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浩浩荡荡地行驶了十余日才到达东国皇宫。
到了东国皇宫,三位公主首先要去拜见东皇萧子宸。
前往大殿的路上,南宫玖的白衣被太多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但她并不胆怯,依旧保持着公主特有的高贵姿态,不曾被外界干扰。
金碧辉煌的大殿中,一袭金色龙袍的萧子宸正坐于高高在上的龙椅之上。这么多年以来的太子身份让萧子宸无论是在处理政事上,还是为人处事上,都练就了皇帝继承者该有的气势,所以即使还很年轻的他,已有了让人敬畏的帝王之气。
接受完三位公主的参拜,先是必要的表达对南皇等人离世的哀伤,再是对三位公主的安慰,接着是表示愿意继续与南国保持友好的同盟关系,并且包装南宫翊的安全,然后是为三位公主今后的生活好好安排,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就是将南宫安文册封为萧子宸的后宫嫔妃,以此巩固东、南两国的关系。
三位公主中最大的六公主南宫安文被册封为静妃,赐居安宁宫。
静妃,安宁宫。萧子宸的意思再明确不过了,就是直接地告诉三位公主,你们必须要静下来,安分守己,不要做些多余的事情出来。在东国皇宫之中,只有我萧子宸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寄人篱下,很多时候不得不低头。再说了,现在的情况,说得消极一点,南国的命运都握在萧子宸的手上。若是哪日出了什么事,就是萧子宸翻脸不认人,也是无可奈何的。
拜别萧子宸,三位公主被领去了安宁宫。
这安宁宫,说偏僻也不偏僻,说热闹,也不热闹。这样的地段,既能被人监视着,却又不会碍着谁的眼。萧子宸的心思,无非是不愿三位公主与南宫的人有太多的接触,生出什么事端,又不愿将其放在与世隔绝之处,自己无法监视。
从此以后,便是牢笼般的生活。
太子萧子宸登基,其余的皇子都被封为王爷,除了与萧子宸同父同母的四王爷萧子语被特许仍然住在宫中之外,其余的王爷都被赐宅宫外。当然,这其中也包括了二王爷萧子珏。
对于南宫玖来说,要杀萧子珏,是件太难的事。首先无法当面刺杀,一是萧子珏武功高强,难以接近,二是就算幸运能杀了萧子珏,也会牵连南宫安文和南宫雪灵。虽说只要能杀死萧子珏,自己死而无憾,但是却不想连累到自己的姐妹,她们的生命,不该被自己扼杀。并且现在萧子珏又不在宫中,要见到他都难,更别说当面刺杀了。
否定了当面刺杀,那就只有暗杀或者借刀杀人。就暗杀而言,要么是有一个绝顶高手帮忙刺杀,要么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将其毒害。绝顶高手自然是找不到了,暗中毒害倒也是一个办法,只是要实行这个办法的机会太少。除了暗杀,便是借刀杀人。萧子珏现在是东国的二王爷,能杀他的只有东国的皇帝萧子宸,并且,还需要有一个名正言顺的罪名。
左思右想,对于现在势单力薄的南宫玖,杀死萧子珏,难于登天。但是,为了报仇,就算是登天,也得想方设法,咬着牙登上去。
东南两国都才刚举行完丧事,所以宫中不能有大肆庆祝的喜庆活动。不过南宫安文毕竟是南国公主,成为嫔妃,不只要向天下人宣布此事,也必须要有一个像样的册封礼,即使是一个走形式的简单册封礼。
三日后,简单的册封礼如期举行。
宫中的册封流程总是繁琐复杂,先要接受皇上的册封,然后便要去拜见太后与皇后,接着又要接受宫中其他妃嫔的祝贺,最后才是与众人一起入席,欣赏歌舞,举杯欢庆。
忙了一个上午,待到正午入席,南宫安文已是筋疲力尽,但还需要保持端庄之态,笑面迎人,是在累人。又是南国公主,又是东国嫔妃,这个静妃,注定命运坎坷。
“听说南宫姑娘再过不久也将及笄。”席间,萧子宸想借机试探一下南宫玖,他心里清楚,要想真正将南国划在东国的国土之中,南宫玖才是关键人物,“朕为你赐婚四王爷如何?四王爷可是文武双全,倾心于他的女子可是数不胜数。”
“谢东皇好意,小女子没有这个福分,只愿陪伴静妃左右,照顾小妹雪灵,不愿嫁为人妇,还望东皇成全。”南宫玖直接开口拒绝,她决不愿成为又一个傀儡,并且称呼萧子宸为东皇,强调表明了自己是南国人。
“皇上,妾身的妹妹还小,不懂事,若有什么地方冲撞了皇上,还望皇上宽恕。”静妃恭敬地说道,“妾身也希望妹妹能多陪陪妾身,还望皇上成全。”
“既然静妃都这么说了,朕当然也不会强人所难。”萧子宸若无其事地笑了几声,心中已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静妃有姐妹相陪,朕也就放心了。”
萧子宸话中有话,但南宫玖并不想再多说什么,她有自己的计划,也不愿对萧子宸点头哈腰。静妃已经成了萧子宸的傀儡,自己无法帮助自己的皇姐,但自己还是可以拒绝自己成为下一个傀儡的。
这宴席也够无聊,萧子宸和他的众嫔妃们静坐着,看着毫无新意的舞蹈,吃着早已让人厌烦的山珍海味,少有的人与人之间的交流,都得小心翼翼,过于做作。
南宫玖实在受不了那又假又压抑的环境,在席间待了一会儿,便称身体不适,离席而去。
在东宫的这些日子,说是三位公主行动自由,但总是会有人跟着她们。跟着的那些人说是怕刚到东宫的三位公主不习惯或者是迷路,所以有人跟着总是能防患于未然。这表面上说得好听,而实际上,这就是监视,就是软禁。
这日,趁着大家的关注点都在典礼之上,南宫玖让白若帮她引开那些总是跟着她们的人,然后一个人悄悄溜了出去。
终于可以自由地去四处转转了,南宫玖立即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带着好奇的少女心匆匆离开举行典礼的大殿,往人少的地方走去。她可不想再让任何人以任何借口监视着自己。
离开大殿,南宫玖向着树木茂密的隐蔽地带走去。
一个人漫无目的地晃荡着,细细地观摩这陌生的东国皇宫。东国皇宫和南国皇宫在大体上是相同的,但是南国皇宫拥有更多的水榭楼台,更为精致。而东国皇宫多有的都是一些气势磅礴的宫殿,就连假山、亭子这一类的东西,都显得异常高大。
走着走着,南宫玖来到了一处湖畔边。
湖畔边的风总是比较大。现在的天气还有些炎热,湖边的阵阵清风能给人带来丝丝凉意,让人心旷神怡。站在湖畔边,瞧着四处无人,南宫玖便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好是舒坦。
湖边如此凉爽,又有树木遮阴,南宫玖自是不愿离开,便沿着河堤慢慢散步。
正当南宫玖沿着湖边的小径走着的时候,忽然听见远处传来了幽幽的古琴声。琴声深沉悠远,余音袅袅,让人仿佛置身于安静清远的山谷之中。
南宫玖不禁向声音的源头寻去。
在湖边离湖边不远的柳树林中的亭子里,南宫玖见到了弹琴之人。
那是一个年轻的男子。男子一袭蓝边白衣,头戴白玉银色头冠,微微低着头,几缕青丝垂于肩上。眼眸专注于古琴,刚健却不失美感的双手抚于琴弦之上。悬在桌外琴头上垂着的蓝色流苏被清风微微吹起,甚是一副美丽的图画。
一瞬间,南宫玖觉得自己似乎看到了曾经的五皇兄南宫枢。亲切之感油然而生,不禁轻轻倚靠在离亭子不远处的一棵柳树旁,享受这琴声带来的片刻宁静。
南宫枢是一个十分温柔的男子,温柔地让人心醉。他喜欢写字,喜欢吹箫。南宫枢的箫可谓一绝,就连很难安静下来的南宫轩都喜欢静静地坐在南宫枢旁边,听南宫枢吹箫。
南宫玖记得,以前南宫轩常常和南宫枢一起带着自己去骑马。待到玩累了,三人就静静地坐在一起,望着夕阳,听着南宫枢吹奏的箫声,好不幸福。
一曲结束,还沉浸在乐曲中的南宫玖被突然飞过来的茶杯吓了一跳。
“出来。”镇静却让人畏惧的声音随着摔碎的茶杯而来。
望着破碎的茶杯,南宫玖先是一愣,然后便慢慢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而在这时,她也才看清了,抚琴的男子竟是四王爷萧子语。而他的眼睛,已经好了,是那样一双深邃而敏锐的眼睛。
“你是谁?”萧子语的表情毫无变化,冷得让人难以接近。
“我是南国公主,南宫玖。”南宫玖毫不避讳,想这萧子语身在宫中,总有一日会见面,不必掩饰。而当日自己在军营的时候不施粉黛,且是男装打扮,与如今的自己相差甚远,再说了,萧子语在军营中也没有正眼看过自己,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只在短短的一瞬间,萧子语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泛起了一丝波澜,但那微小的变化被他冰冷的外表遮住了。
“得罪了。”平静地说完话,萧子语继续旁如无人地垂眸抚琴,“公主请自便。”
“请问,我……可以听听你抚琴吗?”南宫玖礼貌地询问道。因为她觉得在萧子语的琴声中,她能感受到很多她很珍惜的东西,那种感觉,她很想抓住。
萧子语的手停住了,他微微抬起头,向着不远处的南宫玖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谢谢。”南宫玖稍稍提裙走进亭子中,在靠湖边的方向轻轻坐下。
伴着萧子语的琴声,南宫玖又陷入了回忆。
曾经,也在像这样的一个湖畔,她遇见了他。南国禁宫的湖畔,他教她习武,她与他谈心,那是多么美好的岁月,无忧无虑。可如今的他,已经变得残暴不堪,还杀死了她的父皇母后和皇兄。她无法再像以前那样爱慕他,为了报仇,她还必须杀了他。少女美好的心思就这样破灭了,她只能告诉自己,那个湖畔的他已经死去,他只能留在回忆里,那是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曾经,自己是那么的幸福,宠爱自己的父皇母后,疼爱自己的皇兄。眼前的萧子语虽有些像五皇兄南宫枢,但却太冰冷,疼爱她的五皇兄是那样温柔,那样善解人意。还有甚至有些溺爱她的三皇兄南宫轩,南宫轩总是顺着她,陪着她,视她为珍宝。可如今,那些爱她的,她爱的人,都永远离开了。
再也没有人会疼爱地唤她为“玖儿”了。
想到这里,一颗泪珠无意间从眼角滑落。
南宫玖被自己的眼泪从回忆中拉回现实。抬手轻轻拂去眼泪,她缓缓起身,对着正在专心抚琴的萧子语行了个礼,然后轻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