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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伤离别

东皇一行人一离开,训练小宫女的考核便热火朝天地开始进行。

经过层层考核,只有一半的小宫女留了下来。

很幸运,阿玖、沈千凝和白若都留了下来,但不幸的是,三人没有被分到同一处。沈千凝和白若被分配到了元妃娘娘的元华宫,阿玖却和段清风一起被分配到了五皇子的宫中。

穿上漂亮的红白宫女服的小宫女们都心花怒放,小巧精致的代表身份的银质头饰更让人爱不释手。

走在前往五皇子宫中的路上,看看旁边的长长红墙黄瓦,再望望万里无云的晴空,阿玖不禁想到突然消失的少年。

东皇离开了,少年也没有再出现过,也许,他真的是东国的二皇子。东皇是因为东国太后疾病而突然离开的,少年的不告而别也是情有可原,不过阿玖多么希望少年能看到现在穿上漂亮宫女服的自己,多么想对少年说:“我终于成为了正式小宫女,谢谢你一直相信我,鼓励我。”

十四岁的五皇子名为南宫枢,他的母妃——贤妃娘娘早已仙逝。而贤妃生前也是位为安分守己,不参合宫斗的嫔妃。虽不受南皇宠爱,但也以贤惠博得“贤妃”一封号。而如今的南宫枢也如当年的贤妃,喜欢远离是非,专注于琴棋书画,淡泊名利,不问政事。

包括阿玖和段清风在内的五名小宫女被领到了南宫枢宫中的掌事姑姑面前。南宫枢宫中的掌事姑姑安姑姑看起来不过二十五六岁,给人一种平易近人的感觉。而让阿玖喜出望外的是,在安姑姑身后的一群宫女太监中,她发现了李姑姑的身影。

安姑姑对新来的小宫女的训诫十分简单,照常介绍了南宫枢宫中的基本情况与规矩,然后就是告诉大家,在五皇子殿下的宫中,最重要的就是安分守己,只要安分守己,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日子自然会好过。

五名小宫女中,除了阿玖和段清风,另外三个小宫女都是其他寝房的,以前就是见过,并不是很熟悉。看得出来,当中有两个小宫女关系不错,另外一个单着。小宫女考核的时候,跟随段清风的两个小宫女都落选了,此时的段清风势单力薄,极力想拉拢单着的那个小宫女。

作为新来的小宫女,没有太多的事情要做,最多就是打扫房间,清扫院子。

很快,阿玖和段清风被一个看起来很高傲的宫女安排去打扫南宫枢的书房,并且嘱咐她们动作要快,必须在未时之前打扫完毕。

阿玖和段清风在宫女的催促下去了书房。

进到书房内,只见这间房布置得十分雅致。书架、案台皆为上等红木所做,边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木兰花。房间中的屏风上只是单单有几株青竹,高风亮节,坚忍不拔。没有俗气的奇珍异宝做装饰,取而代之的是素净的青瓷与青翠欲滴的兰草。房间内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可以看出这间房的主人定是位清雅脱俗的人。

阿玖小心翼翼地擦拭着案台。案台上,还铺着一副字——非淡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此字笔走龙蛇,行云流水,一看就是一气呵成的好字。

“啪!”阿玖被惊吓到,抬起头,看见一个青瓷摔碎在地上,段清风正站在一旁。

“你怎么回事?”阿玖慌慌忙忙跑过去,“怎么把东西给打碎了?”

“什么我怎么回事?这明明是你打碎的。”段清风图谋不轨地说道,“我亲眼看见是你打碎的花瓶,别想赖在我身上。”

“啊?”阿玖惊恐万状地望着段清风,“你胡说什么?”

“你们俩在这里干什么?”这时安姑姑严声正色地出现在书房中,“是谁允许你们进来的?”

“苏姑姑,是阿玖打碎了花瓶!”段清风恶人先告状,“是林宫女让我们来打扫的。”

“五皇子殿下的书房不是谁都可以进的!”安姑姑指着段清风,“你去把林宫女给我叫到偏殿去。”

段清风对着阿玖邪恶地笑了一下,兴高采烈地跑了出去。

“你立刻把这里收拾了,瓷片要一片不剩地保存好。弄完后,你也给我到偏殿来。”苏姑姑面无表情地给阿玖下完命令便离开了。

阿玖收拾完东西,愁眉不展地往偏殿走去。她没料想到段清风会耍这样阴险的手段。如果少年还在,也许能帮她出谋划策。可是现在,别说少年了,就连沈千凝和白若也不在身边,孤身一人的她感到弱小无助。

阿玖到了偏殿时,林宫女正跪在地上向苏姑姑求饶。

一看见阿玖,林宫女顿时火冒三丈,不顾形象地破口大骂道:“你个死丫头,居然打碎五皇子殿下最喜爱的一个青瓷!你以前的姑姑没教过你怎么打扫房间吗?你是手有病吗?竟然会打碎青瓷,你可害死我了!”

阿玖听到林宫女的话,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双腿一软,也顺势跪了下去:“青瓷不是我摔碎的,是段清风打碎了青瓷,是她血口喷人!”

“你胡说什么?那花瓶明明就是你打碎的!”段清风理直气壮,“你别想诬陷我!我亲眼看见是你打碎的!”

“够了,都给我闭嘴!”坐在椅子上的苏姑姑发了话,她看着跪在地上的林宫女,“你肯定是脱不了关系,居然擅离职守,让两个刚来的小宫女去打扫五皇子殿下的书房。至于这两个小宫女,你给我查出是谁摔碎了青瓷。等五皇子殿下回宫后,自己去领罚。”

苏姑姑一离开,林宫女立刻起身给了阿玖一巴掌:“你知不知道这个青瓷是贤妃娘娘留给五皇子殿下的,五皇子殿下可是非常喜爱这个青瓷!你哪个不摔,偏偏摔碎这个,这么简单的事情你都做不好,你是脑子有病吗?你可害死我了!你去给我抵命啊!”

惊恐万状的林宫女先入为主地认定就是阿玖摔碎了青瓷。自己不过是想偷一阵懒,趁着苏姑姑不在,便让新来的小宫女去打扫书房。结果引来这么大的事。

“真的不是我摔碎的!”阿玖百口莫辩,“是段清风摔碎的。”

不过站在一旁的段清风此时也是心慌意乱。本来只是想打碎一个不起眼的花瓶,嫁祸给阿玖,教训教训她。可不曾想到那样素净的一个花瓶竟是元妃娘娘留给五皇子的遗物。既然事已至此,这件事,必须让阿玖当替死鬼,自己说什么都得把事情赖在阿玖头上。

阿玖被林宫女罚跪在偏殿。跪在偏殿中间的阿玖很是生气,想到自己和段清风分到一处已经是倒霉透顶,现在还被她陷害。摔碎的青瓷是贤妃娘娘留给五皇子的,对五皇子来说,当然很重要。看着林宫女那样苦恼,这莫名其妙的罪名,不知道会被怎样处置。不过无论如何,自己都不能向段清风妥协,必须想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直到傍晚时分,南宫枢回宫,阿玖和林宫女被带到了南宫枢面前,低着头,跪着。

进门的时候,好奇的阿玖还是忍不住偷偷抬头瞟了一眼南宫枢。南宫枢正坐在殿前品茗。只见他头戴白玉银制头冠,身着一袭白衣。浅色腰带上只挂一白色玉佩与白色金纹香囊。而那白衣上绣着的,不是象征皇子身份的四爪金蟒,而是雅致的竹叶花纹。若不是皇子独有的高贵气质,南宫枢看起来更像是一位温文儒雅的翩翩贵公子。

“就按宫规处置吧。”南宫枢声如其人,温柔细腻的声音让人如沐春风。

“请五皇子殿下明鉴,青瓷不是奴婢摔碎的,是宫女段清风摔碎青瓷,嫁祸给奴婢,奴婢是被冤枉的!”阿玖鼓起勇气,明知会冲撞五皇子,但她想奋力一搏,不愿就这样被逐出宫外。

“大胆,竟敢在五皇子殿下面前喧哗!”苏姑姑恶声制止,指使其他宫女,“把她给我拖出去!”

“慢着。”南宫枢放下手中的茶杯,“善恶分明,那,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因为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我摔碎的,无证即无罪。”阿玖挣脱拉着她的宫女,“我说是段清风打碎的,段清风说是我打碎的,凭什么就认定是我?”

“哦?”南宫枢风轻云淡地说道,“如果无法断定是你们当中的谁摔碎的青瓷,那两人都得罚。”

“回五皇子殿下,进入书房后,奴婢直接去擦拭了案台和案台旁边的柜子。但这青瓷置于离案台有一定距离的博古架上。而博古架靠着墙,若不是故意为之,很难将青瓷从架子上撞下来。”阿玖收拾青瓷碎片的时候,仔细看了看青瓷,想到自己曾在书中看过有关青瓷的内容,“更何况这个青瓷釉色青碧,釉层醇厚,千峰翠色,定是上等青瓷。若真是由我来擦拭,必定加倍小心,怎会让青瓷摔碎?可段清风却不认识这样名贵的青瓷,证据就是她一开始,就称青瓷为‘花瓶’”。

“你一个小宫女,居然懂青瓷?”南宫枢依旧平静如水,“是否有人在背后为你出谋划策?”

“回五皇子殿下,奴婢只是偶然看过一些关于青瓷的书。况且,今天下午奴婢一直被罚跪在偏殿,并没有和任何人接触。”阿玖突然灵光一现,意识到了一个细节,“禀五皇子殿下,段清风比奴婢高,以奴婢的身高,若不借助凳子,根本无法拿到青瓷!请五皇子殿下明鉴,书房内并没有凳子被移动。所以,摔碎青瓷的只能是段清风!”

听着阿玖头头是道的分析,早已魂飞魄散的段清风知道自己大祸临头。以前引以为豪的身高,居然会害了自己。双腿不禁一软,跪倒在地;“五皇子殿下,奴婢不是故意的,求您饶恕奴婢!奴婢知错了……”

“拖下去。”南宫枢起身,往后房走去,一袭白衣悠然消失。

“苏姑姑,奴婢知道错了,求求您救救我,我再也不敢了。”段清风拼死挣扎,泪如雨下地向苏姑姑求情,“求求您念在奴婢是初犯,救救我吧……”

“快点把她们拖下去。”苏姑姑严厉地说道,“乱哭乱闹的,叨扰了五皇子殿下,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救命啊……”段清风凄凉的嘶吼渐渐消失。

林宫女和段清风分别被打了一百大板和五十大板。林宫女被活活打死,而段清风在被逐出宫时,也只剩了半条命。

其实阿玖可以碰到青瓷,只是她知道段清风做贼心虚,纸老虎一只,听到自己说得头头是道,肯定不会细细分析,定会在恐慌中怕死得认罪。

不过后来,在得知了林宫女和段清风的下场后,阿玖也不禁毛骨悚然。也许,某一天的自己,也会是那样悲惨的下场。

宫中的生活,步步为营而又步步惊心,不管在做什么事,都是提着脑袋在做,稍微没有办好事,脑袋就会被别人拿走。

元贵妃的册封大典如期举行。

这次的册封大典是阿玖所见过的最盛大的典礼,而元贵妃的华服更是华丽到阿玖难以想象,宛若一只高贵华美的凤凰。当南皇接过缓缓走上殿前的元贵妃的手,接受所有人跪拜之时,更是气势磅礴,颇有母仪天下的感觉。

据说这元贵妃十五岁入宫,一入宫就颇得南皇喜爱。才貌双全的她,在后宫那群只懂得打扮的庸脂俗粉中显得与众不同,于是她步步高升,走到了贵妃这一步。而且元贵妃所生的三皇子南宫轩也是一表人才,南皇十分器重,是南皇心中太子的最佳人选。这样稳固的地位,让元贵妃在后宫的地位直逼皇后。

册封大典会持续一天。沈千凝和白若都在华宁宫做事,自然是忙得不可开交。

自从发生了林宫女和段清风的事,南宫枢宫中的宫女太监都对阿玖敬而远之。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阿玖告诉自己要坚强,至少现在不会有人蓄意陷害自己。即使平时没有人和自己说话,但是心中记挂着还有沈千凝和白若这两个朋友。

午后,南宫枢从大典回宫。此时的南宫枢身着墨绿色金蟒锦袍,头戴镶玉金冠,做工精良的腰带让他修长的身形显露无疑。和南宫枢一起回宫的,还是有三皇子南宫轩,南宫轩身着暗红色金蟒锦袍,头戴镶珠金冠,缠腰玉带上挂着价值连城的玉佩和金线绣制的香囊。这样威风凛凛的两位皇子,着实让所有人惊艳了一把。

两位皇子直径去了书房。阿玖和另外一个宫女以及两位皇子的贴身太监守候在书房外,随时待命。

没过多久,一个陌生的小宫女神情慌张地冲了过来。

阿玖正准备拦住小宫女,身旁南宫轩的贴身太监先发了话:“雨柔姑娘,你怎么来了?你不守着……你的主子吗?”看着身边的阿玖和另一个宫女,太监后面的话思考了一下才说出来。

“主子,主子她不见了!快带我去见三皇子殿下!”被称作雨柔的小宫女几乎是哭着跟随着太监进去书房的。

“三皇子殿下,七公主她不见了!”虽然雨柔压低了声音,但伴随着哭腔的声音,还是传到了站在门外的阿玖的耳中。

传说这七公主很是神秘,从小就因身体不好被秘密养在华宁宫,对外一律宣称公主需要静养,从未示于人前。虽然她是唯一没有名号的公主,只是被称作“七公主”,不过元贵妃和南皇却十分宠爱这个公主。

“什么?”房内传来南宫轩焦急的声音,“究竟是怎么回事?”

“回五皇子殿下,今日是元贵妃娘娘的册封大典,公主执意要去凑热闹,便带着女婢偷偷溜出了华宁宫。后来公主说渴了,让奴婢去找些水来,结果奴婢找到水回去的时,公主就不见了。奴婢把公主会去的地方都找过了,可是都没有看见公主。奴婢怕公主出事,只好来求助三皇子殿下。”雨柔答道,“奴婢怕公主迷路了,又没人认识她,如果公主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奴婢十条命都不够赔给公主。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南宫轩特别宠爱这个从小就被禁足的皇妹,也曾偷偷带皇妹出华宁宫外面去玩,可都不会走太远,并且随时都有人陪着。今日宫中人多事杂,很少与人接触的妹妹一个人走失,恐是凶多吉少。而且正如这宫女所说,从小被隔离抚养的七公主,除了几个亲人和亲侍,宫中其他人都不认识七公主。若是不小心遇到什么事,那可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两位皇子简单商量了一下,今日是元贵妃的册封大典,此事不可声张,便暗中潜了几个亲信出去寻找。

南宫枢走出书房时,停在了阿玖和另一个宫女面前:“你们两个也去帮忙寻找,但这件事,决不能让他人知道,否则,你们两会立刻人头落地。”

“是。”两人跟随着匆匆出门。

雨柔告诉了所有人公主今日的穿着打扮,然后在两位皇子的命令下,以公主失踪的地方为中心,发散开去寻找。

阿玖琢磨着公主既然是偷偷溜出华宁宫,定不会去人多的地方,况且今日天气炎热,没人会想在太阳底下晒着,于是她便往一些偏僻的地方寻去。

不知不觉,到了僻静的后山。来后山的人极少,使得后山有些阴森森的。阿玖犹豫了一会儿,觉得这样阴深可怖的地方,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七公主也不会那么大胆地踏入,所以决定在后山边缘找找。

应该算是运气,阿玖还真在在一处树林中看见了一抹黄色。正如雨柔所描述的,七公主身着雨柔的黄色长裙(作为公主的贴身宫女,雨柔的衣着打扮不同于一般的宫女,偶尔公主还会赏赐一些布料给雨柔做衣服),头上只戴了一支珍珠玉钗,打扮极为简单。

七公主靠坐在一棵百年梧桐树下,呆呆地望着远方。

因为元贵妃极为疼爱七公主,所以七公主被伺候得冰肌玉肤。阳光从叶缝间洒下来,星星点点的光斑落在七公主的身上,她看起来冰清玉洁。

“七公主?”阿玖轻快地小跑过去,“奴婢总算找到您了。”

“你,是谁派来的?”七公主对阿玖的到来并不惊讶,而且语气极其平静。

“回七公主的话,奴婢是三皇子殿下派来的。”阿玖赶忙向七公主行礼,“三皇子南殿下和五皇子殿下都非常担心七公主殿下您,都在四处寻找您,请公主您尽快回宫。”

“父皇和母后知道这件事了吗?”七公主平静的语气中有了些许的变化,“他们现在怎么样?”

“回七公主殿下,此事尚未告知皇上和元妃娘娘。”阿玖如实回答,“三皇子殿下和五皇子殿下吩咐了,此事不能让更多人知道,害怕七公主会有危险。

“唉,我不想回去。”七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本来最初只是想躲避外人,我才不得不离开和雨柔约定的地方。后来我又迷了路,索性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待一会儿。皇宫很大,但人也很多,走了好久,我才找到这里。”七公主看了一眼阿玖,“你知道吗?我虽然贵为公主,却过得很不开心。从出生到现在,父皇连名号都没有赐给我,他也很少来看我。母后很疼我,可她总是说我身体不好,不许我出华宁宫。很多时候,我觉得他们离我好远好远。对了,不过皇兄很疼我,有时还会偷偷带我出华宁宫去玩。可是皇兄很忙,不能经常陪我。”

七公主长得很乖巧,说这些话时,她眼中泛着泪光,但始终没有哭出来,给人一副楚楚可怜,令人为之心疼的感觉。

“七公主……”阿玖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也不是,再次提回去的事也不是,便愣在了一旁。

“我好想任性地消失一次,让父皇母后都为我着急,好好重视我一次。”七公主轻轻抬起手,接住一颗从远处飘来的蒲公英,“我真的不想再从早到晚都待在华宁宫,都七年了,像个囚犯一样。母后总是说我身体不好,不可以出华宁宫,可是我知道,我没有病,我很好。还说什么我是尊贵的公主,需要保护,都是骗人的话。”

“七公主……”看着同龄女孩的眼中竟包含了如此多的哀伤,阿玖很想安慰她,“七公主,奴婢知道不该拿奴婢和公主相比,但奴婢想说,奴婢从出生就没有见过自己的爹娘,可奴婢依旧认为他们很爱奴婢,只是因为一些迫不得已的原因,才离开我。所以皇上和元贵妃娘娘也一定有苦衷。其实他们是爱公主的。”

“哼……”七公主冷笑了一声,“不知道有多少人这样安慰过我了,我都麻木了,可能是我太不知足了。锦衣玉食,荣华富贵我都有了,是该知足了。”

“曾经,奴婢也常常抱怨为什么命运如此得不公平,为什么我一出生,父母就不在身边。”阿玖不由得蹲在七公主旁边,“可后来有人告诉我,当你被抛弃的时候,你更要坚强。从今以后,要为自己而活,让那些抛弃我们的人后悔!让他们刮目相看,重视自己。”

“那,你觉得我该怎么做?”七公主对阿玖的话有了些兴趣,“我确实一直想让父皇母后重视我。”

“精通琴棋书画,且有高贵气质的女子最为让人动容。”阿玖说道,“不论以后要将哪一样现于人前,都要一鸣惊人。”

小孩子之间的谈话总是那样天真无邪。

……

夕阳西下,被晚霞染红的大片天空,犹如新娘美丽的霞帔。

元贵妃册封后的第三日,阿玖突然被调到了华宁宫去伺候七公主。原来是那日后山相遇后,七公主很是喜欢阿玖,便拜托南宫轩向南宫枢将阿玖要了去。要让阿玖到华宁宫伺候七公主,就必须得过元贵妃这一关。而元贵妃这一关,当然得靠南宫轩编故事来通过,再加上七公主的各种撒娇,说是阿玖已经看到过自己的长相了,又不可能“杀人灭口”,最终元贵妃只得同意。

七公主住在华宁宫最为僻静的西殿。与其他宫女、太监成群的公主不同,在西殿伺候七公主的只有四个宫女,就连平时的膳食,都是由御膳房的人送到西殿外,再由四个宫女之中的人端进去。其他人基本无法见到七公主。

当七公主见到阿玖时,一下子就拉着阿玖跑到一边委屈地诉说。

原来七公主听了阿玖的话,便向元贵妃求能去教她琴棋书画的师父。可元贵妃向皇上禀告后,被皇上否决了,说是七公主身体不好,不能让太多的人去打搅。

令七公主生气的,是她知道,父皇根本不是担心她的身体,而是不愿让更多人见到她。所以,她想以绝食来抗议,这次就是想让阿玖配合她。

似乎和这个小公主一见如故,阿玖也耍起小聪明来帮助这个公主。表面上说是七公主绝食了,但是暗地里却偷偷留实物给七公主吃。还时不时就去禀报说七公主饿晕了,身体实在是受不住了。

由于两人的一唱一和,没过两天,慈爱的元贵妃就妥协了,想了个办法,让七公主身边的宫女去学习,学完之后回宫再将所学教授给七公主。

得知此事,七公主开心得不得了。毫不犹豫地点了阿玖担当此重任。

自然阿玖也甚是兴奋,难以想象自己还有这样的机会。一直以来,只有李姑姑教导自己,但顶多是教自己识字读书,学习琴棋书画只是奢望。

可是阿玖在七公主面前得宠,自然就会有人不高兴。在这勾心斗角的宫中有人不高兴了,那肯定就会闹出更大的乱子。

时间犹如白驹过隙,很快,盛夏便如期而至。

而就在此时,七公主生了一场大病。太医每日为七公主诊脉,药水也一直没断,可七公主的病就是不见好。为此西殿为数不多的几个宫女都忙得不可开交。

尽管阿玖是在相对封闭的西殿伺候七公主,但她一有空,也会偷偷跑去找同在华宁宫的沈千凝和白若。重新在一起的三人,感触颇深,每个人都变了,因为世事无常而变了。

沈千凝被分到了华宁宫中的小厨房,白若被分到了华宁宫的茶水房。

被分到小厨房的沈千凝,常常偷偷给阿玖和白若带一些小点心。对于宫中的娘娘来说,吃剩点心是常有的事,而那些剩下的点心都是精心制作的精品,宫女们自然会悄悄留下那些点心。而白若拿来的那些小点心都是小厨房的一个姑姑给的。累了一天之后,晚风中三人围坐在一起,天南地北地聊着天,开心地吃着小点心,说不出是多么的开心。这样的日子,倒也是惬意。

可惜,好日子总是转瞬即逝。

一日,负责给七公主端药的宫女被派去做其他事情,雨柔便让阿玖去为公主端药。

阿玖按时去了华宁宫内的小厨房,发现今日是沈千凝在煎药。趁着煎药间隙,两人小声地聊起了天。

不过今日沈千凝总是愁眉苦脸的,聊起天来也总是心不在焉。阿玖感觉到了沈千凝的不对劲,逼问了几次,沈千凝才说了实话。

“我前些天收到了我爹寄来的信,说是我娘病重,家里的钱不够用,让我想办法寄些值钱的东西回去。可是,我只是在小厨房干活,根本不像我爹想的那样,平时还有主子的赏钱。我存起来的例银又远远不够。”说着沈千凝又哭了起来,“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好怕我娘会出事,我很久都没有看见我娘了,我好想她。”

“千凝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两个人想办法总比一个人好啊。”阿玖拿出手绢给沈千凝擦眼泪,“我那边也存了些银两,七公主还赏过我一个簪子,你先拿去寄回家吧。”

“真的可以吗?”沈千凝啜泣着,“七公主赏的东西不能随意拿走吧?”

“千凝你还和我见外吗?”阿玖说道,“其他宫女也常常把主子赏赐的东西寄回家去,七公主人很好,不会有事的,你就不要担心了,你娘的身体重要。”

“谢谢……谢谢你,阿玖……”沈千凝感动得哭得更凶了,抽泣地说道,“我以后的例银都给你,谢谢你。”

“好了好了,我先把药端去给公主,一会儿我就把东西拿给你,你快快想办法把东西寄回家,好给你娘看病。”阿玖见药差不多熬好了,肯定要先办正事,对着单纯的沈千凝安慰道,“事情都解决了,你就不要哭了,都哭丑了。”

“恩恩,谢谢阿玖。”沈千凝擦擦脸上的泪水,“阿玖对我最好了。“

看着眉头不再皱在一起的沈千凝,阿玖欣慰地端了药回西殿。

到了西殿,阿玖将药交给站在七公主寝殿外的雨柔,然后匆匆回房去拿东西给沈千凝。

中午,顾不上吃饭的沈千凝拿着凑好的东西,很开心地跑去托人把东西带回老家。那时,抑郁了好几日的沈千凝终于露出了纯真的笑容,还说晚上再去向小厨房的姑姑要一些糕点送给阿玖吃。

但让阿玖意想不到的是,这竟然是沈千凝最后一次对她微笑。

下午,阿玖正在西殿的后院扫地,突然一个宫女带着两个面生的太监粗鲁地将阿玖押去了元贵妃那里。

到了元贵妃所在的正殿,阿玖看到雨柔和沈千凝也跪在地上。

原来,今日七公主喝了药,下午便上吐下泻,后来直接昏迷不醒。太医诊断出七公主是中了毒,虽不至死,但对于正在病中的七公主,也有不小的伤害。而今日七公主只喝了药,所有定是有人在药中动了手脚。

太医一口咬定药本身绝对没有问题,况且这药从太医院送到华宁宫已有两日,前两日公主喝了药都没事,所以太医院便撇清了关系。因此,问题就出在华宁宫中。

“如果你们不招,那就都得关入天牢,那么多刑法,怕你们受过之后,想招都张不开嘴了!”元贵妃身边的贴身宫女王姑姑凶神恶煞地说道,“竟敢毒害七公主,简直胆大包天,快点老实交代!”

“元贵妃娘娘,冤枉啊!”最先开口的是雨柔,“奴婢只负责给七公主喂药,并且按例用银针试过毒,可银针并无异状,奴婢也不知为什么。奴婢伺候了七公主这么久,忠心天地可鉴啊!”

“回元贵妃娘娘,奴婢和沈千凝也是清白的,都只是奉命为七公主煎药、送药而已,请元贵妃娘娘明鉴。”对着突如其来的意外,阿玖知道一向胆小的沈千凝肯定很害怕,所以自己必须镇静。

“奴婢只是熬药,其他什么都没有做。”一旁的沈千凝果然被吓哭了。

“只有你们三个碰过这碗药。”坐在正殿之上的元贵妃开了口,“不是你们,还是谁?老实交代,背后是否有人指使你们?目的是什么?”

宫中的争斗从未停止,整日都是明枪暗箭,七公主被害,自然和宫斗脱不了关系。南皇宠爱元贵妃,本就招人妒忌,先下害到七公主身上,也不足为奇。

跪着的三人都一直努力澄清自己。良久无果,元贵妃念在是三个小宫女,如果进了天牢,恐怕就出不来了,便下令让三人跪在大殿外的院子里,不准吃喝,不允许人靠近,直到有人招认。

得知此事的白若偷偷跑来看过,她相信阿玖和沈千凝都是无辜的,可是她却没有办法帮助两人,急得一直在远处走来走去。过了好久,白若才从阿玖的口型中,想到了去找李姑姑。以前,有几次遇到难题,阿玖都找过李姑姑,所以白若断定李姑姑和阿玖关系不一般。这一次,阿玖和沈千凝担上的是毒害公主的大罪,所以无论如何,白若都一定要找到李姑姑。

可怜的三个小宫女在烈日下跪到了晚上,而半夜,又是一场雷阵雨。沈千凝在大雨中昏睡了过去,但依旧被监视的太监困在原地。再到后半夜,受尽折磨的阿玖和雨柔也撑不住昏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三人被凉水泼醒,被几个小太监监视着,继续跪在院子中央。

此时的沈千凝已经高烧不止,一动不动地躺在阿玖的身边。另一边的雨柔也是早已奄奄一息。跪在中间的阿玖也是筋疲力尽,自顾不暇。如此下去,三人都难逃一死。

临近中午的时候,王姑姑带着几个气势汹汹的太监押着沈千凝,赶着阿玖和雨柔去了华宁宫的偏殿。

一身华服的元贵妃高坐在殿前,两边站满了宫女。偏殿的中间,还突兀地跪着一个宫女和一个太监。

到了偏殿的三人,被押着跪在了地上。

“沈千凝,你老实交代,你毒害公主,是否还有人指使?”王姑姑的声音又大又凶,“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小左子,玉柳,你们两个将你们所知道的,看到的统统说出来。”

“回元贵妃娘娘,奴才和沈千凝是同乡。前几日沈千凝收到了她娘病重的消息,她家里让她寄些银两回去,可她一直着急没有银两。”小左子一直低着头跪在地上,一股脑地说着,“可昨日午后,她突然多了好多银两,其中还包括七公主的簪子,她托奴才赶紧把东西送出宫去。奴才觉得不对劲,她怎么会突然多了这么些值钱的东西,也许……也许是偷来的。”

“回元贵妃娘娘,沈千凝多出来的那些银两是奴婢给她的。那只簪子是公主赏给奴婢的,奴婢见沈千凝的娘病重,一时心急,就给了沈千凝。沈千凝并没有偷东西。”阿玖用微弱的声音辩解道,“更何况西殿不是谁都可以进入的,沈千凝在小厨房帮忙,根本没有机会去偷七公主的簪子。”

“那,你是共犯?”元贵妃发了话,语气气氛但十分庄重,“如今公主处于昏迷状态,你所说的皆无证据。”

“回元贵妃娘娘,昨日奴婢在小厨房看见沈千凝煎药时,曾神色慌张地将一包白色粉末放入了七公主的药中。本以为是太医开的秘方,就没有多问,现在想来,沈千凝的行为太过奇怪。”玉柳一开口,便将沈千凝推入了死亡的深渊,“奴婢有罪,竟没有留心沈千凝下毒。请元贵妃娘娘明鉴。”

“奴婢没有。”沈千凝已经虚弱到说不了几句话,“奴婢不敢毒害七公主。”

“根据小左子和玉柳的供词,所以是宫女沈千凝毒害公主,趁乱偷走公主的簪子。”王姑姑不顾沈千凝的哭泣,下了定论,“现在人证物证俱在。宫女沈千凝,是谁主使你这么干的?你是否还有共犯?”

早已丧胆亡魂,无法说话的沈千凝只能心灰意冷地一再摇头,声音堵在喉咙里发不出来:“不是我……”

“元贵妃娘娘,奴婢可以证明沈千凝是无辜的,沈千凝煎药的时候,奴婢就在一旁,她并没有下毒。”阿玖心急如焚,硬撑着为沈千凝辩解,“簪子真的是七公主赏赐给奴婢的,等公主醒来,就会真相大白了。”

“等公主醒来?”元贵妃冷冷地说道,“然后你们再去求心地善良的她帮你们作伪证?一个毒害公主的罪犯是要立即处死的!”

元贵妃想着这替她真正的女儿抵灾挡难的孩子也甚是可怜,便一心想为这可怜的孩子做主。不过这孩子是一直秘密抚养的,虽说出了这样的事,却也不能光明正大地查幕后黑手。况且再过两年,自己真正的女儿就能回到自己身边,所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沈千凝毒害公主,证据确凿,拖下去,乱棍打死。”元贵妃便用沈千凝来杀鸡儆猴。

“元贵妃娘娘,求您明鉴,沈千凝是被冤枉的!”阿玖挣扎了起来,但她两旁的宫女立即压制住她,还无情地去捂住阿玖的嘴巴,“你们为什么要陷害沈千凝……”

“所有人听着。”元贵妃一掌拍在桌子上,“如果再有人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就不是乱棍打死这么简单了!”

“是。”在元贵妃的威严下,众人低头答应道。

两个无情的太监拖起沈千凝就大步往外走,沈千凝撕心裂肺的喊叫让人心寒。

……

盛夏之日,碧空如洗,院子里的树木青翠欲滴,蝉鸣更是此起彼伏,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呆坐在窗边的阿玖至今难以置信在如此之短的时间内,自己就永远失去了沈千凝这个朋友。而这个朋友还是为自己而死。

事后,阿玖找过李姑姑,李姑姑的话让阿玖大吃一惊——你们三个人当中必须有一个去顶罪,否则三人都必死无疑,而你,决不能死!

我不能死,千凝就该死吗?命运为何如此之不公平?明明大家都是无辜的,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泪水从阿玖的眼中滑出。千凝的笑容还历历在目,可人,却永远地离开了。

“阿玖,别哭了。”白若拍拍阿玖的肩膀,可以看出眼睛红红的她也哭过,“千凝已经走了,相信她也不想看着你伤心。“

“白若,千凝是被冤枉的。”阿玖转身抱住白若大哭起来,“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千凝。上午她还笑着说要拿点心给我吃,可是……可是现在……“

“我知道,我知道。”白若的声音也沙哑了,她抱着阿玖,“我们一起找出凶手,还千凝一个清白。”

一阵清风吹过,树叶沙沙作响。

房间里,两人泣不成声。

两日后,七公主醒来了,也证明了簪子是她赏赐给阿玖的。但玉柳的“亲眼所见”依旧让沈千凝被认定为凶手。以至于阿玖和白若想为沈千凝的爹年寄一些银两去也不行,帮不了沈千凝,连沈千凝最后的遗愿也无法完成,两人为此愧疚不已。

阿玖无法去找玉柳,因为她知道,那是李姑姑为救她而安排的。她感到自己是如此渺小,面对含冤而死的朋友,束手无策。已经不知道这是第几次责怪自己不够强大,就算会了些武功,却依旧保护不了身边的人,阿玖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做才能变得强大,才能保护身边的人。

因为发生了下毒事件,阿玖又和沈千凝很要好,所以大家都对阿玖起了戒心,阿玖也不能再近身伺候七公主,只能做些杂务。至于代替七公主学习的任务,也交给了雨柔。

阿玖记得自己在被七公主要到华宁宫后,李姑姑曾不止一次对阿玖说过,要阿玖尽量低调,不引人注意,一有机会,李姑姑会想方设法将阿玖调离华宁宫。而当阿玖询问原因时,李姑姑依旧是那句,等到你九岁的时候就知道了。经历了沈千凝的死。阿玖真的好想回到平静的五皇子的宫中,她不想再看到那些不干净的事,也不想再失去谁。便也偷偷找了李姑姑,请求李姑姑快点将自己调回五皇子的宫中。李姑姑说很多事不是那么容易的,她让阿玖再低调一些,尽量让周围的人忘记她的存在,只要有机会,一定将阿玖调离华宁宫。

自从阿玖到了华宁宫,她深深地体会到了宫中的事情是多么地复杂和黑暗。

继七公主中毒事件后,又发生了元贵妃流产事件。而让元贵妃流产的元凶,竟然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而且此次的流产也差点要了元贵妃的命。

因此,皇后被打入冷宫。

皇后一入冷宫,后宫便以元贵妃为首。南皇也将凤印赐予元贵妃。但这令后宫众嫔妃都羡慕不已的凤印却并没有让失去孩子的元贵妃高兴起来。

元贵妃流掉的是一个已经成型的女婴。失去未出生的公主,压在心底那沉重的七公主被抱走的伤感完全爆发。

元贵妃一直想见真正的七公主。每当想到自己的女儿本该在父皇母后的身边享尽荣华富贵,受千人宠,万人爱,可却一出生就必须离开父皇、母后,至今生死未卜。元贵妃食不下咽,加上小产伤身,整个人变得骨瘦如柴。

看着一天天消瘦下去的元贵妃,南皇也心急火燎,让元贵妃见真正的七公主不是,不让她见也不是。南皇能做的,就是更加宠爱元贵妃,并且加倍宽慰元贵妃,等将来真正的七公主归来之时,必定加倍疼爱,满足其所有的要求,让她成为最受宠的公主。

可是尽管南皇一再安慰元贵妃,也承诺待真正的七公主回来之时,一定加倍宠爱,但是元贵妃依旧闷闷不乐。

在整个华宁宫上下都忙得不可开交之时,阿玖却被李姑姑带回了南宫枢的宫中。

回到南宫枢的宫中,就如入了世外桃源,任外界如何尔虞我诈,鸡飞狗跳,这里都是风平浪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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