的剑招结合了一下,便创出了这套剑法,说来惭愧,傅某却是还没给这剑法起个名字,不知东方兄可有何见教?“
未明顿了一下,说道:”傅兄这剑法既然是从酒经中领略出来的,不如就叫醉仙望月剑如何?“
“醉仙二字甚好,只是这望月二字未免有些感伤,傅某将这两字一改,便把这剑法唤作醉仙侠影剑如何?“
未明一拍手,说道:“好!侠影这二字妙哉!”
两人谈笑自若,却是没管那两酒家究竟谁胜谁负,便又四下寻了些酒喝。不知不觉,却已是到了晌午,未明与傅剑寒已是将这品酒大会上的酒大抵尝了个遍。行了一会儿,未明说道:“今日与傅兄相见,未明三生有幸,但方才那沈姑娘只身一人,在下着实是不放心,而且此番在下也是为了寻那药草而来的,当下也是晌午了,虽是不舍,却也不得不辞别了。”
傅剑寒大笑了几声道:“我也是舍不得东方兄弟呀,不过东方兄弟有要事在身,傅某也是不好强留,只是不知这一别他日还能否与东方兄再见。”
未明笑了一声道:“今日与傅兄拼酒比剑,皆是因为那一撞,既然你我二人有眼缘,想必他日也定会相见!不知傅兄家住何处?他日小弟也便拜访。”
“不瞒兄弟说,傅某四海为家,自在惯了,确是居无定所。”
“傅兄真是逍遥自在惯了,怪不得如此豁达!如此,傅兄闲暇之时便可来这杜康村东北部的逍遥谷来找我。”
傅剑寒哈哈笑了几声道:“好!逍遥谷,真是个好名字,哪****必定携着好酒去找东方兄再讨教几招!”
“既然如此,小弟在逍遥谷恭候傅兄大驾光临!”说罢,一拱手,便与傅剑寒辞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